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我慕容复啊,最会审时度势了!
“请剧翊卫使放心,大云天兵将至,我慕容复必然要助一臂之力!”
邵阳郡治所,永州府衙之中。
慕容复先是一脸信誓旦旦地对着剧孟保证,自己马上就会点齐兵马策应,东西夹击,尽快助云军拿下夏国西南诸郡。
但刚说完这句话, 便又见慕容复突然露出了一脸为难之色,涩声道:
“只是剧翊卫使或许有所不知,我邵阳郡北边是已经受夏国招安的安顺郡,西边便是有西南十数万边军驻守的德江郡。南边,有河池郡梧州兵马。东境,就是夏国重镇江城府。我如今麾下虽有兵马数万, 但甲胄不全,兵械不足, 实在难以抗夏军。但有疏忽大意,便是四面环敌之局势啊!”
邵阳郡之地,乃是西南与夏国朝堂联系的中枢,的确称得上是四面环敌。
但用这个理由,显然就是推脱之言!
德江郡容州兵马,此时被伍子胥压制得动弹不得。梧州兵马,也被狄青死死拖出无法抽身。东边夏国腹地,则是并无布置重兵。
也就是说出来,就算慕容复此时起兵策应,除了要应付安顺郡招安兵马之外,也无需担心其他。
穿着一身不显眼的布衣,怀抱长剑的剧孟,听到慕容复的话之后, 微微抬头,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沉声问道:
“所以慕容将军,想说什么?”
慕容复闻言, 当即对着中庆城的方向一抱拳, 正色道:
“在下想说,为了日后能够将邵阳郡完整地交到大云手中,我慕容复暂时还不能出手……不过请剧翊卫使放心,只待我麾下兵马整顿完毕,时机一到,当即起兵呼应,为陛下尽忠!”
听到慕容复之言,剧孟呵呵冷笑了两声,沉声道:
“既然慕容将军心意已决,那在下便以此回禀陛下了!”
说完,便再也懒得理会慕容复,转身便走。
慕容复见状,脸上一急,连忙起身,挽留道:
“哎哎哎,翊卫使大人莫要着急……请您明鉴,我慕容复对陛下是忠心耿耿啊!留步、留疤啊……”
这话虽然听着有急切的挽留之意,但慕容复也不过站起身做做样子罢了,脚下甚至连动都没有动分毫。
看着剧孟头都不回地离去, 身形消失, 慕容复脸上急切之色收起, 冷笑两声,理了理衣裳,再次惬意地坐回了位置上。
他慕容复机智无比,最擅权衡利弊,审时度势,怎么可能被剧孟三言两语便忽悠得起兵策应!
呵呵,夏国国力雄厚,乃是天下当之无愧的强国。别看如今云国屡屡占据上风,但也不过是因为夏国没有腾出手来罢了。
等到夏国反应过来,全力出手,云国还能讨得了好?
左右他邵阳郡,有安顺郡、德江郡隔着云国大军。难不成云国兵马,还真能够打到这里?别开玩笑了!现在放着好日子不过,站出来去当云国的耗材吗?
而此时,看到剧孟走出永州府衙,当即便有数名粘杆处侍卫迎了上来,也不避讳旁人,对着剧孟齐齐拱手一礼,道:
“翊卫使大人!”
剧孟沉着脸,道:
“速速回禀京中,慕容复已生异心。吩咐下去,除了明面上故意透露给慕容复的人手,其余之人全面清扫此前遗留下来的首尾,转入暗中渗透邵阳郡上下!”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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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国,江州府之中。
当地方官员收到消息,匆忙赶来府衙之时,舍弃仪仗车马,仅带着心腹亲兵快马而来的岐王,已经坐到了府衙之中,面无表情地等候着地方官员。
众官连忙齐齐行礼,恭声道:
“臣等,拜见岐王殿下!”
岐王受了众官吏一礼,沉声道:
“陛下圣旨,于江州府设立西南招讨司官署。地方官府、驻军,皆归本王节制,各地官吏全力配合,不得有误!”
江州府中百官,亦是早就接到了朝廷的旨意,自然是齐齐俯身行礼,不敢贻误。
岐王出了名的雷厉风行,此时当即安排江州府官吏主持,身边带来的人手从旁协助,一起清点粮草物资,腾出库房,组织人手,为即将到来的朝廷援军、军资粮草做准备。
挥退了江州府地方官吏,岐王扫视跟在自己身边的身着打扮、气度神采各异的数十名年轻士子,沉声道:
“本王性子直,有话也不藏着掖着!如今西南局势危急,江阳郡空虚,梧州久持不下,容州略占下风。如此时节,还请诸位莫要将心思放到党争之上。若被本王发觉,定不饶恕!”
此时的岐王,早已不是当初那个军中出身,身边除了武夫再无其余可用人手的亲王了!
