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4章 第一百六十四章
纯钧恭敬的将胡玉璋请进了书房, 胡玉璋在门口对他微微点了下头,才抬脚进去。
丫鬟上完茶之后,纯钧便带着丫鬟一起出来了, 顺便将书房的门一起关上。
承影看了一眼紧闭着的房门, 将准备走过去的纯钧喊住,然后小声的问他道:“夫人很久没主动找过爷了吧,你说夫人来找爷做什么?”
“这主子的事情那里是我能知道的?”
承影继续八卦着道:“爷今天在宫里受了气,如今心情正不好着呢, 夫人这时候来找爷, 小心别撞枪口上。”
纯钧瞥了他一眼道:“你干你自己的事情去, 别整天瞎打听。你办正事要是有干做这些事上心, 也不会老是被爷教训。”
“看你说的, 我什么时候干正事有过大差漏。”
说着看到纯钧正准备张嘴跟他翻旧账, 又忙道:“好了好了,我不说了还不行吗。”
接着又好奇的看向书房的方向, 咬着手指猜测夫人找国公爷究竟要干什么。
此时书房里, 胡玉璋和孟季廷一人一边坐在椅子上。
孟季廷端起茶碗抿了一口茶, 然后问她道:“夫人来找我,是有什么事?”
胡玉璋心里默默的想, 是不是现在她没事连找他都不可以了,他就厌烦她到这个地步。
不过这些年胡玉璋已经喜欢了与他两不打扰的生活,若不是有事,她也的确不想来找他。
她没有跟他寒暄, 直接进入话题:“我记得爷当年说过,世子之位一定会留给妾身所出的嫡长子。”
孟季廷看了她一眼, 放下手里的茶盏, 然后问道:“夫人想说什么?”, 但脸上表情已经有了些不好。
“如果爷还谨守诺言,晖儿今年已经七岁多了,妾身想请求爷,上折请封世子。”
孟季廷皱起了眉头,脸上已经有了些不快,但还是忍着道:“请封世子的事情,我心里有数,现在还不是请封世子的时候,你不必操心。”
胡玉璋心中有些着急,开口道:“现在不是时候什么时候才是时候,既然早请封晚请封都是请封晖儿,为何不能是现在?”
她看着孟季廷,目光暗暗的,在语气中带出了怨气:“还是爷心里已经反悔,对世子之位已经有了别的打算?”
“晖儿是嫡长子,按照宗法礼制,世子之位本就应该是他的。爷就算偏爱小儿子,也不能不顾宗法道义。”
孟季廷本就窝着一肚子火,此时听着她说出这些话,胸口的火气越发的蹭蹭蹭的往外冒出来,倏地站起来冷着脸看着她:“胡玉璋,你除了惦记世子之位是不是没有别的事情了?”
胡玉璋抬起头来看着他:“那爷倒是说说,除了世子之位,妾身还应该惦记什么?”
丈夫的情爱吗?她曾经倒是惦记过。
她看着眼前的男人,她在成亲之前,对他曾有过许多的期许。她曾经盼望着夫妻和鸣,盼望着夫妻恩爱。哪怕她知道他身边有一个庄青槿,她也未曾放在眼里。她相信嫁给他之后,凭自己的聪明才智可以笼络住丈夫的心,可以求一个一生一世。
只有嫁进来之后,她才明白这个男人对她有多么无情,不到十年的光阴,就熬完了她对他的全部热情,让她的心一点一点冷下去。
这个人对她,心比石头还硬,让她对他不敢再抱有任何的期待。她接受他永远不会把心放在她身上的事实,但是她儿子的东西,无论如何她都要帮他守住。
“若爷对世子之位不是已经有了别的打算,为何至今不肯立世子?晖儿虽然是我生的,爷就算心里厌恶我,可爷别忘了,他也是您的儿子。”
“胡玉璋,你不必用你那些小心思来揣度于我。晖儿是我的儿子,该给他的,我一份不会少给他,你自不必整天为这些事提心吊胆,想一些有的没的,再用这些影响孩子的情绪。”
“还有,你觉得我厌恶你?你错了,我从不曾厌恶你。”
他对她只是没有像对青槿一样的感情而已。
青槿的出身做不了嫡妻,他需要一个妻子,她同意嫁,她在嫁进来之前就很清楚他身边有青槿这个人,那他认为青槿就是他们之间的默契。成亲之后两个人相敬如宾,他也不认为这有什么大不了的,高门大户里像他们这样过的夫妻也不少。
她进门的这些年,国公夫人和当家主母的尊荣他也都给了她,哪怕当初她的兄长在他的府里兴风作浪,他厌恶胡惟瑞,却也不曾迁怒过她,哪怕现在胡惟瑞和崔家的人搅合到一起,频频对他孟家不利,他也未曾把她兄长做的事情算在她的身上。
