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一念善
乾坤大地, 日月星辰,森罗万象。
天空和地面,风和阳光, 云急速飞奔向后,萧偃这一天想了很多, 他第一次感觉到了,他不仅仅只是宫里的那一片天下的所谓“天子”, 世界太大了。
回到宫城里时, 天已全黑, 萧偃换了衣裳, 仍意犹未尽和巫妖道:“可惜没有花,等我让他们种上花。”
巫妖道:“我刚才在空中洒了一些我们家乡的花种,不知道能不能活, 试试看。”
萧偃一喜:“如果真的能开就好了。”
巫妖道:“嗯,是我们那里最常见最容易生长的花, 叫银星草,传说是星之神女化成, 一长就成片成片的长, 很多基础魔药都用上这一味草药, 但偏偏又不是魔法植物, 以前一位精灵朋友送给我的花种,说是看看在死灵之域能不能活。”
萧偃问:“活了吗?”
巫妖道:“没有。”
萧偃:“……”
他一时不知说什么, 只好道:“你这位精灵朋友对你真好, 剑也是他送的吗?”
巫妖道:“我母亲有一半的精灵血统, 我身体不好, 又经常去精灵森林休养, 因此我有很多的精灵长辈和精灵朋友。剑是精灵女王送的生日礼物。”
萧偃微微有些神往, 却听到外边有动静,他站起来掀帘出去,看到慈福宫的吴知书过来,给萧偃行礼道:“奴才见过皇上,太后娘娘遣奴才过来说两件事,一是端午就是后日了,宫里按惯例举办端午宴,宴请各位大臣和内眷,到时候太后娘娘想见见承恩侯,商量下大婚的事情。”
萧偃道:“母后身子不适,还要操持端午宴和儿子大婚的事,朕愧疚惶恐,还请公公请母后多多保重,至于承恩侯面见之事,端午宴时,朕下旨召他面见即可。”
吴知书笑道:“奴才记着了,娘娘定会欣慰,第二桩是小事了,就是紫微宫太监总管何常安,有人检举他贪污和收受贿赂安排同乡人便利违反宫规,还有私自变卖皇上内库的古董等不法事,如今已查实收入惩戒司了,还在细审着,太后娘娘说紫微宫这边让奴才兼着管上几日,皇上且宽恕奴才几日,立刻替您挑个得用的总管来。”
萧偃一怔,虽然知道孙太后必然要细审何常安……但这样的罪名,这是必死无疑的罪名啊,再说内库,名义上是紫微宫总管太监管着,其实还是司礼监高元灵那边掌着,
高元灵不管自己的手下吗?
他点了点头却又问道:“何大监侍奉朕多年,看他平日还算忠厚老实,是不是有人栽赃……”
吴知书笑了声:“皇上仁厚。太后娘娘也是吓了一跳呢,开始也不信,只说先扣着,命人去核查,结果去细细搜了何常安的房间,皇上您不知道啊,藏的金银珠宝多着呢!连他京城外边的宅子都给抄了,他在御街上有铺子有宅子,听说全是打着皇上的旗号谋夺良人产业的,那都是证据确凿,落在他养子名下。”
萧偃沉默了一会儿心道这些内侍总管,哪一个在外边没有宅子铺子养子的,不当值时出在外边逍遥,那可都是富翁做派,无数人自给他送礼,旁的不说,单他看到吴知书身上的皮袄,冬日里穿着的翻毛皮,全是大毛,贵重无比,哪一个经得起查呢?
他想了下还是又解释了句:“何大监在御街上的铺子和宅子,倒是和朕说过的,说是同乡经营不下去了,情愿低价转让与他的……”
吴知书轻蔑笑了声:“皇上,御街还能经营不下去吗?那还不是他仗势欺人逼着别人转让呢,他说要,别人自然是只能双手奉上了,皇上您不知道这些门道道,太后娘娘也说了,知道皇上您自幼仁厚,定然会心里不安,让奴才好生宽慰您,切莫在意,过几日挑个好的给您。
萧偃又问:“和高公公说了吗?何常安,是他当初带的徒弟吧。”
吴知书眼睛微微一闪:“高总管那边也已接到供状了,并没有说甚么,只说既触犯宫规,自当按宫规处置,一切听凭太后娘娘发落。这样大罪,高总管能说什么呢。”
萧偃知道连高元灵都不管他,有些意外,知道必定无可挽回,便道:“母后做主便是。”停了一会儿到底又道:“吴总管,看在他伺候朕一场份上,让他得点体面,不要让他吃太多苦。”
吴知书原本满是幸灾乐祸,听到萧偃这么说,忽然不知为何心底刺了一下,心想着何常安如今这般,皇上还念着给他个体面,这是真仁厚主子了,小皇上一贯从无违逆太后的话的,今日却一反常态为何常安说了几次话。
栽赃?太后要办他,自然会有现成的证据送上来,也许是栽赃,也许是真的,他只知道若是自己真的被查,也干净不了。
这就是奴才,在贵人眼里,处置起来不过是猫狗一般,谈什么体面?
