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5章 第 155 章
冲过终点后戚杏勒马转身向二人行去, 行至二人跟前,只见两人滚散了开,各在一处, 形容狼狈。
两人身上的绫罗锦衣鬓发肌肤上皆滚满草屑,头埋在地上因叫人看不清什么神色,也无法叫人推断出伤势究竟如何。
“你们两个怎么样?”她例行询问,从马上下来后又成了完美无缺的高门贵女。
无人理她, 只有窸窣之声。
戚杏头有些疼, 没想到跑一次马还能生出这么多事来。无论崔骜出事还是司月出事, 只怕陛下都会大发雷霆。她站在原处,余光依稀瞥见无论是其后跑马之人还是跑马场外的人都连奔带跑地向这边赶来。
她后面的太子最先赶到,戚杏无甚表情地冲太子点点头, 全然没有任何与他拉近关系的意思。
沈兰珏礼节性地回应了一下便弯下身叫人道:“崔骜?司月?还好吗?”
崔骜离他要近些,他便试图伸出手去将崔骜扶起好检查他有无大碍。
“别碰我!”崔骜大约感受到有人接近他,埋在草里的脸动了动。
沈兰珏也不动怒, 又去看摔得远一些的司月。
司月没闹脾气,也没有任何怨怼之色, 手撑着地慢慢起身,面色煞白地向沈兰珏道:“殿下,我没什么大碍。”只是他半晌坐在地上不起, 像是哪里有难处的样子。
崔骜一声不吭地从旁爬起来,同样看上去情况不妙。他束发松松垮垮,散了大半头发, 叫一个灰头土脸。
周寅等人总算从跑马场外赶过来,沈兰息与王雎也赶了来, 一行人碰面, 对眼下场景感到棘手。
责怪崔骜莽撞?似乎没有意义。事情他已经做下, 如今该是将事后的坏影响降到最低。
沈兰亭恨恨瞧了一眼崔骜只觉得烦心极了,都是他,这次大约也要害她倒大霉了。
沈兰珏主动弯腰搀扶司月,司月犹豫了下摇摇头,垂下眼掩去眼底碧色道:“抱歉殿下,我腿断了,最好应当不要乱动。”他脸上有汗珠顺着他流畅的面部线条滑下,竟是在竭力忍痛。
沈兰珏忙收回手道:“是我疏忽,我已经派人去通传太医,稍等片刻。”
崔骜依旧一副死不悔改的模样,甚至嗤笑一声,看上去格外让人恨得牙痒痒。他甚至还想出言嘲讽,看了一眼周寅,又将嘴紧紧闭上。
系统不明白事情是怎样发展到如此盘根错节跌宕起伏的地步,最终丧气道:“崔骜,你太冲动了,皇上一定会狠狠责罚你。”
崔骜烦躁极了,忍着剧痛没好气道:“为了一个蛮夷小国的王子责罚我?”
系统一愣。崔骜似乎有些变了,他好像完全适应了眼下这个时代,如他原本就是皇上的宠臣那样。
一群人在这吹冷风。
沈兰亭瞧着崔骜的样子忍不住发作:“你将人害成这样便一点表示也没有?真恶毒!”
崔骜冷笑一声,牙咬得死紧,懒得与她分辩什么。他冷冷瞥向司月,司月似有所感,抬眸看向他,转而便畏惧地低下了头,不敢看他。
这副模样在旁人看来更是崔骜欺负了司月的一种体现。
崔骜见他神情姿态笑出声来,自然不是什么开心地笑出声,能落下冰碴子来。
他在生气,所有人意识到这一点,不由大为震惊。明明他们亲眼看到崔骜先动手的,他还要生司月的气,未免太霸道吧!
沈兰珏深吸口气,平和问道:“你二人身上如今可有哪里不适?尤其头部。”
崔骜闭嘴不答。
司月则老老实实道:“右腿疼得有些厉害,还有右手。”
沈兰珏眉头微微皱起,只听司月这么说他便觉得他伤得不轻。如此伤势司月受罪是一回事,在场所有人都要受到惩罚是另一回事。是他未尽到兄长太子之责,罚他他毫无怨言。只是若牵连周寅进来,她未免太过无辜。
但他尚算了解父皇,知这一罚定免不了,不由烦恼起来,只是面上不曾显露半分,还在温言安慰司月。
沈兰亭几次开口想怒斥崔骜又忍住,场面已经够乱,她不能再给大皇兄添麻烦。
太医终于在刮了两次大风后姗姗来迟,沈兰珏立刻同太医说明司月伤势。
老太医点了点头表示了然,先为二人切了脉,确定没摔出什么内伤来,而后叫随行而来的药童去抬司月,而后犯难地看向崔骜,不知道该怎么探听这位爷的口风。
“崔小将军,您先回宫?一会儿老朽去您那里为您好好诊治。”老太医斟酌开口,自觉已经措辞措得十分委婉,想来不会惹崔骜生气。
崔骜依旧坚毅地站在原处不言不语,没说好也没说不好。
老太医心惴惴的,半晌没等到他回答,试探着道:“那老朽就当您同意了?”
