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章 1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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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事实上,  直到现在,沢田纲吉也不知道,做出那个决定的时候,  自己是什么样的心情。

        关于死亡的演练自他少年的时候就已经开始,  将沢田纲吉从无能的废柴纲转变成好歹能看的彭格列十代目候选人的,  就是那份“抱着拼死去做某事”的决心。

        斯巴达的家庭教师说的从来不是闹着玩的,  那些对于中学生来说过分可怕的任务和目的也是实打实的存在,但是因为怀抱着必死的决心,  沢田纲吉才无所不能。

        偶尔reborn也会说当初的做法是为了迅速地将他培养成合格的彭格列十代目才不得不为之的下下策,如果有时间的话,  当然还是更加和缓一些的做法来的更好。

        可是沢田纲吉觉得也没什么不好的。

        毕竟正是因为有了那份必死的决心,  他才能够站在大家的前面,  缔结名为羁绊的契约;也正是因为有了必死的决心,沢田纲吉才能够成为沢田纲吉,拥有数不尽的、或是欢喜、或是痛苦的宝贵回忆。

        那是他平平无奇的人生中,  最为璀璨的光辉。

        在沢田纲吉的人生中,家庭教师也好、其他伙伴师长也罢,都教会了他不少的东西。

        但是在这之中横贯了他几乎一生的、将他从废柴纲变成沢田纲吉的,  就是这份必死的决心。

        但是……

        沢田纲吉垂下眸,回想起方才赭发青年闪亮的、失落的、让他不知道怎么形容的眼神与表情,心中不免生出愧疚。

        ——并非仅仅对中原中也,  更是对于更多的其他人。

        他是很清楚的,  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

        狱寺也好、山本也好,当初被他救下的伙伴们都一度看轻自己的生命,  沢田纲吉就是呐喊着要活下去、要和大家一起看烟花,  才将他们从深重的泥淖之中拯救出来。

        所以他是清楚的,  死亡意味着虚无。

        但是,  在那样的情况之下,如果他不去死的话,死的就会是其他人。

        说是傲慢也好自大也罢,作为一直以来走在最前方的那个人,几乎都不需要过多的思索,沢田纲吉就选择了最佳的解决方式。

        用森鸥外的话来说,就是“最优解”。

        唯一有些意外的,是子弹射入心脏的时候,几乎是一瞬间就麻痹了全身的痛感。

        沢田纲吉不是没有中过子|弹。

        在其他少年人还活蹦乱跳地到处跑、憧憬着电视里面的暴走族的时候,他已经被斯巴达的家庭教师喂了一发子|弹,拼上性命地为了活下去、以及成为彭格列的十代目而奋斗了。

        以至于他从来都以为,就算是真枪实弹的子弹,也和reborn当年从列恩变化的手|枪中射击出的死气弹是差不多的。

        直到白兰带着虚伪的笑容,让子弹飞入他的体内。

        很痛。

        沢田纲吉垂下眸,回想起方才赭发青年闪亮的、失落的、让他不知道怎么形容的眼神与表情,

        但是想到自己痛过了,就不会让伙伴们再遭遇同样的痛苦,沢田纲吉又觉得可以忍耐。

        只有他“死去”了,计划才能够成功,他的伙伴、家人、以及因为afia的战争卷进来的无数的普通人,才能够避免这种痛苦。

        所以只需要稍微忍耐一小会。

        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

        所以为了让大家拥有原本所应有的,就算是死,他也会做到。

        然后再去理直气壮地指责那个人说,死一次真的很痛。

        ……

        沢田纲吉无精打采地上了班。

        他坐在屋顶上吹了大半个晚上的风,连自己也不清楚是什么时候睡着的,半梦半醒的时候知道有人来把自己捞了下去,味道很熟悉,但好像又不是魏尔伦,带着一种醇厚又明朗的黑暗气息。

        用脚趾想想就知道是谁。

        明明是自己逃走,结果却又被对方给捞回去,想一想就挺丢脸。

        教父先生在心底叹了口气,眼见着立刻就要到港口afia的大楼,又不由得披上作为afia头子的外壳。

        “是沢田大人。”

        “早安,沢田殿下。”