吴知书想起小内侍悄悄议论的,何常安如今估计人形都看不出了,小皇帝还念叨着不要让他吃太多苦。
一股怆然忽然涌了上来,何常安原本是高元灵的人,如今出了事,高元灵却不知为何没保他,他多少是懂何常安的,到底都是打小太监一样在内书堂里混上来的,其实有些缺心眼,又什么都听高元灵的,高元灵说东,他绝对不敢往西。
如今也不知怎的卷入了太后和高元灵之间,直接被拿来杀了做儆猴的那只鸡。
他低了头:“遵旨,奴才回去必传达皇上的意思。”
吴知书心下叹息着走了出去,确实想着罢了,好歹共事一场,让人送点吃的进去给他吧,也不知还能活过今晚不,这宫里,惩治罪人,什么程序都不必走,就和杀鸡杀狗一样。
刑部每年秋决,死刑还要一律面核,如案件仍有疑虑或者死囚仍然喊冤,则不可杀,仍送回死牢锁着,他就知道有个贞女弑父案,按律为大逆,当斩,但其父当时醉后欲对亲女行不轨,则行禽兽之行在前,因此刑部年年面核后都仍将其锁回刑部大牢。
而他们这些宫里的奴才,则贵人一言即可杖杀——命运如何,只看跟的哪个主子。吴知书忽然心里掠过一个念头,若是皇上这样仁善,长大亲政后,服侍他会不会好多了?
萧偃可不知道吴知书从幸灾乐祸到唇亡齿寒的心理转变,他等吴知书走了后,默默坐了一会儿,低声道:“何常安也只过来服侍了我三年,不过比起高元灵,他要忠厚些,给我空间更宽松些,一些规矩差不多的就过去了,其实人有点傻,高元灵怎么会没保他呢?”
他想了一会儿又自言自语:“孙太后为什么要杀他呢,应该是要杀鸡儆猴,杀给高元灵看的,而高元灵又为什么放弃了他呢,应该是也起了疑心,水阁那个事,正常人想不到我是如何神不知鬼不觉不经过任何人就离开那里的,所以高元灵疑心何常安早已背叛了他。”
他自己想了一会儿已想通了,巫妖问他:“你想去看看他吗?”
夜已经深沉得很,宫里规矩大,过了这个点,各处都已落钥,除了巡逻的禁卫,其余人到处乱走的,都会被逮捕。
黯淡的光线中,一团黑雾忽然从房梁奔涌轻悄地落在了萧偃跟前,双眸碧火燃烧,侧过头:“喵”额一声,乖巧蹲坐。
萧偃一怔:“乌云朵,差点忘了你了,今天我们出去玩了,没带上你呢。”
乌云朵娇嫩地又咪咪了两声,萧偃问它:“你知道何常安关在哪里吗?”
乌云朵点了点头,无数黑烟弥漫着散开又聚拢,巫妖道:“我带你过去,没人就进去。”
何常安扑倒在地面上,浑身仿佛都被打碎了一般,一动都动不了,他知道自己今日必是要死了,但却不知道为什么师傅没有保他。什么从自己宅子里抄出的金银,内库里头偷窃当掉的当票,自己从来都没有见过。而宅子铺子,他们不知道哪里找来的所谓同乡的侄儿,一口咬定是自己勒逼硬买的铺子,明明当时是同乡总遇到地头蛇讹诈,又生了病想还乡才卖给自己的,自己是还比市价多出了二十两,给对方治病用的。
什么……都变了。
自己无论如何辩白都没有用,惩戒司的公公明白告诉他:“水阁那天的事,说出来就饶你不死,还有高公公给你交代了什么?”
他苦笑,水阁那边有什么事?按高公公说的,那天什么事都没发生,自己说了,太后信吗?
原来,就连高公公也老早就放弃了自己,水阁那天,皇上究竟是如何离开水阁的?
他咳嗽着喷出来,肺里一阵火辣辣尖锐的疼,那是灌进去的辣椒水……他真切地明白,他要死了……
眼睛模模糊糊间,他抬眼,仿佛看到了一双描绣着金龙的鞋,他一直非常熟悉的龙鞋,那是皇上的鞋,他时常跪下替他穿鞋,认得,他以为自己死前出现了幻觉,抑制不住地又咳了几声。
但那个人蹲了下来,一个声音在他耳边响起:“何常安,你想活吗?”
