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2章 异世行（二十七）
凛风冰原肆虐的风雪中, 森然林立着亡灵不死军团，将那座巫妖塔包围着，他们不惧怕风雪, 没有呼吸，安静的伫立在暴雪中，根据着命令源源不绝冲向塔身，然后被龙息喷死, 化为灰烬。
憎恶领主骑在亡灵鹰身上, 看着那些金光闪闪的大天使和金龙对身旁一个亡灵术士说话：“献祭得差不多了吧？”亡灵术士召唤出了一个恐魔, 悠悠然地往塔里行去。
憎恶领主道：“看来巫妖果然没有回来。他竟然还真的为了撑住亡灵天幕而留在了亡灵之地。”
亡灵术士道：“他如果回来, 正好一起将他吞噬掉。”
憎恶领主却有些忧虑道：“会不会魂匣根本不在这里。”
亡灵术士道：“神谕如此, 再说了他可能太自信, 毕竟我们也只是放出这么一些小角色去麻痹他, 根据从前的经验, 这样的亡灵士兵，确实无法攻克他的塔。”
憎恶领主道：“灰烬都放进去了吧？”
亡灵术士笑了：“都围着撒上了，伟大的黑暗神赐予的神骨之灰烬，将能够将整座塔吞噬进入无尽虚空之中……”他笑着操纵着恐魔环绕着巫妖塔走了一圈，似乎在检测着什么, 然后回到塔正面，慢悠悠插了一个幽蓝色的道标。
亡灵术士道：“领主大人，已经足够了，祭品的数量, 您可以触发神器了, 我来控制献祭法阵, 道标已经放好了, 您看恐魔放的地方, 触发就行，我先把恐魔给献祭了，给你放个防护盾。”
憎恶领主沉重地被拼合的肥胖身躯翻身下了亡灵鹰，他与瘟疫领主是兄弟，都是被各种腐肉拼接起来的憎恶怪，身上都有着粗大的缝合线，庞大的身躯却又充满了魔法力量。
他召唤出了沉重的亡灵战锤，微微抬了抬头，感觉到有些诧异：“奇怪，这天怎么感觉忽然黑了下来，刚才不是还有星星吗？”
亡灵术士抬眼看了下天上黑云密布，随口道：“凛风冰原一直是那位的禁地，没人敢进来，估计就是这样天气无常的吧。”看着就不像会有正常的天气，这么说起来，其实有星星的夜空反而不像这咆哮肆虐着冰雪的平原，黑漆漆的夜空才更像一些。
憎恶领主拖着锤子往塔前走了过去，果然走到了那蓝色恐魔站着的位置，恐魔瞬间消失了，在他周围形成了一个蓝色的光圈，天上的金色巨龙果然飞扑下来，对着他吐出龙息，然而龙息被光圈给完整地全部吸收了。
憎恶领主在光圈内高高举起了锤子，沉重地向那道标之处全力一锤。
地动山摇间，地面那千年不化的坚冰裂开了无数的裂纹，光芒从裂纹中绽放了出来，一个法阵围绕着巫妖塔显形了，灰暗的光芒中，有浓雾从裂缝中涌了出来，将那白塔包围吞噬着，那些光明守卫被浓雾侵蚀，变得缓慢起来，施法动作变得迟滞无比。
憎恶领主看法阵启动了，又转身往回走去，走回了亡灵术士这边，看着那座白塔慢慢被浓雾吞没，渐渐沉入了裂缝里，仿佛被浓雾完全吞噬掉了，亡灵术士露出了畅快的笑容：“恭喜领主立了大功！”
憎恶领主迟疑道：“这样就行了吗？那个魂匣确定在里头吗？”
亡灵术士却忽然转头：“什么人？”
漆黑的夜色中，一个青年不知道何时站在了阴影中，仔细看去他有着一头漆黑的长发和黑色的眼睛，身上穿着黑色的法袍，这大概是他们之前忽略他的原因，他看上去很年轻，但在光明大陆，年轻的施术者，更令人警惕。
青年看着他们缓缓道：“你们又是谁？为什么要来攻击巫妖塔？”
亡灵术士看着他警惕道：“你是什么人？”
萧偃道：“我以为你们应该知道，灰烬领主到处收冰霜精华，是为了什么——理论上，我应该算是你们的君后。你们对主君、对君后不恭，是已经准备好付出冒犯的代价了？”
亡灵术士一愣：“传说亡灵主君为了他的君后做一顶宝冠——你就是那个君后？”
萧偃神态颇为轻松从容，仿佛是在宴会上：“你们为什么要攻击巫妖塔？赫利俄斯又为什么不来？”
亡灵术士惊讶道：“你在巫妖塔里？难怪启动了主动防御，可惜还是救不了这座塔……但是也没有用了，巫妖王顾不上这里。”
萧偃诧异道：“回他自己的法师塔不过是一闪念的事情，为什么顾不上？”
憎恶领主畅快笑道：“因为制造和维持黑暗天幕的黑暗之眼被藏匿，亡灵之地没有了黑暗天幕，所有的死灵都将会消亡，他作为主君，只能留在亡灵之地，施展亡灵天幕来维持黑暗元素，所以他没办法离开那里。”
萧偃眸光闪动：“原来是这样，所以瘟疫领主反叛只是一个引子，将他引回去的引子，等他回去后，你们就将黑暗之眼盗取藏匿，他就没办法离开那里了。”
憎恶领主笑道：“不错。”
萧偃却道：“黑暗天幕没有，你们不也失去了你们的王国吗？为什么你们不感激他耗费法力来为你们支持亡灵天幕，却反而还要来攻击他的巫妖塔？”
憎恶领主道：“这是黑暗之神的旨意！神谕如此，他在亡灵主君的位置上太久了！神已对他不满！他不再是神的宠儿，”
萧偃慢慢道：“原来如此，黑暗之神降下神谕，让你们今晚来这里攻击巫妖塔？”
憎恶领主道：“当然，巫妖塔里必然有他的魂匣！神无所不能，无所不知，无所不晓！”
