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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章 第 63 章


“我今天表现得如何?”难得见周寅如此兴奋,  不过她连兴奋也是小心翼翼的。

        “表现得很好,你是完美的。”沈兰息垂眼倒茶,送到她手边。

        “多谢。”周寅探了热茶摩在手心,  对沈兰息弯着眼睛笑笑。

        沈兰息一边疯狂心动,  一边想她今天心情真的很好。

        周寅啜饮两口热茶,想到什么终于冷静了些。她犹豫半晌,  终于启齿:“三皇子……”

        沈兰息听到这称呼眉头一跳,唇抿成一线,  显示出生动的不高兴:“为什么这么叫?”沈郎君也好,明净也罢,都比三皇子好千倍万倍。

        周寅诧异:“可是今天就要结束了。”

        他在早晨说今日不必称他为三皇子,  然而今日很快就要过去,她改变称呼实属正常。回到宫中,  他只能是三皇子。

        沈兰息感到一阵怅惘,  难得生出无力感,  他留不住时间,  便觉得此时此刻的美好成了痛苦,因总会惴惴不安地担心分别时刻的来临。

        “可以将车停在巷子外吗?”周寅不大好意思地开口,  “我走回去就好。”

        日夜不同,他白日可以到府门前接周寅,  夜里再亲自送她回去便逾越了。

        沈兰息沉默片刻,  应了下来:“好。”让内侍知会车夫一声。

        周寅感激地冲他一笑,  接下来她看上去已经有些困倦,一路上都在靠着车壁打盹儿。

        沈兰息静静等着分别,过度喜悦之后带来极度空虚,  让人怅然若失。他凝视着周寅,  用目光描摹她的轮廓。

        她大约累极,  向来敏感在今日却浑然不察他的目光。

        坐在周寅身旁的妙华战战兢兢,似乎感受到三皇子未曾宣之于口的感情,很为女郎捏一把汗。

        在一片沉默中,马车缓缓停下。

        周寅被停下的惯性甩了一甩,迷蒙地睁开眼,初时看起来有些茫然。

        沈兰息想她一定累极,便没有因为私心多留她一会儿,很干脆道:“周女郎,到了。”

        他的声音像裹了碎冰,让周寅一下子清醒过来。她腼腆地笑笑,以手为梳理了理头发道:“我先回去,好吗?”

        “好,注意安全。”沈兰息与她告别。

        周寅失笑:“已经到了巷子口,很安全的,您也一路顺风。”

        “嗯。”

        周寅这才带着妙华下车向巷子里走,沈兰息打起车帘目送她一步步离开,乌黑的巷子中没有丝毫亮光,像一张巨兽的大口。

        沈兰息没由来地心中一紧,一把叫住她:“周女郎!”

        周寅停下脚步回头看来。

        沈兰息吩咐内侍几句,内侍从车上的木柜中拿出夜明珠来急急忙忙下车送过去。

        周寅诧异:“太贵重了。”

        “照明用。”沈兰息语气不容置疑。

        周寅看看黑沉的巷子,思忖片刻道:“多谢您,改日我会还给您的。”

        沈兰息想到与她有了下次见面的机会,心情大好,带着愉悦道:“好,快回去吧。”

        内侍将明珠交到妙华手上,由她谨小慎微地捧着夜明珠。

        周寅又向内侍道了谢,才重新和妙华一齐往巷子里走,很快被黑暗吞没。

        沈兰息失神地注视了会儿空荡荡的巷子口,算算时间周寅该到府上,这才平平淡淡地对车夫道:“回宫吧。”

        马车缓缓驶离。

        周寅与妙华借着明珠宝光慢吞吞地走,已经能见府门,很快就要到了。

        “女郎,三皇子对您可真大方,这么大颗夜明珠给您照明用。”妙华感慨,不期想起三皇子在马车上看女郎的目光,犹豫着要不要开口说这件事。女郎向来胆子小,说了后万一吓到她了怎么办?

        “他是个好人。”周寅夸赞。

        下一刻,她口鼻骤然被人捂上,人一下子软软倒下,瞬间没了意识。

        妙华一下子心慌,张口要叫,被人如法炮制地掩上口鼻,同样晕了过去。她手里的夜明珠险些落在地上,被人一把接住。

        谢琛确定周寅是晕了后这才松开用手帕捂住她口鼻的手,改作半扶着她。他心脏剧烈跳动,背上因为紧张爬满冷汗,此时遭风一吹冷嗖嗖的。

        几乎事成,他兴奋极了。

        一旁小厮两股颤颤,抱着妙华快要哭了:“郎君……可怎么办啊?”正是为谢琛跑腿卖药的那名小厮。他已经惹事上身,谢琛抱着少一个人知道事情就更容易成功的心思让他一并完成接下来的流程。

        谢琛瞥他一眼:“先弄到车上去。”

        二人一前一后将人拖到车上,很费一番功夫。

        今夜月明星稀,看来明日是个好天气。

        马车上二人被摆出靠坐的姿势,妙华头上也被戴了幂篱遮住容貌。二人左右对坐,看上去就像是静坐休息的淑女。

        谢琛忙活完揩了一把额上的汗,吩咐小厮:“你现在回府上,按我说的做就是。”

        小厮颤巍巍道:“是。”

        “待我日后回来少不了你好处。”谢琛满意,张口就给人画大饼,他这一走哪里还会回来,不过是骗人为他做事。

        小厮依旧打着颤,看上去很不靠谱。

        谢琛怕他出什么岔子,重新提问:“你再说一遍回去你要做什么,我听听有没有什么纰漏。”

