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075


075

        这话说的和以往似乎没什么区别,  说话的人——太宰治似乎也和平日里没什么不同。

        毕竟他就是这种生物,觉得有趣的时候托着腮笑吟吟地看戏,要是不够有趣的话,  就伸出爪子去扒拉两下;要是感到无趣就露出那种冷淡又可怕的神情,只是淡漠地看一眼,就足以让人感到心悸。

        因此虽然说着什么奇奇怪怪的话语,但是看他的表情,少年人却是一副冷淡又厌倦的表情。

        从他身后走出来的中原中也脚步一顿,看过来看见两个人一上一下的姿势,  虽然不懂,  但还是眼神复杂地露出了尊重祝福的神情。

        “你们……”他欲言又止,止言又欲,最后变成一种一张脸都拧巴到了一起的奇妙表情。

        “算了。”赭发少年自暴自弃地走开,深觉反正和自己没什么关系。

        而等他离开,太宰治也好整以暇地坐了起来,  左腿曲起,  一只手搭在膝盖上,看着沢田纲吉歪了歪头。

        “怎么样?”他笑意吟吟地问,活像一只灵敏的猫,  勾着尾巴滴答滴答地走过,“还满意你看到的吗?”

        ——不知道是从什么地方学来的奇怪话语。

        沢田纲吉慢吞吞地站起身,看向吞没了赭发少年的黑暗,微微地垂下了眸。

        “嗯,  当然,  ”他轻声说着,  在心底盘算着要怎么跟远在异国的魏尔伦“汇报”自己已经“见”到了弟弟(?)的事实。

        他看了眼太宰治,  黑头发的少年人瞪着一双无辜极了的鸢瞳眼巴巴地看着他,  活像是不知道中原中也是谁、和沢田纲吉又有什么样的关系一般。

        但如果这个人是其他人就算了,偏偏是太宰治。

        要说这个看起来年纪轻轻但其实心思得转个九转十八弯的家伙,作出任何一项行为,都得考虑到在心里转了个九曲十八弯之后的结果。

        因此在看见中原中也的时候,沢田纲吉就有预感了。

        在听到中原中也说他是被“羊”所收留、又反过来饲养这群“羊”的羊之王的时候,他就更加清楚了。

        沢田纲吉垂下眼,忍不住叹息一声。

        “原来是那孩子啊。”他轻声叹道。

        太宰治看着这副模样的棕发少年眨了眨眼,忍不住又向后倒去。

        “我起不来了。”他难得孩子气地说道,“我被过肩摔了一下,现在起不来了!”

        看着躺在地上看着自己就是耍赖的少年,沢田纲吉忍不住幻视了下同样在这个年纪的蓝波。

        这个年纪……彼时波维诺家的小少爷似乎已经是进入了高等中学的年纪了。

        拍着胸膛说自己已经是个大人不需要兄长们庇护溺爱了的小少年雄赳赳气昂昂地留下一封信给沢田纲吉之后,在其他人都不知道的情况下离家出走,打定主意要自己一个人去浪迹江湖。

        但这一套早就是他狱寺大哥玩剩下的。

        ——当初狱寺隼人离家出走的时候,蓝波·波维诺甚至都没出生。

        因此没过半天,就被千里迢迢从异国赶回来的狱寺隼人撸着袖子从什么餐厅的后厨给拎了出来。

        傻乎乎几乎是一出门就被人骗了钱的小少爷被迫吃了霸王餐,虽然也不是不能逃脱,但总归还是被抓住了。

        于是只能一边抹着眼泪一边在后厨洗盘子帮工,在熟悉的章鱼头出现的时候泪眼汪汪地扑到对方面前,大喊了一声“章鱼头”。

        几乎是从繁忙的事务里挤出一点时间来捞这小鬼的狱寺隼人:……

        已经成长起来的可靠青年慢条斯理地理着袖子,对着冲自己讪笑的餐厅老板摇了摇头。

        “不是这头蠢牛。”他神情倨傲,即使知道说的不过是欺负人的谎言,也还是让人忍不住信服。

        当时已经打破了不少盘子让自己本就不少的债务不减反增的波维诺小少爷当即就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当然,在沢田纲吉这里,卷发的小少年却是叉着腰眉飞色舞地说着自己一个人在外面的“历险”是有多么意气风发。

        早已经听狱寺汇报过是怎么在一堆垃圾堆(不是)中找到这个不省心的家伙的的沢田纲吉忍不住露出笑容。

        蓝波·波维诺当时就炸了毛。

        虽说教父先生的笑容和谎言都是很有欺骗性的,但蓝波和他相处了多少年啊?

