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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夫妻肺片


楚沁睡觉时不爱留灯,卧房里黑灯瞎火的,什么也看不见。

        好在府中卧房的格局都差不多,裴砚又来过几回了,便是看不见也能摸清大概的方位。

        他于是小心翼翼地探过去,蹑手蹑脚不敢发出一丁点声响,更不敢碰到家具,举手投足的那气场啊——真的很像在做贼!

        很快,他摸到了床幔。他一时紧张地屏住了呼吸,伸手慢慢将床幔揭开,床幔上的人没有分毫反应。

        果然是睡着了。

        裴砚心底暗笑,径自褪去外衣随手丢到一旁,再踩掉鞋子,就静悄悄地上了床。

        这种供夫妻床惯是放两个枕头,一个人睡的时候也不大方便睡在正中间,楚沁习惯于睡里面,正好把外侧空了出来。

        裴砚慢慢躺下,小心地翻了个身,面朝着她。几息之后,眼睛慢慢适应了房中的黑暗,他就隐约看清了她的五官,仰面躺着的样子睡容沉静。

        裴砚认真地望了她一会儿,抬起手,轻抚在她额上。

        熟睡中的楚沁毫无反应,裴砚笑了笑,心道:这就对了。

        他属实不懂她对这事为何反应那么激烈,夫妻之间摸摸头有什么好躲的?他手上又没长刺!

        他回想着她炸毛的样子,无形中存起了一份报复的心思。解瘾似的摸了她的额头好几下,手又往下挪了挪,得寸进尺地捏起了她的脸。

        这回楚沁有反应了,黛眉皱了一皱,突然翻身,背对着他以作躲避。

        裴砚并不想惊醒她,在她翻身时住了手,屏息等了一会儿。等她的呼吸又平静了,他才再度往前凑了些,手指在她柔软的脸颊上碰了碰,然后尽量动作轻缓地慢慢捋出了她的一缕秀发。

        楚沁的头发养得很好,触在指间又柔又滑,像是丝绸。裴砚就捏着这一缕软滑的秀发,在黑暗中摸到她耳际,一圈一圈地往她耳朵上绕。

        所谓“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毁伤”,她的头发养得很长,这么一圈一圈地绕上去,就算她夜里翻来覆去地折腾也很难尽数散下来。裴砚绕完后很满意,放肆地又在她额上摸了一把,就安心睡了。

        第二天,裴砚起床的时候楚沁照旧还在睡,他气定神闲地梳洗用膳,临走前忽而想起什么,打开矮柜看了看,把最显眼处的那半碟杏仁酥顺走了。

        他自是没忘了告诫清秋清泉“不许在娘子面前多嘴”,清秋清泉经了上回芝麻糖的事心里也有数了,打算一会儿再悄悄去膳房取半碟子补上就行。

        五点半,楚沁睡醒了。她浅打了个哈欠撑坐起身,忽而觉得右耳发痒,抬手一摸摸到一把毛发,吓得一哆嗦。

        她呆坐了半天才冷静下来,犹犹豫豫地再度抬手摸到耳际。

        哦,是头发缠上去了。再经一夜与枕头的摩擦,变得毛躁起来。

        ……等等,她好好睡个觉,头发怎么会在耳朵上缠成这样?!

        楚沁皱着眉往下扒着头发,心底很快就猜出了个最简单的答案。这答案的浮现并不复杂,因为国公府虽大,但敢在她睡觉时摸进屋干这种事的人却没几个,可她嘴角却禁不住地轻搐起来——主要是不敢想象他竟会幼稚到这个份上!

        这是什么无聊的恶作剧!

        楚沁深呼吸,怀着仅存的侥幸揭开幔帐,问清秋:“昨晚三郎睡哪儿了?”

        清秋闻言一哂:“娘子睡得可真好,三郎过来您都不知道。”接着就注意到了她那缕乱糟糟的头发,不由一愣,“头发怎的乱成这样?可是勾着什么地方了?”