不管是府里的管事下人还是外面的人,依旧恭恭敬敬,尊敬她是宋国公夫人。就算青槿,这些年也没自持宠爱而去冒犯过她。
孟季廷并不觉得自己哪里有亏待过她,更不知道她对他的怨气从何而来。
但他要忙的事情太多了,也没心思去管她心里的那些怨愤从何而来,已经是成年人,难道还得他哄着她不成。
“该请封世子的时候我自然会请封,你若没有别的事情,你出去吧。”
胡玉璋还想再说什么,抬眼看向孟季廷,却见他已经侧身过去,一副不欲再多说的模样。
她心知再说什么也无法改变他的心意,然后也什么都不想再说了,更不想继续留在这里。
她对他屈了屈膝,然后转过身,同样冷着脸走了出去。
两人几乎说得上是不欢而散,孟季廷呆在书房里,想起她说的那些话,越发窝了一肚子的火。
他拿了剑出门,直接去了校场上,打算打一场发泄出来。
结果到了校场上,却看到孟毓心一个人在那里练枪法,哪怕身边无人教她,她也练的认真,而且练得还挺有模有样。
孟季廷心里微有些异样,这些日子他忙着外头的事情,青槿在照顾受伤的孟承雍,他突然想起他们很久没有关心过这个女儿了,心里不由有些愧疚。
他走过去,问道:“心儿,怎么你一个人在这里,教导你的师傅呢?”
孟毓心看到父亲,收了手里挥出去的红缨枪,笑着上前来唤了一声“爹爹”,然后回答他的话:“师傅今天休沐啊,爹爹忘记了?”
孟季廷拍了拍自己的额头,道:“爹爹最近忙得糊涂了。”
孟季廷又低头看着自己的闺女,五岁多的小姑娘,才到他腰腹这么高,别人家的姑娘大约还在父母怀里撒娇,但他的小姑娘已经渐渐的不愿意让人抱了,一心想当一个大人了。
孟季廷有些遗憾,他希望女儿无忧无虑的长大,不需要为任何事担忧,哪怕长成一个骄纵的,甚至有些刁蛮的娇小姐,有他这个父亲和她的兄长为她撑腰,也无关紧要。
但是不知不觉间,小姑娘就有了许多自己的心思,有些心思甚至不愿意跟他这个父亲说。
孟季廷想起谈起这个女儿时青槿跟他说的话,她喜欢做什么想做什么,就让她做就好了,只要她心里高兴,哪怕这些事情做起来困难和辛苦,爷何必阻拦她。我们不要总以自己觉得为她好的方式对待她,要让她自己觉得好才是真的好,她才会真正的快乐。
孟季廷伸手轻轻拍了拍她的脑袋,对她道:“今天爹爹教你。”
孟毓心昂起头看着父亲,脸上高兴起来,眉眼弯弯的问道:“真的?”
孟季廷点了点头,自己先走到了校场中央,对她道:“来吧,先把你刚刚那套枪法练一遍给爹爹看,然后爹爹再指点你。”
孟毓心跑过去,抱住父亲的腰,高兴的道:“爹爹真好。”
父女两人在校场里练了一整天的枪法,时间不知不觉的就过去,到后面孟季廷心里的火气慢慢的也消了,然后父女两人笑着,相携着一起回了东跨院。
孟毓心今天看起来心情显得格外高兴,被孟季廷牵着一蹦一跳的,不停的跟父亲许愿,若得到了父亲的承诺,便高兴的抱着父亲的腰说一句“爹爹真好!”
两人走进东跨院时,孟承业又在被青槿罚站,双手和身体都贴在墙上。
见到孟季廷和孟毓心进来,咧着嘴笑着喊了一声“爹爹,姐姐”,刚想跑过去迎接他们二人,却被青槿用眼神警告了,于是又怂怂的继续贴回墙上去。
孟毓心一看他被罚站,指着他质问道:“业儿,你今天是不是又闯祸了。”
孟承业嘟着嘴不高兴道:“我没有!”
孟季廷看着小儿子,也问青槿怎么回事。
青槿于是告诉他道:“他今天午歇的时候,躲开下人偷偷溜出去,一个人跑到荷花湖里去了,说要去划船,让院里的下人一顿好找,最后还是二夫人看见他将他送回来的。二夫人看见他时,他已经脱了鞋子准备下湖里了,我知道后真是吓出一身冷汗。他的胆大比他哥哥还大,我若不好好教训他,他下次不知道要再干出什么事情来。”
孟承业很不满道:“我要划船,娘娘不带我去,我才自己去。”
“我有没有说过太阳大,等下午太阳下山后再带你去?”
原本准备给儿子求情的孟季廷听完前因后果后,也板起了脸看着孟承业,对他道:“该罚,你姨娘让你罚站多久?多罚一个时辰!”
