第19章 第19章
红蓝交替的警灯照亮了夜空,刺耳的警笛声镇压了雷电的轰鸣。
这座老旧的民宿旅馆很快就被警方包围了起来,穿着透明雨衣的警察匆匆上楼,看到死相凄惨的尸体,还有站在尸体边上的温善,表情一下子就严肃了起来。
他们上前保护了现场,并让温善去警局里做了口供。
问及和死者有什么关系的时候,温善呆呆地答:“他拿登山拐杖砸过我的脑袋,我本来想报警的。”
“那为什么不报呢?”
“雨太大了。”
警察一边在键盘上如实敲打记录着,一边问:“那么,你是什么时候发现死者死亡的?”
“就,我出爸妈房间门的时候。”
“具体是什么时候呢?”
“……我不记得了。”
很快,现场取证的警察拿着监控回来了:“这民宿太老了,监控也不是那种可以调整角度的,而且还有一个坏了。”
坏的那个监控刚好照到的是死者死亡的区域。
至于其他的监控画面显示,温善出门的时候是晚上九点半左右,报警的时候是十点。
这半个小时能做的事可多了。
但是——
警察瞥了一眼温善,这姑娘一看就是个不常锻炼的打工人,完全没有力量和死者打斗。她的身上也没有明显的打斗痕迹或者血痕。
她不会是杀人凶手。
但是,她这半个小时都在干什么呢?
做笔录的警察问:“这段时间你在干什么呢?”
温善低声道:“……在和沈敬宇对峙?”
警察继续敲打键盘:“谁是沈敬宇?”
温善说:“他就是凶手。”
“……”
警察停下了记录,他用一种难以置信的眼神看着她。
“你说什么?”
“是凶手,他叫沈敬宇,是他杀了那个男人。”温善语气刻板,她还没有从亲眼目睹尸体的恐惧感和恶心感中走出来,“之前的那些连环杀人案也都是他一手操作的。”
警察沉默了一下:“你是指y市那起还未破获的连环杀人案?”
温善点了一下头。
于是他站起身:“我知道了,我会先跟那里的警察联系的。”
在等待的期间,张琦估计是接到了爸妈的电话,他匆匆地从y市赶回来了。
在看到温善后,他用力地抱了抱自己的未婚妻:“善善,你还好吗?”
温善没有说话,她先是摇了摇头,顿了一下,复又点点头。
过了很久之后,那位警察重新走了回来。
他的脸上带着复杂的表情:“我已经跟y市的警察取得了联系,但是,温小姐,你会不会搞错了什么?是不是你在极度恐慌之下认错了凶手?”
温善坚定地摇了摇头:“是他,就是他,我绝对不会认错。”
她甚至可以用娃娃机把沈敬宇从人山人海之中准确地抓出来。
警察沉默了一下:“具体的情况我也已经了解了,但是,正如y市警局所言的那样,沈敬宇早就已经去世了。”
一旁的张琦惊讶道:“又是沈敬宇?”
警察看了他一眼:“你认识?”
“不是,是我的未婚妻之前提到过的。”张琦追问,“凶手是他?”
警察摇了摇头:“不是他,y市的警察局已经确认了他的死亡。”
张琦犹豫了一下:“警察同志,我有一个想法。”
“什么?”
“会不会是这个沈敬宇碰巧和那个死掉的沈敬宇有几分相似,于是他就冒名顶替了他的身份出来为非作歹?”张琦认真地分析,“所以我太太才有可能会搞错人,因为那个沈敬宇不是真正的沈敬宇。”
警察点了一下头:“有这个可能性。但是你的未婚妻已经见过了照片和真人,应该不会再认错人了吧?”
他的口气有些犹疑。
张琦说:“也有可能只有几分相似,只不过碰巧昨晚天黑雨大,才分不清。”
温善坚决地打断了张琦的分析:“不会认错的,他根本就没有死!可能是你们弄错了死亡证明的时间。”
警察无奈道:“温小姐,就算死亡证明的时间能弄错,那么出生时间也不可能弄错啊。你十三岁的时候他都已经二十八九了,要真能活到现在怎么着也得是个四十多岁的奔五老头了——你看到的凶手,他有四五十岁吗?”