        楚沁两眼放空一声长叹:“勾着幼稚鬼了。”

        清秋稍稍愣了一下就隐约有了猜测,不由笑了声,见她要下床就伸手扶了一把:“奴婢瞧着三郎是个有趣的人,并不古板拘谨。娘子那些小事,或许不必那么瞒着他了。”

        清秋一心为她打算,觉得夫妻之间相互瞒着总归是不好,哪怕是无关紧要的小事。

        却听楚沁又叹了声:“他已经知道了。”

        清秋:“啊?”

        “昨天我告诉他了。”她简短道,说着便在妆台前落了座,又问清秋,“一会儿去打听打听西院那边怎么样了。”

        清秋早猜到楚沁要问这事,裴砚去学塾后她就先去膳房取了新的杏仁酥,然后便到西院那边转悠了一圈,这会儿楚沁一问,她即刻便答道:“奴婢去问了,那边说安姨娘哭了一夜,几乎没睡,想是遭了些罪的。”

        楚沁心底盘算一番,估摸着她这样子恐怕不止是挨了二十板子那么简单,就嘱咐道:“你去提点她身边的下人,让她们有事就来回话,别闹出大乱子。”

        这个“大乱子”就是指闹出人命。不说自尽,若是伤得厉害了发起高烧,搞不好也是要丢了命的。

        清秋明白她的意思,恭肃地应了,又说:“方才端方阁那边还有人来传话,一则是说今日胡大娘子那边有娘家亲戚要来,各房都不必去问安了;二则是说安氏这样不配帮您打理内宅,但您又刚病愈不久,胡大娘子也怕您累着,所以睦园的钱财账目就先由胡大娘子亲自看,其余不太累的事您看着拿主意就行。”

        楚沁一听就知道清秋是在复述胡大娘子那边的原话,还是那套功夫,既夺了她手里的权,又话里话外都是为她好。

        楚沁对着镜子咂了咂嘴,心里想:胡大娘子这回恐怕要失望了。

        同样的事如果放在上辈子,她肯定会被吓得神经紧绷,在接下来的日子便要对胡大娘子百般讨好,让她对她这个当儿媳的满意,以便早日把睦园的“大权”收回来。

        不仅是她,若换做旁的几个儿媳,大概也都一样。胡大娘子这招屡试不爽,百试百灵。

        但现下她一回味就觉得,那时可真是年轻啊。

        人在年轻的时候容易慌乱,也容易被长辈的威势障眼,被稍稍一吓就会失了主心骨,一味被人家牵着鼻子走。

        而且那个时候,她满脑子都是长辈们教的那套东西,觉得内宅里的权力是了不得的事,一定要牢牢抓住。

        可现在她想明白了,只消定国公府不分家,这内宅的大权终究是握在胡大娘子手里的,不论吃穿用度还是礼数规矩都已经被胡大娘子定了个大概,没多少让她们做主的余地,从指缝里流给她们各院的那一丁点权主要就是为了拿捏她们。

        而若她索性推了不管,胡大娘子那边自会管好,睦园里出不了大乱子。

        至于睦园会不会因此缺衣少食——若放在旁的府里遇上刻薄婆婆,或许是会的。但胡大娘子是个沽名钓誉的人,她打压庶子儿媳自有一套让人有苦说不出的办法,克扣用度这种能让人明着叫苦的手段她反倒不会去做,甚至于为了不落人口实,胡大娘子掌控睦园时就必须更关照他们吃得好不好睡得香不香,万不能让人欺负他们。

        也就是说被“夺权”这事,只是伤了楚沁的面子。但这份面子丢出去,她换到了一份很大的清闲。

        活了一辈子的她很清楚地知道,这样的面子都是虚的,而清闲可是实实在在的好处。

        是以楚沁全然没了讨好胡大娘子的打算,乐得放个假。心里虽清楚胡大娘子那不必问安的由头是故意说给她听的,明里暗里反是在等着她登门服软,却打算装个傻,索性不去了,就在睦园歇着。

        学塾里,裴砚在课间觉得饿了,便摸出杏仁酥来吃。这杏仁酥层层叠叠的坯子里不仅有糖和油,还掺了些牛乳,吃起来奶香四溢。

        是以两旁的学生不免都看了他一眼,左边那个叫霍栖,与裴砚同岁,素来关系也好,便随口笑问:“又是你娘子给的啊?”