孟承业不高兴的看着父亲,作出委屈状。
孟毓心也走过去教训他道:“活该!让你一个人跑去荷花池里,万一掉进湖里面去,你就要淹死了。”
孟承业对她重重的哼了一声,撇过脸去。
春狩遭遇刺客这件事,因着皇帝不想深究,就这么轻拿轻放的过去了。
青槿从孟季廷口中得到这件事情的处置结果,心里十分的愤愤不平,她为两个孩子感觉到委屈。
“难道这件事,就这么轻轻过去了吗?”
孟季廷抱着她“嗯”了一声:“陛下非要袒护,我也不能直接拿着剑,跑到周家直接将周善给杀了。”
青槿愤道:“路上给他套个麻包袋,将他狠揍一顿。”
孟季廷听完低着头,一脸认真的看着她道:“这倒是个好主意!”
青槿见他认真,自己反倒不好意思了起来,道:“爷,我开玩笑的呢,怎能如此儿戏。”
孟季廷对着她笑了起来,弹了弹她的鼻子,青槿这才明白过来,他这是看她不高兴哄着她,于是在他身上轻捶了一拳,嗔道:“爷就只会拿我寻开心。”
“爷这是哄着你高兴。”
孟季廷低着头,蹭着她的鼻子,对她腻腻歪歪的耳语了一番。青槿被他哄了一阵,心里的不平也渐渐的平缓下来。
孟季廷接着又说起了四皇子,叹着气道:“……四皇子变化不少,心性成长了许多。”,如今看起来更像一个皇子了。
青槿靠在他的胸口,柔声对他道:“不管他怎么变,他是姐姐的孩子,我相信他的心是柔软和善良的。那天他来看我,我就知道他不止是长得像姐姐,性子也像姐姐。”
孟季廷想起他愿意为了救孙良宜这个老师的命而去得罪皇帝,于是点了点头。不管他怎么变,心里至少保留了一份心慈。
青槿后来听孙侧妃说起,宫里五皇子因为那日在勤政殿里受到惊吓,大病了一场,好了之后人就变得十分胆小,脑子也变得有些呆。原本挺机灵的一个孩子,读书也还行,结果病好之后连握笔都握不住。
皇后为此焦头烂额,换了几个老师都没有效果。
孙侧妃跟她叹道:“她那日为了胁迫英婕妤,故意将这么丁点大的五皇子带到这样的场面去,却反而把五皇子给吓废了,也不知道她心里有没有后悔。”
孙侧妃一向觉得,大人再怎么争权夺利都好,或者彼此仇怨都好,不应该折磨孩子。五皇子好歹也是皇后养大的,养条狗养了这么多年也该有感情了,结果为了自己的私欲,完全不顾及五皇子,可见她心里也根本没把五皇子当成自己的孩子放在心上,只是她的工具而已。
“倒是那位英婕妤,陛下原本赐了她死罪,结果一杯鸠酒喝下去,人却没死,活了过来,只是醒来后人疯了。那时正巧五皇子受惊吓病倒了,梦里喊着‘母后’,陛下看在她是五皇子生母的份上,饶了她一命,将她发配到了冷宫里,任她自生自灭。”
孙侧妃以前不喜欢这个英婕妤,后来看她和英家遭人利用又成了弃子,心里又多少有些同情她。如今父兄俱死,家破人亡,儿子捏在皇后的手里,自己也疯了,也不知她心里有没有后悔过当初的贪念,主动将儿子交给了皇后抚养。他听赵王说过,这个英婕妤未必参与了这件事,是他的父兄想当太子的外家,受了别人的蛊惑和撺掇。
青槿没有说话,世上的女子悲在大多数时候没有决定自己命运的权利。英婕妤可悲可怜,世上的其他女子也可悲可怜。
转眼,孟承雍的伤养了一个多月,裂开的骨头重新长了回去,伤口也已经愈合,孟季廷也终于允许他起来活动。
他站在屋子里,握着拳头左扭扭右挥挥拳,活动了一下拳脚,一扫身上的气闷,感觉浑身精神气爽。
孟季廷从屋子外面走进来,问他道:“身体感觉如何。”
孟承雍高兴的大声道:“好得很,我现在想出去打死一头老虎。”
他一个多月没动筋骨了,他现在感觉自己浑身充满了要发泄的力量。
孟季廷拍了拍他的肩膀,接着道:“陛下要召见你,你准备准备一下,我明日陪你进宫去。”
孟承雍点了点头,表示好。
“陛下见你,大约是因为你救了四皇子的事情,他要奖赏你。如果陛下问你想要什么,你知道怎么回答吗?”
孟承雍脸上有些疑惑,抬起头来看着父亲。
孟季廷对他招了招手,微笑着道:“过来,我来跟你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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