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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把师尊往火坑里踹


  雪峰山脉在玉瑶洲最北侧,山巅修士感知到异常动静再赶来,速度再快也需要些时间。

  群山之上的流光尚未消散,哭声暂且停下了,澎湃的奎亀神力涌入体内,不能不加以控制,谢秋桃终是在几人的劝说下封闭了神识,靠在了汤静煣怀里。

  左凌泉安抚的同时,并未放松警惕,打起精神主意着周边,直到远山之上出现了三道携带佩剑的身影后,才暗暗松了口气。

  三道人影都认识,剑皇城的江成剑、姜太清、黄鹤,距离更近先行抵达了此地,往这边看了眼后,又往北方沿海而去。

  桃花尊主见援兵赶来,不再强撑气势提防外敌,体魄的伤痛也涌了上来,身体微微摇晃了下。

  左凌泉身体维持超负荷运转,心弦放松就感觉到脱力,但行动无碍。瞧见桃花尊主嘴角挂着血丝,摇摇欲坠,想扶住桃花尊主的胳膊。

  但桃花尊主哪会让男子扶着,把胳膊缩了回去:

  “想什么呢?本尊伤再重,也不会站不稳,那需要人搀扶,先看你自己的伤。”

  上官灵烨正在查看谢秋桃的情况,闻言转过身来,上前扶住了桃花尊主:

  “修为再高,该修养还是得修养,晚辈搀扶下应该的。前辈什么时候过来的?怎么受了这么重的伤?”

  桃花尊主身份高得吓人,个子却比灵烨稍微矮一丢丢,加之装扮和成熟气质的缘故,看起来就像是被扶着的婶婶姨娘。

  灵烨问起伤势缘由,桃花尊主不好把方才的情况全盘托出,只是微微摇头:

  “唉,和明日愁打架,不小心惊动了奎亀的化身,被踩了几脚。好在这只大白鸟厉害,把我给拉出来了。”

  左凌泉总不能把用手丈量桃花尊主胸脯尺寸的事儿说出来,默默处理右臂上的伤口;一直蹲在静煣肩膀上安慰桃桃的团子,听到聊起自己,连忙转过头:

  “叽~”

  上官灵烨目露夸奖之色,取出一盒小鱼干当奖励,让团子自己吃。

  几人交谈不过两句,抱着谢秋桃的汤静煣,心中有所感知,望向南方:

  “这死婆娘终于来了……”

  方才惊天动地的场景,汤静煣看得心惊肉跳,一直在催促上官老祖赶快过来,此时打完了才见到人,心里自然有点小怨气,把心里话说出来了。

  桃花尊主听见‘死婆娘’,微微一愣,明白说的是谁后,看汤静煣的眼神儿都亲近了几分,这可能也算‘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吧。

  少许后,一道身着金色龙鳞长裙的高挑女子,就出现在群山上空,背后悬浮着黑色巨盾,浑身散发朦胧光辉,犹如从银河里走出来的九天仙子,鸟瞰着脚下苍生。

  桃花尊主瞧见此景就是一气,也不再保持高人架子:

  “上官玉堂,你爬过来的?今天要不是我在这儿,你这几个晚辈都没了你知道吗?”

  “叽?”

  团子歪了歪头,对此有些质疑,小眼神儿似乎在说:今天要不是鸟鸟在,最先没的可是你……

  上官老祖晓得桃花尊主的底蕴,能保住几人性命,其他的,哪怕被打个半死,也是修行道上避不开的历练,她若是一出事儿就发疯似的驰援,何必让几人走修行道?

  上官老祖悬浮于空,脸颊上没有任何表情:

  “你还没向本尊求救,便说明事态不紧急,本尊火急火燎赶过来作甚?”

  “盟友有难,还要等盟友喊一声你才来救?那行,下次你被人弄个半死,本尊也袖手旁观,等着你来求我。”

  “随你。”

  “你下来,没看到我受伤了?”

  上官老祖并未依言落下,而是抬起右手,袖口之中浮现出流光,一座袖珍小楼飘了出来,在几人上方化为了一座三层高的悬空楼阁。

  阁楼面积很大,建造工艺极为考究,不光雕梁画栋,周边还有云雾环绕,隐隐能看到仙鹤盘旋的虚影,正门外的匾额上还有‘威风堂堂’四个大字。

  虽然美轮美奂让人一看就知道造价吓人,但从向来性格高寡的上官老祖手里拿出来,感觉气质有点不搭,特别是上面‘威风堂堂’的匾额,怎么看也不像是老祖给自己打造的渡船。

  桃花尊主打量几眼,稍显疑惑:

  “你哪儿来的这东西?”

  “狄阳受封掩月尊主时,给三元老送的小心意。”

  “心意?”桃花尊主狐疑道:“你们仨还暗中卖官卖爵、收受贿赂?”