朝堂大势明了之后,岐王距离那储君之位,也不过一个名头。如今朝中,已有儒、法、墨、道等百家的不少人才,投效于他麾下。
此时岐王身边聚集的这些人,便是这般来的。也便是有了他们相助,岐王才得以组建起自己的班底,可以派人监督江州府官吏行事。
此时听到岐王之言,这些年轻的百家弟子,顿时对视一眼。
片刻之后,其中一名儒家打扮的士子忽然站出身来,对着岐王拱手一礼,郑重道:
“不瞒殿下,朝中党争频起,相互攻讦,致使朝政紊乱,十数年来空耗国力无数,国势越发颓败。我等年轻弟子,亦是对此颇有不满。今投效殿下麾下,自是当同心协力,共克时艰!”
此言一出,当即引得了总多百家弟子附和。只听得众人纷纷出言道:
“请殿下放心!”
“我等皆是不满党争,若非如此,早已投效他人了!”
皇子夺嫡之争已有数年,百家之中大多数人,已然借此下场,党争之势愈演愈烈。
而岐王此时身边的这些百家弟子,在此之前,可从未在哪位皇子麾下效力。都是等到局势明了之后,知道了当今夏皇真正属意岐王之后,方才来到他麾下投效。
这显然,都是不愿参与党争之中,方才等待到这個时候。
朝廷党争,误国误家,国力七八成都损耗在这无畏的朝廷争斗之中。
可一国之中,便是再腐朽,朝堂之上也不可能全是这些醉心党争,只知争权夺利的权利野兽啊!
眼前这些百家出身的年轻士子,便是心中热血未冷,对朝廷如此多有不满。
此时听到岐王的警告之言,这些年轻士子不光没有生出不满,反而心中一喜,更觉自己等人没有选错效忠对象。
听到众人的承诺,岐王微微一愣,声音立即缓和,点头道:
“本王只看实际,只要诸位尽心办差,一应官职封赏,本王皆亲自为你们请旨!”
众人闻言,当即齐齐躬身一礼,朗声道:
“谢殿下!”
交代完毕,众士子当即离去协理江州府官吏。
岐王也不做休息,将江州府中一切有关军报尽数收集,仔细翻阅起来。
待看到一份军报之后,岐王忽然有些惊讶,脱口而出道:
“安顺郡的郝元化,同意奉诏出兵了?”
郝元化叛军出身,招安时日不长,没想到竟然这般听话?
一时之间,岐王脑海之中,竟然生出了一丝比较荒唐的念头。
难道,郝元化当初真的是活不下去了,这才被逼着起兵造反?实际上,他是一个对大夏朝堂忠心耿耿之人?
一旁的冯处闻言,缓缓出列,道:
“绣衣使禀报,安顺郡的确正在大举征收民众从军,整顿兵马。且有数部兵马,已经开始朝江阳郡进发,前去抵挡云军兵峰!”
岐王闻言,旋即露出惊疑沉思之色。
越是深想,他眉头便皱得越紧。
“当初郝元化被困郡城,孤立无援,已是困兽之斗时,父皇突然下旨招安,难道就是为了今日派他,抵御云军?”
他当初怎么也想不通,就算当初要调兵前往容州,也完全可以留下两三万大军继续围困,对容州大局也不会有太大的影响。
可是夏皇,却是下了一道最让人不能理解的招安圣旨。
可如今在京中接触了许多事情的岐王,心中却是莫名有了些猜测。
只怕当初他的父皇,便已然决心舍弃西南数郡。之所以花费大代价招安郝元化,只怕也是想要让云军付出更大的代价罢了!
冯处闻言,两手一摊,摇头道:
“陛下之深意,臣如何该揣测?”
岐王闻言,微微抬头朝金陵城的方向望去。
自己的这个父皇,当真是……
岐王摇了摇头,收敛心神,再次开口道:
“传令绣衣使,以后急报,都需先呈递一份招讨司衙门!”
冯处当即拱手道:
“请殿下放心,早就吩咐下去了!”
说到这里,冯处顿了顿,接着道:
“就在刚刚殿下训话之际,绣衣使便有密报呈上!”
岐王闻言,沉声问道:
“什么密报?”
“容州城中,有人自称黎朝黎卫宁,要求绣衣使提供庇护。”
听闻此言,岐王顿时眉头一抬,急声道:
“可曾确认?”
“那人手中印玺仪仗尽皆遗失,不敢确信真假……不过还请殿下放心,臣已经派人前去确认了!”冯处解释道。
岐王闻言,继续叮嘱道:
“黎卫宁身上,有我大夏日后抵御云军兵峰的关键,绝对不容有失!派去的人是谁,当真能够确认黎卫宁的身份?”
冯处低头一礼,正色道:
“请殿下放心,臣知道其中轻重!前去确认之人,乃是黎朝已故太尉陈丰之子,陈立言,所言必然可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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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州城中,陈立言身穿夏国甲胄,手持岐王印信,带着百余名士卒,有些灰头土脸地跑进了城中。
面对迎上来的边军将领,陈立言实在有些没忍住,开口道:
“我自河池郡绕道而来,一路之上已经见了数支云军千人队,攻袭后方城池。再看城外云军的营帐之中有空虚之像,只怕是故布疑阵牵制大军。与其困守,为何不出城一战?”