        “沢田大人用过早餐了吗?食堂今早的早餐还不错诶。”

        随着陆陆续续打招呼的声音响起,也就有着越来越多的人发现了沢田纲吉的到来。

        这栋楼里的几乎都能算是他的属下,因此打招呼的声音就像是海浪一样陆陆续续地响了起来。甚至还有关系亲近一些的,还能上来打闹说上两句。

        沢田纲吉已经洗去了路上的颓废了。

        黑色的西装在下车前已经被妥帖地整理好,甚至连披风都带着一股自带的气势。

        棕色短发的青年淡然自若地行走在黑暗与混沌之中,并未被港口afia所吞噬,反而顺理成章地融入其中。

        大概是因为方才遭受了异能力者的暗算,他的脸色显得很白,唇角微抿,下巴尖与黑色的西装形成鲜明的对比,披风与西装下勾勒出的躯体显得格外的瘦弱,但却并不会显得他气弱,穿行在各式各样可怕的afia之中反而如鱼入水,简直像是……

        “简直就跟天生的afia一样哦。”

        ——不知何时出现的黑色卷发的青年幽幽地说道。

        沢田纲吉转过头,看见来人,露出温和的微笑。

        太宰治装模作样地抬起了手。

        “好刺眼好刺眼,真是太刺眼了。”他叫囔起来,“这就是港口afia的太阳吗?太刺眼了,我的眼睛都快要被刺瞎啦。”

        看着他的这幅模样,沢田纲吉不由失笑。

        “是吗?”他弯了弯眼,做出苦恼的模样,“那可就太糟糕啦。”

        他挥了挥手,像是召唤小朋友一样对太宰治说道:“那为了不让你因为眼睛看不见而迷路,要和我一起走吗?”

        太宰治露出了很奇怪的表情。

        而在他走过来的时候,沢田纲吉似乎还隐约听到了其他人在说着什么“嗑到了”“是真的”,扭过头看的时候,微妙地有种看见变换了面容的伏特加的感觉。

        被几十个伏特加包围……有点可怕。

        沢田纲吉微微地打了一个寒颤。

        不过忽略那些奇怪的视线,港口aifa还是很和谐的。

        沢田纲吉和太宰治一同上了楼,带薪吃过芥川银带来的早饭之后通过双子楼之间的廊桥去到了另一面,去参与港口afia的干部会议。

        众所周知五大干部总是会有第六人,沢田纲吉就是那个第六人。

        并不算是干部,但手中却握着五大干部也比之不及的实权,堪称港口afia的第二号人物。

        据说连组织的boss也会对他恭敬十足。

        在此之前没听过如此传言的教父先生回头展望,就看见了泪眼汪汪关怀着自己的组织boss。

        ……fe,这样说也行。

        总比上个世界的组织boss——那支贪婪的老乌鸦来得好。

        每周例行的会议就那么些事情,连森鸥外都会在这时候昏昏欲睡,虽然

        本人没表现出来,但是几乎快要挂在沢田纲吉身上睡着的爱丽丝却明目张胆地呼呼大睡甚至打起了鼻涕泡起来。

        放在森鸥外这等糟老头子(森:?)身上就很邋遢的模样换成爱丽丝,就变得可爱了许多。

        沢田纲吉盯了她半天,终究还是忍耐住伸手rua了一把。

        爱丽丝就是天使!(面条泪)

        心满意足收回视线的港口afia老板这才慢吞吞地收回视线。

        他双手交叉叠在身前,慢悠悠地就本周港口afia的事务进行着分配。

        这是与另一个世界——有着从楼顶一坠而下的那个太宰治的世界——截然不同的港口afia。

        与首领一个人兢兢业业,配合着最强的武器,披星戴月地赶在四年内称霸关东的港口afia不同,在这边,并非是首领一个人在孤军奋战。

        太宰治托着腮,面无表情地看着首领装模作样地询问干部们的意见,露出的那只鸢瞳也看不清他的情绪。

        最后的目光落到笑意吟吟有一搭没一搭像是抚摸小动物一样顺着爱丽丝的长发的沢田纲吉的身上。

        从沢田纲吉的那里他已经听说过关于对方被带去的那个世界的事情了。

        在那个同样有着与这个世界截然不同的走向的世界之中,并没有他的存在。

        然而这也并没有什么大不了的,没有他的世界依旧运转如初,丝毫没有老鼠所说的那种天崩地裂的景象。

        想到某只因为发疯的大猫的驱逐、而如今乃至未来很长一段时间内都将继续潜伏在地下的老鼠,他的心情就又变差了一些。

        带着敷衍专用微笑敷衍过了会议,因为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森扒皮也没继续剥削他,因此沢田纲吉难得成为了一行几人之中唯一一个没有身负重任的家伙。