  上官老祖都不想回应这话,八大尊主谁不是靠硬实力取得的认可?靠一艘私人渡船就能换个尊主当的话,九宗早就尊主遍地走了。

  “不上来就自己回去。”

  上官老祖打开了不知多少岁月未曾使用过的阁楼,进入其中。

  桃花尊主受的伤不轻,需要静心调养,能搭便车自然不会自己小心翼翼往回跑,轻点脚尖就来到了悬空阁楼内,还不忘损了句:

  “‘威风堂堂’,这马屁拍得,你还好意思收……”

  “总比没人送强。”

  “你……”

  ……

  左凌泉在下面看着,自然不好插两位尊主的嘴,他让静煣灵烨先送谢秋桃上去,自己回身先把画舫弄了过来,跟在阁楼后面,才进入悬空阁楼。

  悬空阁楼规模很大,里面炼丹室、炼器室等一应俱全,聚灵阵启动后,和会移动的私人洞府无异。

  桃花尊主急需调养,进入阁楼后就去了三层的炼气室;上官老祖虽然嘴上不对付,但还是在跟前搭手,帮桃花尊主处理伤势。

  阁楼里鸦雀无声,左凌泉想上楼寻找灵烨和静煣,路过偏厅时,却见屋里挂着一副山河画卷。

  画卷就画在墙上,占满整个墙壁,随着阁楼阵法开启,画卷也产生的反应,上面云雾飘荡、波光粼粼,山水好似都活了过来,是一幅巨型舆图。

  左凌泉以前看过仙家舆图,但这么精细地还是头一次见,他缓步走到墙壁之前打量,可见画卷上画的是整个九州。

  因为是以华钧洲为中心点,东方的玉瑶洲在地图上是竖着的,北疆在上面,九宗在下面。

  绘制的陆地能感觉出层次感,山脉的起伏和河流的走向都能瞧见,些许山峰之上,还有绘制有建筑——当然,建筑只是带有宗徽的标志,一栋房子估计都比最边角的大丹朝尺寸还要大。

  左凌泉凑近仔细打量,能从地图上找到一路行来抵达过的南荒、落魂渊、桃花潭、伏龙山、中洲大漠,以及刚刚去过的往北崖。

  画卷空间有限,能标注的地方,都是名声在外的大势力和地标,栖凰谷肯定排不上号,只能看到荒山边角的一块小盆地。

  玉瑶洲就南方肥沃,大部分标识都分布在南方,而位于中间的华钧洲则不然,因为地处九洲最大的一块大陆,传承也最久远,上面密密麻麻全是标记,光是左凌泉听说过的,就有‘雷霆崖、映阳仙宗’等等,从地图尺寸来看,估计有玉瑶洲三个大。

  其他洲的情况,或许是因为消息闭塞,标志极少,但左凌泉依旧在北狩洲的海边,找到了一个玄武标记,应该指的是玄武台。

  左凌泉目光被画卷吸引,连胳膊的痛感都忘了,正仔细打量之际,背后忽然响起声音:

  “看什么呢?等你半天不上来。”

  左凌泉回过头来,却见身着华美裙装的灵烨,不知何时站在了门口,抱着胳膊抬头打量着画卷。

  “第一次瞧见这么详细的画,随便看看。谢姑娘怎么样了?”

  “恐怕要入幽篁了,封闭六识没醒,刚在屋里躺下;静煣在跟前喂团子。”

  上官灵烨来到跟前,望向左凌泉裸露的胳膊,虽然表情冷艳,但眼底还是流露出了对男人的关切:

  “不疼了吧?”

  左凌泉右手皮肉被拳罡撕裂,但只是皮外伤,在本命桃核的滋养下,基本看不到伤痕了。他晃了晃手臂示意没事儿,顺势搂住了灵烨的腰,抬眼看向画卷:

  “早就不疼了,就是有点累。这些地方都是哪儿?好多我都没听说过。”

  上官灵烨环抱胸脯,偏头靠着肩头:

  “听说过,不过都没去过,嗯……那个是雷霆崖,两洲来往的主港……画着琴的是千秋乐府;太阳标记是映阳仙宫;八卦图是玉静仙宗,伏龙宗主都在那里学过艺……鬼谷峡、八臂玄门、紫霄城、绝剑崖……”