何常安急促地呼吸着,又剧烈的咳嗽起来,眼泪流了出来:“皇上……皇上……饶命……”
他不知道为何说饶命而不是说救命……只是那一刻他真的觉得小皇帝,是真的是高高在上,生杀予夺的天子,神之子,然而也许是太激动,他忽然眼前一黑,晕倒了过去。
萧偃凝视着眼前这个已经完全看不出人形的躯体,神态却是冷静的,巫妖魂体悄然出现在牢房里,乌云朵蹲在他肩上,浓绿幽眼盯着他,巫妖问他:“你想救他?”
萧偃道:“他有用,他应该知道很多高元灵的事……”
巫妖点了点头:“死里逃生,只会对你更忠心,而且山庄那边,也需要一个管家。”
萧偃低声道:“大概也只能活下来,做不了什么事了。只是到底算是主仆一场,他这样,大概只能先把他放回山庄,然后让祝如风请医生来慢慢治疗,看起来全身骨头都断了,怕是下半辈子不良于行也无法做什么事了。”
巫妖却忽然道:“他现在心里充满了怨恨,我可以和他签订契约,让他变成你的鬼仆,此后他只能忠心于你。”
萧偃怔了下,看了眼何常安,摇了摇头:“不了,还是先尝试救活他吧。”
巫妖在心里微微一笑,没说什么:“好,那就带回山庄……我这里倒是有一瓶活血药水,喝下去能治一些皮肉伤,只是这药水不多,给他用了,以后你或者你在意的人也遇上受伤的情况就不一定够。”
萧偃愣了下:“如果可以的话,烦请您给他用吧,只是这样珍贵的药水,您自己不留着吗?”
巫妖打断了他的话:“死灵不需要,你确定要给这个奴仆用?”
萧偃看着几乎已经要断气的何常安:“是,给他用吧。”他却又看了眼乌云朵,巫妖仿佛明白他想什么:“乌云朵死前的愿望不是要活,而是渴求力量,他追求的是拥有力量来报复。吾许他所愿,与它交易。”
乌云朵咪咪叫了声,仿佛应和着。
萧偃脸上微微红了:“我不是质疑你……我相信你……”
这么善良的人王啊……巫妖心里再次长长叹息了一声,嘴角却又笑意加深了些。
骨手忽然伸出,一个虚幻的巨大叶片蓝影忽然出现在牢房中,包裹上了何常安身躯:“这是精灵花叶,可让他暂时延缓伤势,我们离开吧,有人来了。”
漆黑的夜浓稠如漆。
内惩司的牢房前,吴知书端着一壶酒和一碟菜肴走下台阶,牢头慢悠悠道:“吴总管您可真是心善啊,罪人临死前,还来探一探。”
吴知书呵呵一笑:“杂家这是遵皇上旨意,到底是伺候了皇上一场,给他点体面。”
重重锁着的牢房铁锁被打开,铁链解开,牢门打开,所有人忽然瞠目结舌。
牢房里空无一人,只有地面上一滩血,依稀似个人形。
何常安,越狱了。管您可真是心善啊,罪人临死前,还来探一探。”
吴知书呵呵一笑:“杂家这是遵皇上旨意,到底是伺候了皇上一场,给他点体面。”
重重锁着的牢房铁锁被打开,铁链解开,牢门打开,所有人忽然瞠目结舌。
牢房里空无一人,只有地面上一滩血,依稀似个人形。
何常安,越狱了。管您可真是心善啊,罪人临死前,还来探一探。”
吴知书呵呵一笑:“杂家这是遵皇上旨意,到底是伺候了皇上一场,给他点体面。”
重重锁着的牢房铁锁被打开,铁链解开,牢门打开,所有人忽然瞠目结舌。
牢房里空无一人,只有地面上一滩血,依稀似个人形。
何常安,越狱了。管您可真是心善啊,罪人临死前,还来探一探。”
吴知书呵呵一笑:“杂家这是遵皇上旨意,到底是伺候了皇上一场,给他点体面。”
重重锁着的牢房铁锁被打开,铁链解开,牢门打开,所有人忽然瞠目结舌。
牢房里空无一人,只有地面上一滩血,依稀似个人形。
何常安,越狱了。管您可真是心善啊,罪人临死前,还来探一探。”
吴知书呵呵一笑:“杂家这是遵皇上旨意,到底是伺候了皇上一场,给他点体面。”
重重锁着的牢房铁锁被打开,铁链解开,牢门打开,所有人忽然瞠目结舌。
牢房里空无一人,只有地面上一滩血,依稀似个人形。
何常安,越狱了。管您可真是心善啊,罪人临死前,还来探一探。”
吴知书呵呵一笑:“杂家这是遵皇上旨意,到底是伺候了皇上一场,给他点体面。”
重重锁着的牢房铁锁被打开,铁链解开,牢门打开,所有人忽然瞠目结舌。
牢房里空无一人,只有地面上一滩血,依稀似个人形。
何常安,越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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