温善重新沉默了下去。
接下来就是一些反复仔细询问的笔录流程。
因为温善说了好几遍都是如此,实在也问不出来什么,再加上她也没有作案时间——法医的验尸结果出来了,尸体死亡的时间在六至七点,温善五点端着午饭进爸妈的房间,九点才出来,民宿的窗户又是封死的。
警察不得不无奈地放弃,他转而掏出几张照片:“温小姐,必要的流程走一下,我想要你确认一下死亡现场和受害者身份。”
温善看着照片上的尸体,她有些惊愕:“尸体怎么变成这个样子了?”
警察一下子坐直了身体:“变成哪样了?”
“我之前看到他的时候,他的大半张脸都腐烂了。”温善点着照片,语气难掩惊讶,“你们是怎么做到的?”
警察:“……”
警察叹了一口气:“温小姐,你要知道,法医并不是入殓师。以及,人就算死亡后也不会这么快腐烂,除非有特殊因素。”
他的语气有些犹疑:“所以,你是看错了对吧?”
温善沉默了下去。
她不知道该如何反驳。
因为她昨天看到这个黄毛的尸体的时候,他就是一副高度腐烂的样子,和她曾经看到的所谓的“活死人”一模一样。
温善这么一出反而让警察更加确信,她肯定是认错了凶手。
她连尸体的腐烂程度都能搞错,更别提一个大活人的长相。
不过这也能够理解,普通人看到了凶杀现场肯定都是吓坏了。
可,既然是认错了凶手,那么她和凶手之间的对话肯定也不能算作数。
警察头秃地看了一眼文档,上面都是满屏的“爱”,他快要不认识“爱”这个字了。
真的会有凶手在作案之后疯狂告白吗?难道不应该是疯狂逃跑最要紧吗?
警察看了一眼温善。
以他多年的刑侦手段来看,她不像是个会撒谎的。
这种的姑娘和大部分普通人一样,没什么犯罪的本事,任何心事都写在脸上,一目了然。
……更头秃了。
他再一次犹疑地出去打了电话,然后又把张琦和她的父母全都拉出去谈了话。
“我和y市的警察聊了聊……他给我的信息没错……沈敬宇这个人……死了很多年……问题在于她为什么会认错……初步怀疑是她的精神……不,我没有这个意思……但还是建议你们带去精神科看一看……抱歉,无意冒犯……”
谈话结束之后,警察过来整理资料:“温小姐,你可以走了。”
温善抬眼定定地看着他:“我没疯。”
警察愣了一下,随后无奈地解释:“我没有说你疯子,精神类的疾病,其实每个人都会或多或少地有一点,就像著名的罗森汉恩实验——嗯,不知道我这样说你会不会理解——再加上你之前有过一段受害者经历,就算产生记忆错乱也不是不能理解——”
温善沉默半晌,低声道:“好的,我明白了,再见。”
走出警察局的时候,张琦和父母都在等她。
妈妈心疼地扑上来打量着她:“善善,没事吧?”
爸爸叹着气道:“收拾收拾东西,咱今天就回去吧。”
旅游团其实还有一天,但谁也没有心思玩下去了。
张琦抱歉地看着她:“善善,对不起。”
温善故作轻松地摇了摇头:“没关系。”
回旅馆收拾东西的时候,温善叠着一次性的床单,突然发现原本一直套在左手无名指上的求婚戒指不见了。
张琦买给她的求婚戒指。
她立刻冲出去,想要向作案地点去找,被现场的警察拦下了,他指了指警戒线:“女士,这里是犯罪现场,需要被保护,普通人不能进的。”
温善急切道:“可是我的戒指丢了,那是我的求婚戒指。”
警察沉默了一下,他和搭档互相看了看,然后摇了摇头。
“抱歉,女士,我们搜寻证物的时候并没有发现戒指一类的东西。”
“可是……”
张琦走了过来:“善善,怎么了?”
温善急得快要哭出来:“我的戒指不见了。”
张琦好脾气地笑笑:“丢了就丢了,反正不是特别贵,到时候结婚,我给你送一枚更大的。”
温善咬住了嘴唇,那是她的求婚戒指,意义重大:“可是……”
“好了,善善,我们先回去。”张琦加重了语气,他顿了顿,又和缓道,“没关系,到时候警察同志找到了,也会联系我们回来的,是不是?”