崔骜依旧没什么反应,紧咬牙关站在那。
老太医松了口气,挥挥手,示意药童们抬着司月离开。几人刚要走,只听见周寅柔柔弱弱开口:“崔小将军的左腿应当不舒服,您可以为他瞧瞧吗?”
众人纷纷看向周寅。
周寅满面真挚,带着麻烦人的不好意思。
崔骜同样霍然抬眼,眼中有着不可思议以及微小的脆弱。他一直忍痛表现得与平常无异,却没想到周寅能看出他的不同来。他身上一阵热一阵冷,脑海中一片纷乱,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么,只能定定看着周寅。
老太医大惊,他请脉只诊得出内伤,若病患不说身上何处疼痛,他不细心检查很难发现哪里不对。
他忙要过去看崔骜的左腿,沈兰亭立刻叫住人:“他脾气烂得很,你小心他踢你啊。”
太医果真犹豫了一下,看着崔骜不敢更进一步。
崔骜从牙缝中挤出话:“我不会这么做。”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什么语气,但在旁人听来着实是够让人心惊肉跳的,简直是在说我会这么做。
大约意识到奇怪之处,他重新开口说了一遍。这一遍他的语气无比平和,出人意料,在场绝大多数人都没听过他这么说话,神情古怪。
太医深吸一口气上前为崔骜检查。这既是他分内之事,且崔骜已经说得如此明白,他再不检查便是自己办事不力。
在颤巍巍中老太医提心吊胆地检查完崔骜伤腿,大惊失色:“崔小将军快躺下,怎生还要站着?快,快将他抬上!”他命令其他药童将崔骜挪上平躺着抬走,显然崔骜也伤得不轻。但方才除了周寅几乎没人看出这一点,实在是他太能忍痛。
崔骜不知为何,一下子戾气全消,也没了方才频频冷笑的阴阳怪气,整个人平静得让人感到不可思议。
他一直看着周寅,心意不言而喻。而周寅却像被他看得不好意思了,柔顺地低下了头。
司月与崔骜这下都被抬走,众人自然也没什么心思再去选马。
“先回宫去吧,这里有我。”沈兰珏温和开口对沈兰亭说,也是说给春晖堂的女孩子们听好让她们放心。
沈兰亭垂头丧气:“是,大皇兄。”
沈兰珏点点头命人护送女孩子们回去,自己则去向皇上请罪。
本是好事,叫崔骜与司月一搅合让人连骑马的兴趣都没有了。
回到玉钩宫,因着这事还要听处置,女孩儿们便没各回各院,都在沈兰亭的一颗珠中等候下文。
几人先是七嘴八舌地大加谴责了一番崔骜马上推人的不仗义举动,才忧心起要被如何处置的事,也不知皇上会动多大的怒。
沈兰亭已经觉得自己进步颇大,换做过去她此时一定已经急得掉眼泪了,这次她非但没火急火燎,还长大了般安慰女孩子们:“放心,主意是我所出,也是我哄着他们去赛马的,最后出了这么大的岔子,是我的问题,和你们无关。”
许清如反对:“话怎么能这么说,你是为了给整个春晖堂选马才出的这个主意。若说有错那春晖堂人人都有错,不是你一个人的问题。”
谈漪漪更加跳脱:“那也不止我们春晖堂有错,参加时都是他们自己要参加,若有问题他们也有问题吧。”
林诗蕴赞同点头。
周寅则歪了歪头,疑惑不解道:“为什么是大家的错?不该是两人是谁弄伤的便是谁的错吗?”
女孩们一愣,感觉周寅所言的确大有道理。她们被整个大雍盛行的“连坐”之风引导,思考事情时反而容易忽略事情的本质。本该就是谁直接导致造成坏结果便是谁的过错,而方才她们你一言我一语都是在怪罪于错事产生原因的一环环过程,多此一举。
“崔骜伤人伤己,是他自己的错。”林诗蕴按照周寅的想法道。
众人一听顿时豁然开朗,可不是吗,崔骜伤人难不成还谁她们的问题不成?又不是她们叫崔骜去害人的。便是没有马场之事,只要崔骜有害人的心思,无论何时何地都能害人,岂会只在跑马场中害人。
错的是崔骜!
如此一想,善良的女孩子们对司月那点愧疚消失殆尽,只余下同情。
沈兰亭眨眨眼,看向周寅问:“阿寅,你方才是怎么看出崔骜腿断了的?”没了伤害司月的心理包袱,现在担心皇上的处置也不能改变结果,她心大地问出心中疑问,注意力很快转移。
周寅认真回答:“他一直一动不动有些反常,我便低头去看了看他的脚。他左腿虚站,右腿却在土里踩的结实,我猜这是因着他全身力气都在右腿上,所以料想他左腿可能是出了什么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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