前来迎接的将领闻言,看了看陈立言,方才有些为难道:
“这位将军有所不知,城外云军主将诡计多端,当初在石林县,便是故意示敌以弱,紧要关头方才以重骑冲锋,使得我军溃败。如今看这架势,怕是故技重施!”
听闻此言,陈立言眉头一皱,继续道:
“既然如此,当以小股精锐试探啊!”
他反正是搞不明白,为何这十几万的夏军,会怕城外顶了天两万不到的云军!便是怕有埋伏,小股精锐多番试探不就行了?怎么还真的就困守城中,坐以待毙呢!
夏军将领闻言,强笑一声,道:
“将军不知云军骁勇,便是小股精锐出城试探,也绝对云国那重骑的对手啊!”
这话倒是也是实话,这段时间,这十几万夏军自然不可能什么也不做,也是多番派出小股精锐试探。
但面对有大军异象加持的关宁铁骑,人数太少了根本不是对手,数百人便足以杀散。人数多了。甚至都无法出城,便被关宁铁骑堵在城门处乱杀一通。
滚滚狂流之下,夏军不仅没有试探出云军虚实,反而使得士气衰弱得更为严重。将领被打灭了气势,未上战场,心中便先生出几分畏惧之意。
到了如今,十几万夏军上上下下的,竟然还真的就甘愿困守在城中,维持现状……
陈立言闻言,依旧耐不住,似乎还想要说些什么。
可未曾开口,便被身边从黎朝带出来的死忠拉住。
那名夏军将领见状,连忙转移话题道:
“将军前来,是为确认那位黎朝君王的身份吧。其身份特殊,需得尽快确认,请随我来吧!”
陈立言闻言,终于是闭嘴不言,跟着那名夏军将领前去。
夏军将领将他们送到一处庭院,和值守之人交代了两句,核验了印信腰牌之后,便打开院门,任由陈立言他们自行进去确认。
走入庭院之中,夏军并非跟着进来。便听得刚刚那位拉住陈立言的死忠,此时压低了声音,道:
“少将军,夏军将领对云军畏惧无比,只知坐困孤城,迟早有一场大败。到时候岐王手下无人,才是少将军出头之时!”
陈立言闻言,扭头看了一眼身边的死忠亲信,沉吟片刻之后,缓缓点了点头。
他乃是黎朝之人,投奔夏国,半点根基也没有。若是夏国不遇个一两场大败,损兵折将,元气大伤的,他又如何能够得到信任,有出头之日?
这手段言行,自是违背他心中本愿。但为了尽快获得权势,以报得家仇,他也唯有如此!
想到这里,陈立言沉重地叹息一声,旋即抬头看着眼前的庭院,眼中闪过一丝冷色。
若非黎卫宁刻薄寡恩,自己又何苦如此?
庭院屋门前,也有身穿着残破衣甲的黎军将士侍立。看到有人前来之后,当即有人上前拦住,询问道:
“这位将军前来,可是有……少、少将军?”
这名黎军话说到一半,待看清陈立言的相貌之后,顿时露出震惊之色,不可置信地道。
陈立言闻言,仔细看了看眼前之人,眯眼道:
“吴勇?”
眼前这人,陈立言倒是记得,乃是他昔日宿卫宫中之时的禁卫军下属。
不过片刻的功夫,陈立言便立时反应过来,看着眼前之人,冷声道:
“你在这里,看来这里面的,真的是黎卫宁!”
禁卫军随侍王驾,自然不可能不认识黎卫宁。如此一来,便自然排除了有胆大包天之人,冒充黎卫宁的可能性了!
那名叫吴勇的黎军,看到陈立言的模样,心中一惊,下意识地倒退一步,右手按住刀柄,死死护在了门前。
而此时,也是听到了门口的动静,辟秽打开屋门,正好便与陈立言对视一眼。
陈立言看到辟秽之后,微微歪头,也看清了屋内正襟危坐,似乎这个时候还想要维持他君王仪态的黎卫宁。
看到昔日誓死效忠的君王,一时之间,涌上陈立言心头的,竟然并非喜悦、恨意,反而是觉得无比荒唐,苦涩以及一丝恨铁不成钢之意。
自己父亲甘愿赴死,也不愿背弃的国家,竟然真的被当初自己视作明君贤主的黎卫宁,给一战败得差不多了!
那父亲、自己、全军上下的忠勇将士、朝堂之上的忠心臣子、江湖民间无数义士……这些人所付出的努力,到头来全部落空。
想到这里,陈立言浑身不住得颤抖,通红的双眼紧紧盯着屋内震惊的黎卫宁,咬牙恨声道:
“你为何没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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