        裴砚有点心虚,一边嚼一边故作淡然地“嗯”了声。

        霍栖调侃道:“娶了妻就是不一样,日子都讲究了,我瞧着都羡慕,你能不能开开窍?”

        裴砚闻言皱眉,扭脸看他:“我怎么不开窍了?”

        “你可真逗。”霍栖无语地站起来,边毫无顾忌地从他手里的油纸上拿了块杏仁酥,边啧声说,“人家对你这么好,你成日在学塾读书就算了,下了学还待到晚上。那她过的叫什么日子?说白了不就是独守空房吗?”

        裴砚不服,下意识地争辩:“我这几日回去得都很早。”

        霍栖嗤笑:“我还不知道你?你回去不还是闷头读书?”

        裴砚:“那不然呢?”

        “你看你——”霍栖直翻白眼,“你隔三差五地好歹抽那么一天陪陪人家啊!一起喝喝茶说说话、再不然出去逛逛也好,不然要你何用?你是拿你娘子的正院当驿馆呢?”

        这话引得众人哄堂大笑。这一屋的学生少说也一起读书三四年了,都知道这霍栖是个风流的性子,其中不免有人嫌他是纨绔子弟,平日不爱听他说这些,但今天这话倒引得他们点了头。

        “就是,裴三郎,这情分上的事得一来一往,不能光让人家给你点心啊!”后排有人笑侃。

        裴砚没做声,闷头有咬了口酥点,心里无声地驳道:她没给他点心。

        这点心是他凭本事弄来的!

        但他虽是心有不服,倒也被这话说动了。自从楚沁过门,他好像是没为她做过什么,也没太在意过她平日都怎么过。

        裴砚于是私心里拿了主意,府中的学塾每一旬歇两天,再过三日就又是休假的日子,现下七夕也近了,那是专给女儿家过的节,街面上必然会有许多她们喜欢的东西在卖,出去走走再好不过。

        至于读书这事,他一时不能放下,但可以不再熬在学塾里,换做每天放学都回去,先和楚沁一起用膳,再到正院的西屋读。

        省得让楚沁“独守空房”。

        睦园里,本就成日没有太多事情的楚沁在这一天里变得更加无聊。临近六月末,这几天她本该开始着手看睦园的账目,但现下这事被胡大娘子“抢”了去,她就落了个清闲,再加上这天连问安都免了,她用完早膳就发现——嘿呀,竟然不知道今天该干点什么。

        楚沁于是让清秋去景园走了一趟,听闻长嫂于氏得空,就去串了个门。于氏的性子温柔大方,她上一世就和于氏很处得来,现下便也愿意维持好这妯娌关系。

        而于氏也眼明心亮,虽然基本整日在景园里,定国公府的大小事务她也皆有耳闻。是以二人坐在屋里喝茶的时候,她虽没直言提及楚沁被“夺权”的事,却明里暗里地劝了劝她,让她当心婆媳关系。

        楚沁知道于氏说得这样委婉是怕惹她不高兴,坦坦荡荡地一笑:“嫂嫂这是听说了婆母接了我们睦园账目的事,怕我难过么?其实我倒不在意,若她一直管下去才好,我躲个清闲。”

        于氏不免有些惊奇,哑了哑,神情复杂地笑了:“弟妹这是什么话?睦园是你和三弟的地方,当然是你自己握在手里才踏实,可不能就这样拱手相让。”