        离开的时候他也还是和太宰治走在一起。

        黑发的青年相较起几年前的时候要沉稳了许多,但那些浓烈的黑色却像是浸入了他的骨血之中一般,和那份仿佛与生俱来的疏离一同,埋没在名为“太宰治”的躯壳之中。

        即使是沢田纲吉,偶尔瞥见太宰治茫然无一物的眼瞳,也会为他眸中的毫无光彩而感到心惊。

        因此他落后了一步,特地与不知道为什么又发病的小孩肩并肩。

        “太宰君在想什么呢?”他状似无意地问。

        太宰治“唔”了一声。

        “在想森先生真无聊啊。”他说道。

        沢田纲吉眨了眨眼。

        “无聊吗?”他略微思索了下刚才在会议室内发生了什么,露出了抱歉的眼神,“抱歉,我刚才没听呢。”

        太宰治这才将目光落到他的身上。

        在确认了棕发的青年轻松地说着一点也不社畜的话,眸中不由得多了一丝丝的光亮。

        “是吗?”他悠悠道,“那纲君在想什么?”

        这可真是个好问题。

        沢田纲吉想了想,很诚实地回答他。

        “我在想今天羊的食堂里会有什么。”

        太宰治听见了一个关键词,脸上很生动地浮现了下意识的反应。

        “切。”沢田纲吉听见他嘟囔,“又是那个小矮子。”

        因为自己在吃港口afia的食堂,又想和中原中也一起吃饭——而对方必然吃的是羊的食堂,所以就自然而然地开始思考羊的食堂在吃什么。

        太宰治不过一眨眼就理清了这句话的逻辑,因而更加嫌弃了起来。

        “黏黏糊糊的小矮子。”他瞪了沢田纲吉一眼,故意很凶

        地补充,“你就是黏黏糊糊的大矮子!”

        沢田纲吉眨了眨眼。

        “谢谢?”

        他有些不确定地回复。

        太宰治就更加生气了。

        不过生气也没问题,都是多年相处的伙伴了,沢田纲吉已经熟练地掌握了如何哄好一只太宰治的方法。

        因此等到中午,两个人又成为了可以一起手牵手(不是)的好伙伴的关系。

        因为黑心老板难得的体恤,沢田纲吉下午就不在港口afia了。

        他看了看地图坐上了电车,来到武装侦探社的附近,在便利店里买了一大袋的零食之后顺手进武装侦探社楼下的咖啡厅,请老板转交给楼上的乱步先生,算是对于来自平行世界的乱步先生帮助的感谢。

        然后就变成了快乐的游荡和回家时间。

        这样的快乐摸鱼生活一脸继续了好多天,直到森鸥外试图体恤但在看着他摸鱼之后就按捺不住的资本家之心重新露出水面,将沢田纲吉捞去负责了宝石的走私。

        这个工作放在平行世界是中原中也做的,沢田纲吉还知道对方凭借着这门生意得到了一个“宝石王”的外号,听起来就很富贵的样子。

        将这门生意放到他的手上,沢田纲吉就不需要做其他多余的事情,大体的规划太宰治早就已经做好,他只需要当个吉祥物去做个威慑、以及在真的有不长眼的家伙上门找茬的时候把人给打回老家就行。