        小厮便重复道:“回去后我先去周女郎的院子同院子里的婆子们说女郎晚上在旁的女郎家中住下,让她们安心歇息,再去夫人那里知会一声女郎回来了,不过看上去困倦极了,让夫人放心。回到咱们院子,我将郎君的信放在桌上,明天一早等人发现。”

        “可以,就这么办。”谢琛只要一晚上时间就够,一夜过去他带着周寅早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去吧。”谢琛摆手,示意他下车。

        小厮看了眼周寅与妙华,仍怕极了:“郎君,您事情办成一定要早些回来。”

        谢琛心不在焉地赶人:“好。”

        小厮这才从车上跳下,急匆匆地向府上去了。

        谢琛从车中出来,到马车前室坐好,驾车出了巷子。今夜不设宵禁,实在是浑水摸鱼的最好时候。

        周寅缓缓睁开眼,哪有半分被迷倒的意味?她捏着鼻子取出鼻内填的棉团,清醒得很。

        君子六艺,谢琛学得尚可。虽然他重新变得紧张,整个人都在细微地颤抖,却是因为亢奋。他尽力驾车驾得平稳,沿街而行。因行像的热闹,此时街上仍旧有不少人,也有马车经过。他这辆普普通通未刻名姓的马车混入人群中没有引起任何注意。

        一路向城门去,城门拥堵,进出城人甚多。进城者盘查严格,出城者则相对放松许多。

        谢琛如在梦里一般顺利过了盘查。他自报家门让禁卫军放下戒心,言说送妹妹与丫鬟去庄子上住。实际上这话漏洞有许多,譬如为什么四品都水使者要自己家郎君驾车等等。但禁卫军盘查太多,兼谢琛的身份也不大可能作恶,便放行了。

        一出城门谢琛驭马狂奔,按自己早已规划好的路线疾行。

        在他看来事情已成功大半,接下来只要隐姓埋名藏好就是。至于周寅?周寅的反应从不在他计算的困难之内。她是那样的柔弱,能翻起什么水花?

        谢琛驾车越走越远,专拣人烟稀少的小径行驶。少有人赶夜路,很快路上便只剩下这一车。

        他渐渐放松下来,浑身因过度紧绷缓和下来而有些发麻。

        “撑死胆大的。”谢琛冷笑,“看见了么?我是对的。”

        系统沉默不言,确实没想到事情进展得如此顺利。谢琛已经出城,首先旁人最早知道这件事也是明日清晨,而要反应过来便是明日中午,再到真正分发人手去找人不知道要过多久,仅这段时间足够他带着周寅远走高飞。

        “怎么不说话?”谢琛带着胜利者的姿态问。

        在他看来自己这几乎是绝处逢生,将死局盘活,实在很值得人骄傲。可惜他无从炫耀,只能向系统发泄。

        “你难道不觉得事情太过顺利?”系统迟疑着道,看来是个悲观主义者。

        “你什么意思?”谢琛不悦,“你诅咒我?”

        “我只是觉得……”

        “你只是觉得事情不该这样顺利,我不该完成攻略,不是吗?”谢琛讥笑,“可如你所见,最后的胜者,至少目前的胜者都是我。”

        系统答不上来,只是感到不安。或许是它多心,有时候最直接的解决办法才是正途。

        “你是对的。”系统最终道。

        谢琛终于等到系统低头,心中畅快极了。一直以来系统都高高在上,对他爱搭不理,让它承认自己实在是件扬眉吐气的事。

        马蹄嗒嗒,月上中天。

        车中传出一声不大不小的碰撞声,在马蹄声下也格外分明。

        系统比谢琛要杯弓蛇影许多,不由提醒道:“你不要停下车去看看么?万一周寅醒了。”

        谢琛终于感受到系统与他站在一边,他将此当作系统对胜利者的臣服。他不疾不徐道:“那药很厉害,能让人睡上一天一夜,我用人试过。表妹身子欠佳,只会睡得更久。”

        然而他刚在脑中与系统说完话,下一刻车内就响起一声轻微的惊呼。

        谢琛面上火辣辣的,他上一刻还在信誓旦旦地保证周寅绝不会醒,不啻于被立刻打脸。他勒马停下,要进车一看究竟。

        系统越发感到不妙,想提醒谢琛,然而他已经钻进车内。

        谢琛探身入内,车中只坐着妙华一人。他脑中嗡的一声炸了,耳朵上像蒙着一层什么。听什么都不真切,下意识要撤身出去找寻周寅。

        接着他被人力道极大地一把捂住口鼻,如他对周寅做的那样,重重砸在地上。

        周寅原来一直蹲着躲在马车门帘右侧的挡板后,谢琛上车来看,那里正是他的视觉盲区,因此第一时间正如她消失了般。

        她用脚将人完全勾入车内,文文静静地蹲下身来,如看蚂蚁般面无表情地瞧着谢琛。她伸出手在谢琛手脚上各掠过一次,谢琛即使昏着,口中下意识发出含糊的痛呼声。

        周寅眨眼盯着谢琛,像在等什么。见谢琛依旧昏着,没有要醒来的迹象,她看上去有些无聊地垂下眼睛,手机械般地在谢琛身上起起落落。

        夜风卷起车帘,借着月光,才能让人看清她并非癔症似的凭空挥舞着手。

        在她食指与中指的指缝中夹着一片纸张厚薄的银色刀片。她每举一次手,谢琛的眉头便不由自主地轻皱一下。

        地上的男人终于醒了。

        周寅手上动作不停,依旧起起落落。她面无表情地望着男人,一口矛盾的清甜软声,在夜里格外瘆人:“重新自我介绍一下,我是周寅,怎么称呼您比较合适?系统阁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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