两个警察连连点头,他们都是单身狗,没见过这样的阵仗。
温善只得悻悻地放弃了,但心里就像被什么东西扎了一下,难受得要命。
一路上,张琦都在不停地说话转移她的注意力,但是她什么都听不下去。
戒指肯定是被沈敬宇拿走了!一定是!
回到y市后,张琦和父母都没有急着下车,温善试图开了门,却发现门被锁住了。
她用诧异的目光看向他们,三个人彼此的目光都在乱看,就是不看她。
最后还是妈妈打破了沉默:“善善,我们也看得出来,你之前在别的地方受到了伤害,可能心里一直有个疙瘩解不开,这一次,爸爸妈妈,还有张琦,一起陪你把它解开,好吗?”
温善的心里升起了某种预感,但她不愿直说:“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妈妈吞吞吐吐,“妈妈认识一个特别棒的精神科医生,咱一起去看看呗?”
果然。
温善苦笑了一声,她松开了放在门把手的手。
沉默在车子里蔓延开。
半晌,她还是微不可见地轻轻地点了一下头:“行啊,去就去吧。”
所有人都如释重负地松了一口气。
只有温善在苦笑,说得好像她有选择似的,难不成要她撬车走吗?
她很快就在他们的陪同下挂上了精神科医生的号。
医生照例让她做了一些常规的检查,问了一些问题,甚至还让她拍了个脑ct。
末了,她说:“病人在极度紧张或者恐惧的高压环境下,的确会产生幻觉或者记忆混乱等状况。也许你们可以让她试试做点开心的事,让她的身心都彻底放松下来,她就不会再陷入这样的状况里了。”
爸爸问:“什么样的算是开心的事?”
他试探性地:“旅游?”
这个提议一出,妈妈和张琦都投去了不赞同的目光。
医生说:“可以让她做喜欢的事,譬如说,病人有什么爱好吗?”
妈妈一拍手:“画画!善善最喜欢画画了!”
等到他们出来之后,爸妈立刻直奔一家画具店,给温善买了整整齐齐的一套画具。
温善没有参与他们和医生之间的对话,因此有些莫名其妙:“这是谁要学画画?”
爸爸咳嗽了一声:“当然是你了,善善。”
温善更加莫名其妙:“我为什么要学画画?”
她一个大龄社畜,现在学这玩意儿干什么?
这话一出,爸妈脸上喜悦的表情都冻住了。
半晌,妈妈才试探性地问:“善善,你不记得了吗?你以前最喜欢画画了。”
爸爸也点头:“是啊,你以前可喜欢画画了,还经常让我们给你买画具——后来大概是你十二三岁的时候,小升初了,学业加重,你也就渐渐地不画了。”
温善沉默半晌,道:“是吗?我不记得了。”
她是真的不记得了。
别说喜欢画画这个概念,她连水粉颜料和油画颜料都分不清。
这段喜欢画画的记忆,就和温良这个弟弟一样,被他们突兀地提起来,然后莫名其妙地试图成为她的一部分。
可她却一点都记不起来了。
原本欢快的气氛再一次地冻住了。
爸妈只好陪着小心道:“你可以先画着玩,画着玩。”
温善淡淡地嗯了一声,她随手拆开了一本素描本,用铅笔随手在上面涂了一点杂乱无章的线条。
下车之后,张琦帮她把那些画具全都搬到了楼上。
温善用手插着口袋观望着他忙忙碌碌的劳动,突然感到口袋里传来一点坚硬的触感。
她下意识地摸到了那个硬硬的小东西,是环形物。
她把它拿了出来。
是戒指。
但并不是张琦给她买的求婚戒指,也不是沈敬宇的那枚戒指——那一枚应该还被留在警察局里当做证物。
这是她的那一枚戒指。
与沈敬宇的那一枚是同款的对戒,但比他的那枚还要华丽一点,也比张琦的那枚要华丽很多。
内壁刻着“sjy”三个字母,12号尺寸,完美贴合她的左手无名指。
据说左手的无名指有一道血管直通心脏,那连接着你最爱的人。
“善善,已经搬好了,你快上来吧。”
张琦站在楼梯口的阴影里,冲她挥了挥手。
温善重新把戒指放回了口袋里。
“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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