        楚沁摇头:“不是拱手相让,而是这权本就在胡大娘子手里,交给我的时候,实是让我帮她干活罢了。现下我仔仔细细地想过,这些事交给她打理,依她的性子只会更不敢在吃穿用度上给睦园委屈受,那我躲个清闲有什么不好?少了烦心事便能吃好睡好,让自己落个自在。”

        于氏听完半天没说出话,她想说楚沁这是歪理,当正妻的哪有心甘情愿把后宅权力让出去的?可思前想后,竟然想不出什么能反驳她的话。

        两个人的交情也尚没有太深,于氏只得笑笑:“那弟妹自己拿主意便好,若有要帮忙的地方,跟嫂嫂说一声。”

        “多谢嫂嫂。”楚沁道了声谢,接着就不再说这些事,转而聊起了家长里短的闲话。譬如近来府中哪处园子的花开得好、哪样时令水果值得一试、七夕节又当怎么过。

        聊了一会儿,两个女孩子手牵手进屋了。裴烽与于氏是五年前成的婚,现在膝下的长女玉棠四岁,次女玉枝两岁。

        说起来,玉枝其实是院里姨娘所生的孩子,只是从出生起就养成于氏膝下。楚沁却只知道她不是于氏亲生,并不清楚她的生母是谁,而且一辈子都不知道,只听说过一些拿不准的传言。

        这是于氏的本事。当正妻的把庶出子女接到跟前养并不难,但还能把下人们乃至孩子生母的嘴都堵得严严实实,可见于氏在端庄大方的外表之下也很有统御内宅的手腕儿。

        两个孩子进了屋,于氏就忙起来。一会儿要把她们喊过来吃口点心,一会儿要按着让她们歇一会儿,更怕她们磕了碰了,一双眼睛总跟着她们飘。

        楚沁于是也没有在景园待太久,用完午膳就回了睦园,下午没事找事地做了会儿女红,三四点的时候,又兴致勃勃地琢磨起了晚上吃什么。

        她嘴巴里很快颤起了一种特殊的香辣味,但大概是因为太久没吃,想了半天才想起那是什么菜的味道。

        “告诉膳房,我想吃夫妻肺片。”楚沁叫来清秋,交待这话的时候眼睛里亮晶晶的。

        清秋笑了声,已懒得劝她别吃得太辣了,拿了两块碎银就去膳房叫膳。

        五点钟,晚膳端了来。照例是八热四冷一汤两点心,额外加上楚沁点名要的那道夫妻肺片。

        在楚沁眼里,夫妻肺片一直是道挺神奇的菜。

        一则是名字虽然叫夫妻肺片,但是里头没有“肺”,当然更没有夫妻(……)。

        夫妻肺片的主料多用牛头肉、牛肚、猪脆肠,外加鸭胗,做起来很考验刀工,各种肉都要切得薄切均匀,这样才能被佐料镀满浸透,吃来才够味道。

        二则是,凉菜大多是不太下饭的,亦或凉飕飕的搭米饭吃总不对劲,但夫妻肺片夫妻肺片只要做得够好,单独搭米饭也很好吃。

        究其原因,大概是因为调料里除却红油还有卤水与辣椒酱和蒜泥。这三样东西调和起来,不仅能将咸香麻辣都做到极致,让口味足够丰富,也会在薄薄的肉片上添上一层酱料特有的绵密口感。倘若伴在热腾腾的米饭里,只消片刻,这酱就会被米饭温热,香味愈发分明地漫开,肉片也会褪去些凉气,吃起来再痛快不过。

        裴砚走进正院的时候,楚沁刚满满当当地拌好一碗。

        这样拌饭的过程本身也很痛快,看着原本纯白的米饭被丰富的酱料染上颜色、闻着菜肴的香味被米饭的热气带出,会让人莫名地生出一股幸福。

        裴砚只觉自己绕过卧房门内的屏风就被一股浓香扑了满脸,边定睛边问:“又吃什么好东西呢?”