  玉瑶、华钧两洲来往密切,上官灵烨对那边各大仙家的宗徽烂熟于心,用手指着画卷,认真介绍华钧洲的大小仙家,南屿、北狩两洲之上,认识的也会说一说。

  至于奎炳洲,被幽萤异族掌控,上面一片荒凉,自然没提。

  左凌泉举目查看,可能是聆听得太过入神,手习惯性地滑到了灵烨腰后饱满的香软之上。

  上官灵烨瞄了左凌泉一眼,见左凌泉好像是无意为之,便也当做没发现,继续辨认着曾经向往许久,却从未涉足过的九洲大地。

  以前痴迷修行之时,上官灵烨做梦都想着能有朝一日去这些地方,让外洲修士看看上官玉堂教出来的弟子,是多么让凡人绝望。

  但此时此刻,靠在男人怀里望着画卷上的山河,上官灵烨却发现自己心里早已没有当年那股争名夺利之心了,环视九州后,目光最终回到了玉瑶洲南方的小角落。

  上官灵烨抬起左手,看了看手腕上的翡翠镯子:

  “马上年关了,你要不要回家一趟?”

  左凌泉如果没事儿,自然想回去,他偏头看着近在咫尺的容颜,笑问:

  “怎么,想婆婆了?”

  “……”

  上官灵烨确实怀念在左家时,左夫人天天炖鸡汤把她当宝宝宠着的感觉了,毕竟那也算家的味道。不过她岂会以小媳妇儿自居,轻哼道:

  “你跟了我,就和我成了一家人,我自然得关注你的私事儿。你要是只顾修行,忘了俗世亲眷,以后必生心魔,我提醒你一句罢了。”

  左凌泉胳膊搂紧了些,低头在灵烨额头亲了口:

  “我怎么会忘,上次回去,娘私下里一直叮嘱,说你看着就好生养,让我好好把握,争取尽快带个大胖小子回去。”

  上官灵烨听闻左夫人曾和左凌泉说过这个,脸蛋儿红了下:

  “我那时候还没和你在一起,是你长辈,你不解释也罢……你怎么回应的?”

  左凌泉认真把握着好生养的地方,往上一搂,把灵烨搂到面前,挑了挑眉毛:

  “娘的话,我肯定得听,这不用心把握住了吗。”

  “你……”

  上官灵烨身子都酥了,脸色一凝,轻捶左凌泉胸口,想把背后的手挪开,左凌泉自然不放。

  两个人卿卿我我,刚打闹没两下,就听见屋子里响起一声:

  “咳。”

  声音不怒自威,带着居高临下的压迫力。

  上官灵烨惊的一抖,差点把左凌泉摔出去,连忙退后两步,整理裙子。

  左凌泉迅速收手,脸上有点挂不住,尽力做出无事发生的模样,回头拱手:

  “上官前辈,你来啦。”

  偏厅内的茶案旁,身着金裙的上官老祖,不知何时已经坐下,坐姿四平八稳,如同管教徒弟的严厉师长,澄澈双眸中不见半点异色。

  但从位置来看,刚才肯定瞧见左凌泉厚着脸皮捏灵烨臀儿了。

  上官灵烨脸上火辣辣的,但有过上次骑在身上被师父‘观战’的经历,这点羞耻反倒扛得住,她微微躬身:

  “师尊。我……我方才在和左凌泉说陪他回家的事儿,他娘人很好,想趁着过年回去看看……”

  上官老祖自然不会过问两人亲亲摸摸的事儿,面对灵烨的汇报,她转眼望向画卷上一个不起眼的小角落:

  “年前无事,自然要归乡。修行道百年不过弹指,不是山巅修士薄情寡义不思乡,是大部分人开始思乡的时候,已经无家可归了,你们要珍惜现在的时光。”

  上官老祖看的是蛮横之地,她出生的地方。

  上官灵烨可能是感觉到师尊提到家乡时的那份孤寂,抬眼瞄了下,也不知怎么想的,柔声道:

  “嗯……师尊是我师长,如今我心有所属,师尊要是年前无事,要不也去走走亲戚?”

  走亲戚?

  上官老祖沉默了下。

  这个提议有点儿戏,上官灵烨见师尊没回应,便想开口绕过这个话题,但让她没想到的是,师尊给了很含糊地回答:

  “过年再说吧。”

  “哦……好。”

  上官老祖目光从灵烨身上移开,看向了站在旁边的左凌泉:

  “左凌泉,你过来。”

  左凌泉感觉老祖眼神很严肃,走到了跟前,询问道:

  “前辈,怎么了?”

  上官老祖微眯着眼,手腕轻翻,取出了一把金色长锏,放在手边的茶案上,询问道:

  “这兵器叫什么名字?”

  左凌泉对铁簇府标志性的兵器‘打神锏’,实在太熟悉,回应道:

  “打神……门?!”

  上官灵烨神色一凝,才反应过来老祖,为什么给兵器取这么嚣张一个名字。

  “神门被北狩洲修士发扬光大,依仗玄武之属血脉,防护力无人能出其右,自誉体魄堪比神明,本尊才把手中兵刃取名为‘打神锏’,打的就是神明。”

  上官老祖看向左凌泉:“本尊自创的武技,从破军、冲城,到斩罡、震甲,乃至最后的‘斩龙’,针对的就是修行道皮糙肉厚的铁皮王八,破不了防,震都能震碎其五脏六腑,你一样都没放在心里?”

