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9章 1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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沢田纲吉不得不“被”乙骨忧太带回了乙骨家的住宅。
咒灵们的聚居地人类是不好久待的, 更不用说乙骨忧太的体质更为特殊,放在这沢田纲吉还得担心会不会半夜睡着乙骨忧太就被房间里长出来的特级咒灵给吃了。
哦咒灵不睡觉,所以这种可能性其实挺小的。
但这并不妨碍他忧心忡忡。
对人类社会的电子设备轻车熟路的咒灵先生叹口气, 在手机上叫了台车, 来的时候黑发的小少年还紧张兮兮地抓着他的衣袖,抿着唇也不说话,丝毫没有挪动脚步的意思。
沢田纲吉在心里又叹了口气,他觉得自己最近叹气的次数好像有些超标。
“不一起回家吗?”
他微微俯下身,替乙骨忧太拉开门, “我刚才还买了据说很好吃的舒芙蕾送回家里面, 忧太不回去吃吗?”
这样说摆出一副阴沉沉面孔的小少年才转了转眼珠子。
“送回家里?”他轻声重复。
沢田纲吉很耐心地“嗯”了一声。
“大概是半个小时前买的吧, 现在回去应该正好能吃到。”他说到, “其他的问题回家再说, 好吗?”
神情温和的兄长语调一如往昔, 仿佛两个人从来没分开过一样。
乙骨忧太抿了抿唇, 幅度很小地点了点头。
然后站到沢田纲吉的身后,示意对方先进去。
沢田纲吉被他的举动弄得哭笑不得。
不过原本就是要一起回去的,所以也就略带无奈地微微躬身, 眼角瞥见黑发小少年松了一口气的模样。
他心中一怔,下一刻却见乙骨忧太已经飞快地窜了进来, 亲亲蜜蜜地挨在他的身边,虽然神情还有些别扭,但行为姿态却显露出亲近之意。
约莫是听见了他们的对话有所猜测,开车的司机从后视镜里看了眼,发出了然的笑声。
“这就对了, 父子之间哪有隔夜仇嘛哈哈, ”司机先生开口就是一个大手笔, 让后座的两个人都僵硬了一下。
看着这幅同款的动作反而更加证实了他的猜测,司机先生极其和善地分享这自己的育儿经验,让被迫英年早育的教父难得感到几分窘迫。
如果不是坐在车上的话,说不定现在他的脚趾已经扣出了一座彭格列城堡。
乙骨忧太的尴尬程度不遑多让。
甚至因为小孩的面皮要更薄一些,他的脸上飞快地闪现了一抹红,表情却是人小鬼大地板着脸的,看起来可怜又可爱。
原本其实也很尴尬的教父先生看着拘谨地坐在自己身边,双臂绷直了按在膝盖上的乙骨忧太,想了想,亲亲蜜蜜地揽过了对方。
“大哥你说得对,”他娴熟地接上司机大哥的话,露出有些落寞的神色,“我一个人带着这孩子,难免有照顾不到的地方,所以总是做错事情让孩子生气。”
在家庭教师的鞭笞下经受了彭格列式演技培训的教父先生微微垂眼,神色温驯又宁和,眸中几分痛色,不难猜测出示因为困扰于和自己孩子的沟通显露。
司机抽空看了他一眼,露出了过来人的表情。
乙骨忧太原本还在因为司机说他和纲哥是父子感到一种奇怪的囧切的,结果没想到一回过头,就发现他的哥已经施施然地领了这个名头,开始单手托着腮同司机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起话来了。
少年人的心态逐渐从一开始的尬到抠脚变成平静,最后看向沢田纲吉,目光之中涌现三分怨念三分无语三分神奇,顺口在下车之前扯了一句。
“哼就算你这样讨好我,我也不会允许新妈妈(咒灵)进门的!”
然后飞快地开门下车,留下没想到会发生这一幕的沢田纲吉。
刚才还因为这个棕毛的小兄弟看起来十分恳切、估计是个不善言辞的好爸爸,所以几乎是在倾囊相待传授自己的育儿心经的司机先生脸色变了变,等沢田纲吉回过头,就发现他从和善大哥变成了黑面阎罗。
“小伙子啊。”大哥语重心长,“虽然不知道具体的情况,但是这种事情呢,还是要以孩子的意愿为主,你看咱们都这个年纪了不是?别的不说,以后还指望儿子养老么不是?”