        当然了,宝石的生意只不过是表面的掩饰,实际上需要维护的不仅仅是这条走私的道路,更是其中掩埋的层层叠叠的情报网络。

        作为关东最大的afia,港口afia早已经与西方有了来往,因此完善的情报网络也是必需的东西。

        这才是森鸥外将他调到这个职位上的真正目的。

        往常在彭格列的时候他们也是采取的类似的线路。

        只不过比起黑到家的港口afia,彭格列虽然是老牌家族,但实际上却更加……正常一点。

        因此这个情报线是由云雀恭弥搭建的。

        对方所经营的“风纪财团”遍布全球,是彭格列最大的情报来源。

        ……至于风纪财团是世界五百强的问题,只不过是要强而不甘于人下的云之守护者的基本修养。

        因此这件事对于沢田纲吉来说虽然有些陌生,但也不至于全然找不到头绪。

        不过等他真正摸清了脉络,也还是得等到两三个月之后了。

        而两三个月后,初步掌握了情报线索的教父先生在自己的情报网络中第一次捕捉到了他的哥魏尔伦的踪迹。

        但还来不及让他出于兄弟情去关心关心兄长在忙活什么,一则来自森鸥外的急讯就将他召回了港口afia之中。

        ——【太宰治叛逃。】

        ——【速归。】

        沢田纲吉放下了收拾包袱去找他的哥的手,转身踏上了寻找另一个家伙的道路。

        虽然并没有打算像是森鸥外“命令”地那样将太宰治给带回港口afia……但是至少要知道为什么。

        于是他回到日本,耗费了接近半个月的时间,在贫民窟内找到一个穿着麻布一样的兜帽披风的家伙。

        对方黑色的卷发甚至都有些暗淡,鸢色的瞳反而生出了些微的光亮。

        沢田纲吉微微敛眉。

        “发生了什么?”他问。

        太宰治却高兴地笑了起来。

        “我叛逃了哦。”

        像是小孩子在邀宠一样。

        但教父先生却皱

        了皱眉,对于这件事浑然不顾的模样。

        他伸手探上太宰治的额头,眉间的褶皱越发深厚。

        “我是说,发生了什么。”他再度重复。

        而太宰治露出的那是那样欢喜的笑容,甚至带了些微的梦幻。

        “我就要死啦。”他高兴地、像是在同他分享什么小秘密一般、小声地说道,“马上就要死了哦。”

        看着沢田纲吉瞳孔地震,他歪了歪头。

        “纲君很意外么?”

        沢田纲吉沉默了一下,后退了一步。

        “不……”他头疼地捂住额头,不得不承认虽然很想否认……但这确实是他预想过的情形之一。

        教父先生叹了口气,排排坐在了太宰治的身边。

        他顺手摸了摸包,很遗憾没带香烟,只能大剌剌地坐着,像是一个务工归来的农民工。

        而太宰治看了他一会,似乎觉得这个坐姿很好玩,也有样学样地跟着大剌剌地坐下。

        沢田纲吉看了他一眼,有点想叹气。

        “果然,是因为【书】的事情吗?”他问。

        太宰治眨了眨眼。

        “果然,你都知道啊。”他说道,叹了口气,“虽然不愿意承认……但是老鼠先生似乎真的是有好好为了拯救世界而努力的。”

        虽然将这两个词放在一起,就足以让太宰治露出给予作呕的表情。

        教父先生看着他夸张的表情,忍不住叹了口气。

        “因为原定的走向被打乱,所以世界存在的根基发生了动摇吗?”他低下头,忍不住看了看自己的手指。

        ——在那里,曾经握着世界的基石、七的三次方之一的彭格列指环。

        如果是彭格列指环的话……

        沢田纲吉很难控制住自己的思绪往这边跑,脑子里已经咕噜咕噜的思考起在七的三次方头上加一个世界的可能性。

        总、总归都是世界的基石,多一个不多少一个不少嘛。

        教父先生心虚地想。

        但太宰治却从教父先生的脸上挪开了目光。

        “虽然不应该打断你,”他冷静地说道,“但是来不及了。”

        沢田纲吉侧过脸,顺着对方的视线看过去。

        那是横滨的天空,在战争过后,一度被称为是【神祝福过的天空】,而得到了日本各地之人的追捧。

        而现在,那片天空开始坠落。

        沢田纲吉猝然看向太宰治,对方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

        “看,”他可惜地说道,“来不及了。”

        “——除了让我立刻就去死之外,什么办法都来不及了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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