  左凌泉略一回想,觉得打神门的时候,用铁簇府的绝学,确实处处针对,和老子打儿子差不多。

  不过左凌泉手上只有一把仙剑,方才那种情况如果换了铁锏,用寻常武技,恐怕连对方皮都打不破,对阵策略上并没有问题。

  “我并非不把老祖传授的不放在心上,只是刚才那种情况……”

  “本尊没说你剑不行,相反,自信自傲,不惧强敌、不放过任何一丝机会的心气,世间罕见;但你也不能因此,只尊崇手中剑,看低其他武技绝学。”

  上官老祖示意桌上的金锏:“砍树就要用斧子柴刀,你非要用凿子,哪怕凿子再锋利,也是事倍功半。兵器也是此理,每一样兵器存在,必然有其长处和短处,身为武修,可以专精一样,但其他东西都要会一点,以备不时之需,你明白吗?”

  左凌泉微微点头:

  “受教。”

  上官老祖说教完后,眼神才缓和下来,颔首道;

  “这次的事儿你们办得很好,希望有一天你们能真的独当一面,不再让背后之人操心挂念。”

  上官灵烨知道老祖的脾气,怕弟子心生骄傲,很少开口夸人,要夸也是和今天这样,先敲打一下再夸一句,能开口夸奖就说明心里很满意。

  上官灵烨自幼都期盼得到师尊的认可,如今也是一样,心中一喜,连忙道:

  “徒儿谨记,以后务必勤力修行,不让师尊失望。”

  说到修行,上官灵烨倒是想起一件事儿——左凌泉目前的修行目的,是找本命火,找不到就卡到死,静煣在跟前却吃不着。

  师尊好不容易在跟前,上官灵烨自然询问道:

  “对了师尊,左凌泉下一步要炼化本命火,静煣那里有,但我们不知道怎么炼化,师尊阅历深厚,可知道法子?”

  上官老祖眼睛少有地眨了下,收回金锏,站起身来:

  “修行道要自食其力,遇事尽量自己琢磨。”

  “徒儿明白,也暗中琢磨过,就是怕弄巧成拙。”

  上官灵烨示意让左凌泉别偷听,和老祖一起走出房门,小声道:

  “徒儿翻阅诸多卷籍,发现要让两名血脉不同源的修士产生联系,体魄却不排斥,最常见的法子是阴阳双修;双修之时,体内真气可以毫无阻碍在两人体内形成大周天,那其他东西应该也可以,师尊觉得这个看法对不对?”

  上官老祖沉默稍许,微微点头。

  上官灵烨神色微喜:“真可以?那我现在就让左凌泉去试试……”说着准备拉着左凌泉出门。

  ?

  上官老祖迅速抬手,挡住了跃跃欲试的灵烨:

  “不要操之过急。”

  “嗯?”

  “原理没错,但汤静煣天赋特殊,此法就算可行,也需要相应的法门……”

  “师尊会不会?”

  ??

  上官老祖就算会,她能教汤静煣行房吗?

  这和教别人剑法,让人捅自己有什么区别?

  而且那感觉,比被人拿剑捅难熬多了……

  上官老祖神色少有地出现了些异样,吸了口气:

  “为师不是全知全能,没有道侣,双修之法了解只在书面,此事还得你们自己琢磨。还有,为了修行急于此事,性质就变了,你就算有所思量,也该等汤静煣决定和左凌泉同房后,再把设想告知她……”

  上官灵烨极为聪慧,微微颔首:

  “徒儿明白此理,这次回家过年,就让左凌泉把婚事办了,洞房花烛的时候,自然水到渠成。”

  过年就洞房……

  上官老祖阅历再深,终究没经历过洞房花烛,不知道到时候自己是否能压住源自神魂的刺激,但又找不到合适理由拖延,想想只能深深望了灵烨一眼:

  “灵烨,你这么急着给相公张罗婚事,一点不吃醋,倒是难得。”

  上官灵烨哪好意思说这个,只是谦虚道:

  “领头人要心胸宽广,还不是师尊教得好。”

  我什么时候教你这个啦?

  上官老祖有苦说不出,吸了口气,缓步走向二楼的演武厅:

  “是啊。说起来,好久没教过你了,现在无事,为师考考你武艺,看你这些年退步没有。”

  “哦……啊?!”

  上官灵烨步履盈盈的身形猛地一顿,绝美脸颊都白了下,当是回想起了幼年时师尊给打底子,把她往死里虐的悲惨时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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