沢田·年纪确实挺大·要算起来甚至比司机大哥还大·纲吉干笑了两声:“哈、哈哈,大哥说的没错。”
真是太没错了哈。
又被热心肠的司机大哥拉住灌输了一番育儿心得,沢田纲吉才终于离开了这台噩梦之车。
他挠挠脑袋,发现早先一步下车的乙骨忧太并未进门,反而是站在门口,眼巴巴地看着他。
因为身体过于庞大,所以在车上的时候没有出来,此时就整只都站在乙骨忧太的里香也跟着看了过来。
可怖的咒灵为身形单薄的少年填上了几分恐怖的阴云,有不明所以的过路人随意看了眼,就被这种不知道是从何而来的阴冷感给吓得一个趔趄,低着脑袋匆匆加快了步伐。
对于乙骨忧太来说,这才是遇见沢田纲吉以前他的常态。
因为里香的存在,稍微有些灵感的人在靠近甚至看见他的时候就会感到危险和可怕的气息。
再加上彼时的里香不要说像是现在这样控制自己了,就连他身边哪怕出现一个人,她都会疯狂起来,直到乙骨忧太发现窍门,用自己做威胁,来让没有神智、但却依旧重视着他的里香冷静下来。
所以乙骨忧太一度是游离于众人之外的。
对咒术的世界一无所知的乙骨忧太胆战心惊地与所有人保持距离,甚至产生过等到成年就去什么空无一人的岛上的念头——只有这样,或许才能将嫉妒心超强的里香安定下来。
然后沢田纲吉出现了,他的人生的轨迹才终于从导向不知何处的黑暗的道路上有了偏移。
所以在知道沢田纲吉的离去之后,乙骨忧太的心中产生了巨大的恐慌。
这种恐慌并非来自于唯一能够制止里香的咒灵离开后他就无法控制里香——事实上,不知道沢田纲吉做过什么,乙骨忧太能够隐约地感觉到里香与最初的时候有了不小的变化,至少在他和“小弟”们打闹的时候,里香并没有像是以前一样,因为他不小心被刮碰到,就陷入了毫无道理的暴走模式。
但乙骨忧太的恐慌更来自于这位突然出现在自己生命之中的兄长会像是来的时候那样突然离去。
亲昵的语调、温和的声音,会抚摸着他的脑袋的大手,和无微不至的关怀,都会像是来得那样突然一样,收回得也如此突然。
这让他感到恐惧。
所以乙骨忧太努力识别着空气中残留的咒力残秽的味道,那是他的兄长曾经在闲暇时刻教导过他的东西,却没想到第一次用上是在这样的情况下,然后一路跌跌撞撞,找到咒灵们的门前。
是极恶的咒灵看了也不得不摇头惋惜一句可惜是个人的好孩子。
沢田纲吉回过头的时候就看到这孩子在发呆。
黑发的小少年因为咒灵的气氛效果看起来有种不合年龄的低沉,但是对于尤其在奇怪的方面见多识广的教父先生来说,这种黑压压的效果还不如来只猫在他的身上挥挥爪子的威胁来得大。
他
沉默了一下,伸出爪子揉了揉少年的脑袋,让自己的声音变得轻快一些。
“唔,看来比我们更早到一些啊。”他侧过头,看见放在信箱上方的甜点包装盒,伸出爪子去把袋子捞过来。
因为他原本就是一个面对着乙骨忧太,爪子放在人家脑袋上的姿势。
虽然因为要伸手去拿东西而将手挪了下来放在乙骨忧太的肩膀上,但是因为距离是如此之近,两个人还是不免靠近了许多。
乙骨忧太能够感觉到属于兄长的气息萦绕在鼻端,明明是咒灵这种生物,但却带着一股太阳的味道。
热烘烘的,就像是以前妈妈对他还不错的时候,趁着天气晴朗晒过的被子的味道。
一种难以言喻的满足感随着暖洋洋的气息的吸入升腾起来。
乙骨忧太能够感觉到自己的恐慌正在慢慢被平息,浑身炸起来的毛被无形的大手安抚下去,直到意志力很没出息地软成一团。
最后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和他的哥面对面地坐着一起吃甜点了。
眼见着对方虽然还是和平时一个模样,但是有一下没一下戳点心的手已经暴露了成年人难得的不知所措,乙骨忧太就不由得抿了抿唇。
他不由得开始思考自己找到纲哥是为了什么。
是哭诉吗?是抱怨吗?