        从蓝波五岁一直到十五岁,从始至终都跟随在兄长的身后,踩着一步步成长为教父的兄长地脚印,一步步成为自由生长后的模样。

        ——说这么多,其实要说的就是,太宰治现下这幅与平日里大相庭径的模样,竟然让沢田纲吉微妙地幻视了下蓝波。

        教父先生沉默了一下,看着黑发少年的卷毛,忍不住单手握拳扭过头咳了一声。

        太可怕了。他忍不住想。

        要是蓝波长成太宰治这个模样,他是会怀疑自己的教育方针出了问题的。

        ——虽然他也没什么教育方针。

        太宰治看着棕发少年奇妙变幻的表情,努力了一下,还是没忍住露出奇怪的表情。

        “你的这幅表情,会让我觉得你还背着我做了什么坏事情的哦。”他忍不住吐槽道。

        沢田纲吉沉默了一下,开始顾左右而言他。

        “既然你将中也带到了我面前,想必是森医生有所求吧。”他说道,“怎么,万能的森医生也有不行的时候吗?”

        太宰治:……

        “你这是在转移话题!”他跳起来说了一句,下一刻像是个没事人一样转换了状态,神情恹恹,“是的哦,你确实没有猜错,是这样没错。”

        看起来对森鸥外似乎也没什么好感。

        ——明明他们才是一方的。

        沢田纲吉对于自己和太宰治的站位十分清楚。

        但是这并不妨碍他希望能够跟在这孩子的身边,要说的话也没什么原因,大概就是一种常常被其他afia们所痛斥的“仁慈”在。

        ——虽说如此,但是这一点却并未遭到他的家庭教师的贬低。

        【“你只需要记住,仁慈是可以的,”他所敬重的家庭教师说道,黑色的双瞳中向来让人看不清他的情绪,“但是,一时的仁慈也好,一世的仁慈也罢,都需要绝对的力量作为支撑……阿纲,我希望你能够牢记这一点。”】

        回过神,太宰治嘀嘀咕咕的,说着森鸥外和港口afia最近因为传闻中复活的先代首领而头疼脑热的事情,看起来活像是在告状的小鬼。

        于是沢田纲吉露出了笑容。

        “原来如此。”他轻声说道,“我也好久没见过森先生了,择日不如撞日,不如……”

        太宰治的眼睛亮了亮:“今天就……?”

        沢田纲吉瞥了他一眼,对这个坏孩子心里打得坏主意猜的有个七七八八。

        不过都在可以包容的范围之内。

        他拢了拢手,露出少年气的、几乎可以说是可爱的微笑。

        “那就明天吧。”他朗声说道,自有一股与众不同的阔朗,“明日上门拜访。”

        四周沉静。

        半晌,一名银发短发、约莫有五六十岁的老者从阴影中走出,朝着两名少年点了点头。

        ——广津柳浪。

        虽然只是跟在太宰治在一些边缘任务游走,但沢田纲吉还是一眼就认出了对方的身份。

        能够用这位老爷子来看着他,说明森鸥外心中对他还有数不尽的提防和算计……不过这也是自然的。

        想起当初在常暗岛上,那名满心满眼大义和胜利的卫生科长,沢田纲吉就觉得不论对方做什么事情出来都是正常的。

        因此他才装作是什么都不知道的模样。

        既不知道身为“羊之王”的中原中也就是当年那场造成擂钵街产生的那场灾难的源头,也不知道他同“自己”的身份一样,是人工制造的实验体。

        目睹着广津柳浪离去,沢田纲吉闭了闭眼,在心中默念着从魏尔伦那里得来的、属于中原中也所封印的异能体的名字。

        ——荒霸吐。

        半晌,他呼出一口浊气,开始思索要怎么委婉地跟他的哥(不是)魏尔伦说中原中也的事情。

        看那孩子的模样,是并不知晓魏尔伦的存在的……其实沢田纲吉也不是十分清楚魏尔伦与中原中也之间的因缘,只知道双方有过一些单方面的交集,封印着荒霸吐的“装置”中原中也便被有着类似经历的北欧神明视为了兄弟。

        ——就跟他一样。

        不过这样说的话他应该是比中原中也大的吧……应该是的吧?

        沢田纲吉默默数了数,就算是这个身体的壳子的年纪,他也已经是一个五六岁的大宝宝了!

        而中原中也看起来小小矮矮的,没准才“出生”两三年也不一定。

        如此想着的教父先生,自然而然地忽略了当初擂钵街的那场爆炸,似乎产生于他的苏醒之日之前。

        不过这些都不是很重要了。

        翌日,睁开眼拉开门,银发的老绅士便站在他的门口,缓慢而优雅地转过身。

        “在下广津柳浪。”就算是大家都知道彼此的名字也要表示一下,广津柳浪微微低下腰,说道,“我们的首领,港口afia的boss森鸥外阁下邀您一叙。”

        我们?

        沢田纲吉对广津柳浪或者说森鸥外的邀请并不意外,但是听见广津柳浪口中的“我们”却有了些好奇。

        棕发的教父先生抬起眉,看将黑色长发、面色苍白的青年就站在距离他们不远的地方。

        见他的目光看过去,广津柳浪了然地挑眉,为他介绍。

        “这位是我们港口afia的干部,兰堂大人。”

        沢田纲吉扭过头:“兰堂?”

        广津柳浪虽然不知晓他为什么会重复一句,但还是点了点头。

        确实是兰堂没错。

        ——但沢田纲吉的脑海里却跳出的是另一个有些相近的名字。

        “兰波。”他轻声说道,望进黑发青年空无一物的眼瞳之中,“阿蒂尔·兰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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