萧偃笑了声：“原来是这样……你们这个世界，不是强者为尊吗？他既然是不死族中最强者，为什么神灵还要对他不满？”
憎恶领主一怔，萧偃又道：“所以我觉得你们这个世界不对，你们是他的臣子，受他的恩惠和庇护，却反过来要伤害他。他原本过得好好的日子，为着你们这个世界的黑渊要解封，特意跑回来要想办法加固封印，拯救世界，你们却为了个人的私利，要毁灭他。如果黑渊解封，世界毁灭，你们这个什么亡灵主君，当来又有什么用？你们的神，黑暗之神——难道是想要毁灭世界吗？”
萧偃慢慢摇着头，长叹道：“真是礼乐崩坏，无序之地。”
憎恶领主怒道：“听不懂你说什么！”他挥舞着铁锤：“既然是他的君后，那就陪着他一起死吧！”
亡灵术士却忽然道：“别说了！你没发现吗？”
憎恶领主举着锤子转头问他：“发现什么？”
亡灵术士脸色恐惧：“我们……在他的领域里。”他们带来的死灵部队，早已消失不见，四处暗得一丝光都没有，太安静了，之前那些喧嚷着的幽魂狼的嘶吼声，风雪呼啸声，都已消失。
憎恶领主愕然：“什么？”
萧偃微微抬头，漆黑的天空上，一条龙从安静的夜空掠过，然后悄无声息穿越了那些浓雾，盘旋在塔身之上，浓雾驱散开来，那座白塔仍然安静地伫立在冰原之上。
风雪似乎都停息了，只有静谧的黑夜，却让人更为惧怕。
萧偃偏了偏头：“你们这个世界，需要秩序。”
“君不仁，臣可不忠。但主君仁爱，庇护你们，你们就该忠心为君。圣人救世，你们不为他效力，至少应该感恩，更不该背后暗算。”
憎恶领主怔怔看着萧偃，不自觉地手中的锤子落了下来，砸在了冰面上，他完全控制不住自己身体跪了下来，面向巫妖塔，五体投地拜了下去。
亡灵术士发着抖，也身不由己跪了下去。
萧偃冰冷道：“乱臣贼子，当诛之。”
亡灵术士的脸贴在冰冷的冰原地上，听到扑哧几声，有沉重的肉块落地的声音，有骨碌碌的什么东西滚远的声音，然后他看到了几块带着僵尸味道的肉块落在了自己脸前，上面还有着粗大的针脚。他想要避开，然而身体纹丝不动，完全没办法动弹。
他眼睛睁着巨大，看到那个青年华贵的魔法袍角到了他跟前，袍子下是一双质量极优的龙皮靴，他忽然嘶声喊道：“我愿意为您效劳！大人！我愿意为您的奴隶，签下主奴契约！”
在亡灵术士觉得分外长久的沉默后，一个悦耳的声音传来：“你的名字？”
亡灵术士几乎要哭出来：“西格，为您效劳，为您奉献我之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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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围全是高耸的燃烧着的黑色火山，它们上面寸草不生，空气中充满了炎热的狂风和火焰，风中有着浓郁刺激的硫磺味道，有不知名的火鸦飞过，在空气中嘶哑地叫着。
萧偃跟着亡灵术士走在山道上，亡灵术士时不时转头看那个人类一眼，萧偃看他转头，问他：“怎么了？”
西格连忙道：“亡灵之地暗黑元素过于充沛，因此人类很难在这里生存，我是担心你无法适应这里的环境。”他微微颤抖，害怕对方觉得自己轻视于他，毕竟那可是一位领域强者，亡灵主君的伴侣！
这位君后肌肤白皙光滑如象牙雕刻，漆黑的眼眸清澈干净像纯度极高的黑色宝石，在这粗糙荒芜的亡火之地，人类就像一枚珍珠一般发着光，华美精致却又脆弱。
他忍不住会误以为对方无法在这恶劣的环境中生存——他见过那些被捕获来的人类女子的下场，她们在恶劣的环境中无法呼吸，白皙柔嫩的肌肤干裂焦缩，整个人逐渐衰弱下去犹如花朵凋零。
萧偃不以为意，他挟持威逼着这位叫西格的亡灵术士，在凛风冰原附近的寒冰森林找到了一个传送点，他记得安桑说过，寒冰森林是精灵的领地，布下这么能穿过一个军队的传送阵，真的会完全不惊动精灵巡逻队吗？精灵里，也有了奸细吗？
从寒冰森林的传送点，他们传送到了遗忘之海的海边，然后又坐着船穿过了茫茫的死海，海里没有任何生物，海水颜色虽然是湛蓝色的，却是死的。穿过遗忘之海，他们才抵达了亡灵之地。
萧偃知道了为什么赫利俄斯不想带他来这里，死气沉沉的天空下，偶尔有一些骷髅小兽窜过，巫妖应该确实是以为他只是短暂地回来收拾下反叛的小猫小狗，结果回来后就离开不了了。
萧偃相信他和他说很快回来的时候，是真心觉得这边的残局非常好收拾的。他现在一定很难过，萧偃抬了抬头，看着黑色的天幕，他不喜欢这里，他的爱人喜欢星星，喜欢花，喜欢一切拥有蓬勃生命力的东西，但是他如今却留在了这里，因为他如果不释放维持这个暗黑天幕，所有的死灵生物将不复存在。
他曾经也是为着巫妖这种不曾说出口的温柔和仁慈，爱上他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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