都不是的。
乙骨忧太从一开始就知道,他的兄长是改变他人生轨迹的师长,是万幸才驾临他的人生道路的道标。
所以不是哭诉,也并非抱怨。
乙骨忧太咽了咽口水,目光澄澈地看向兄长。
“我知道,”他努力让自己的声音不要颤抖,让自己看起来可靠又成熟——尽管他知道,或许在兄长的眼中,自己或许永远都会是小孩。
但是乙骨忧太还是挺直了脊梁,冷静下来看向对方。
“我知道纲哥离开一定有难言之隐。”他说道,“是因为纲哥的朋友们都是咒灵吗?如果是人类的我的话,如果和他们接触太多会有危害吗?”
他板着小脸说道,仔细观察他的哥的表情——很遗憾,棕发的咒灵先生纵然心中心绪万千,面上也是波澜不惊的模样,全然看不出乙骨忧太的猜测是否正中红心。
但是凭借着对兄长的了解,乙骨忧太又觉得自己或许是没有猜错的。
他在心里比了个yes,并且暗自感谢了一下提出这个可能的红毛。
然后继续板着小脸开口。
“如果是这样的话,没关系的。”
年少的、后来成为又一个以少年之姿成为特级咒术师的乙骨忧太镇定地说道,在一定的程度上与他心意相通的里香缓慢地出现在少年身后,因为自己被重要的忧太需要而欣喜。
于是乙骨忧太做好了心理准备,黑色的瞳看着沢田纲吉,一字一句地说道:“如果是这样的话,就说我是你的【玩具】好了。”
他慢吞吞地、眸色幽深地说:“只要能够继续呆在纲哥的身边,让我去死都可以。”
乙骨忧太的这个年纪已经算是不大不小了,更何况他因为里香的事情,比同龄的孩子要早熟许多,所以在各种方面的涉猎都出乎意料地多了许多。
所以才能够想出这样的说法。
乙骨忧太比任何人都清楚自己的特别、或者说是异样之处。
在咒灵的世界之中,“特级”的咒灵为数不多,里香正是其中一个。
而他和里香比起其他的特级咒灵——比如说他们家纲哥和他的咒灵朋友们——要特殊许多。
乙骨忧太对这种事情
不太有概念,但是隐隐约约能够感觉到在这个世界、不,至少在日本,他们是【特殊】的。
那么,如果是【特殊】的,那就具有利用与玩弄的价值。
所以……
“说是利用也好、玩弄也罢,请让我继续呆在纲哥的身边。”少年的身体微微前倾,平静的脸上泛出痛苦之色。
然而,令他恐惧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沢田纲吉没有应下。
乙骨忧太想这时候他的表情一定变得极为恐怖,连手指都控制不住地颤抖起来,但他还是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抬起头,怀抱着恐惧准备面对他的纲哥失望的目光。
然而没有。
他的兄长,温和而包容地看着他,棕色的眸中闪过他所不熟悉的神色,紧接着,熟悉的气味涌入他的鼻腔,原来是自己被兄长拥抱住了。
乙骨忧太想要发出声音,但是什么东西好像都在喉中哽住了,什么都说不出来。
在这个世界上只听得见兄长的声音。
“对不起。”他听见温煦的嗓音,“但是不可以。”
少年时期的沢田纲吉也曾经这样反驳过亲近的友人,用更加激进的姿态。
——别开玩笑了。
他激烈地、前所未有地驳斥着试图以自己的性命为赌注,换取所谓的胜利的友人。
“死亡不是这样轻松的事情,忧太,不要这样把它挂在嘴边。”沢田纲吉顿了顿,一时间有许多话想要说,最后还是变成了一句叹息。“我会回来住的,抱歉。”
“等到夏天,一起看烟花吧,忧太、里香。”
——【啧。】
无人知也无人见的深渊,骸骨堆积的王座上,某人平静地睁开了眼。
【蠢货。说谎的家伙……】他发出冷漠的声音,【可是要吞下一千根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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