        “……”楚沁即便昨日已经跟他把话说开了,现下冷不防地见他进来手上还是滞了滞。

        主要是拌饭虽然香,但样子当真惨烈,吃这样的东西可以说是仪态全无,很不合官眷的身份。

        裴砚没见过这么吃的,边在桌边坐下,边一脸好奇地盯着她的碗:“这是什么吃法?”

        “就是米饭……拿那个夫妻肺片拌的。”楚沁道。

        “夫妻肺片?”这菜裴砚也没听说过,只觉得名字好笑,“是必须夫妻一起做,还是必须夫妻一起吃?”

        “都不……”楚沁本想认真解释,但最后那个“是”字还没说出口就撞上了他那满眼的期待,顿时噎了噎,转而不确信地问他,“也是辣的,你要吃吗?”

        裴砚毫不犹豫:“我尝尝。”

        立在旁边的清秋闻言就心领神会地给他盛饭去了,想到他说的是“尝尝”,清秋就只给他盛了三两口量的米饭,盛来又要帮他夹菜拌好,不料他挽起袖子:“我自己来。”

        清秋便依言放下了碗,裴砚随意夹了一筷子夫妻肺片放进去,边拌边打量楚沁碗里的,觉得颜色好像不太够,又舀了一勺飘着红油的酱料。

        这回颜色对了。他只觉面前喷香扑鼻,碗里薄薄的肉片好像连纹理都变得更漂亮诱人起来,便学着楚沁不用筷子,直接用勺舀了一口送进口中。

        “……”楚沁自己也吃着,一边吃一边目不转睛地看他的反应。

        上辈子因为她足够克制,一辈子都没叫过这种菜,他自也没跟着她这样胡来过,现下便还挺好奇他的评价的。

        裴砚存着满心的新奇,第一勺品得十分认真,似要捕捉住每一缕鲜香。

        很快,他心底升腾出一种别样的满足感。

        昨日他误打误撞吃到的那顿凉面也很不错,只是那个辣油实在太辣了。相比之下,今天这个夫妻肺片的辣度于他而言更合适,而且香味更足,里面还有丰富的肉——十七八岁的男孩子,不管是穷是富,都鲜有不爱吃肉的。

        是以裴砚一时间甚至不是“喜欢上了”,而是“被征服了”,第一口吃尽后,他几乎是不受控制地就去舀了第二勺,迫不及待地送进了口中。

        楚沁惊讶得瞪大了眼睛:“你喜欢?”

        “嗯。”裴砚嘴巴里嚼着,边抬手遮掩边忙里偷闲地点头回答,“好吃。”

        楚沁扑哧笑了。她心里不免有点酸涩,因为若早知如此,她大可不必委屈自己一辈子。但酸涩之外更多的却是高兴,也说不清为什么,就是看他能跟她吃到一起去,她就挺高兴的。

        然后那本就不多的几口米饭就这样风卷残云地被裴砚吃完了,清秋赶忙上前端了碗去盛新的,楚沁趁机给他端了碗熬得浓郁的丝瓜鸡蛋汤,认真推荐道:“喝点汤。别看这汤用料简单,但丝瓜稍稍一烹就鲜得很,还去火。”

        平日不太吃辣的人突然连续两天这么吃辣,她真有点怕他不适应,会上火。

        嘴里起泡多疼啊?

        裴砚毫不含糊地直接端碗灌了一大口。

        楚沁兴冲冲地在旁边问:“鲜吧?”

        “嗯!”他用力点头。

        楚沁更开心了。这是种被认可的开心,却又不同于上一世费尽心思打理好内宅之后得到认可的那种感觉。比起来这明明是件小得不能再小的事情,可她竟然高兴得更发自肺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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