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第 36 章
第36章重逢
乌苔望向谈步瀛:“你要说什么?”
谈步瀛:“叶青蕊的身份。”
乌苔:“她是什么身份?”
谈步瀛:“她确实是璇玑教的人, 不过具体是什么身份,我并不清楚。”
乌苔:“那璇玑教为什么要抓我?他们为什么要刺杀懋王?”
谈步瀛抬起头,望向乌苔。
乌苔盯着他,突然问:“我到底是谁?叶青蕊又是谁?”
谈步瀛沉默地看着乌苔, 看了好久, 终于道:“乌苔, 我不告诉你这些, 也是为了你好, 你安安生生地留在这里,我会照顾你和孩子, 这样不是很好吗?”
乌苔心间便涌出一股悲伤,难以名状的悲伤。
其实这些日子以来, 她自己猜想了很多。
现在,她望着谈步瀛, 她便什么都明白了。
她苦笑一声:“当年,懋王从璇玑教手中抢走的那个孩子, 其实抢错了, 是不是?我并不是那个被替换的农家女?”
谈步瀛垂下了眼睛,过了半响, 终于道:“是。”
乌苔:“我其实是长在璇玑教的一个女婴, 可能我还有点重要,但是懋王把我误抢走了, 他们就一直在追查这件事,也是因为这个, 懋王才屡次遭受刺杀。”
谈步瀛没说话。
不过乌苔从他眼中, 已经明白, 自己猜对了。
她继续道:“我现在唯一不明白的是, 如果你们要抢我走,那么多下手的机会,为什么不早点动手?以及——”
她望着他,缓缓地问:“我到底是谁?我的父母是谁?”
谈步瀛这次沉默了很久,终于道:“你既然已经猜到了,那我原原本本地告诉你。”
谈步瀛的故事并不长,但是足以将来龙去脉说清楚了。
原来,乌苔的母亲便是璇玑教前教主师婆大神,当时这位师婆生下乌苔后,身体虚弱,便想着过去老家乡下修养身体,谁知道恰好遭遇官府围剿,便躲于一位朋友处,那位朋友便是元丰之乱中的悍匪王秀。
这王秀发现了陆洲范氏的踪迹,想要捉拿陆洲范氏做要挟,无意中却捉错了人,回来后才发现,那女婴贴身穿的是粗布兜兜,根本不可能是什么世家千金。
他一气之下,险些想要了那女婴的命,不过游氏阻拦了他,留下了那女婴的性命。
再之后,恰官府剿匪,懋王使出毒计,王秀在乱军之中被砍杀,游巫祝仓惶携女逃跑,却被懋王抢走了女儿。
谈步瀛道:“游巫祝自从失了女儿,身体也每况愈下,没多久便仙逝了,之后璇玑教内部便起了争执,有人想把你救回来继承教主之位,也有人想直接扶持叶青蕊上位,当然更有人存着别的私心。”
乌苔只是静默地听着。
她隐约猜到了一些,但没想到竟然是这样。
也就是说,这个世上并不存在她的农家父母,她偶尔私底下的念想,永远不能成真了,她的亲生母亲早已不在人世了。
谈步瀛:“我是游巫祝救下的孤儿,巫祝临终遗言,要我护你周全。现在璇玑教内部大乱,他们想接你回去整顿教众,其实还是要挟天子以令诸葛,你不想去,我也不想你去,所以我才把你带到这里来,远离是是非非。”
乌苔听到这个,眼泪便一下子落下来了。
她在洛国公府,并没有被珍惜过,从来没享受过真正的母爱。
她寻找农家父母的念想也破灭了。
但是现在,她终于知道,哪怕从未见过,她的生身母亲,临终前也是惦记着她的。
谈步瀛又道:“如今的璇玑教,已经落入了叶青蕊之手。”
说完这个,他看了乌苔一眼,道:“叶青蕊登上璇玑教教主之位,是懋王背后撑腰。”
乌苔:“他帮助她登上教主之位?”
谈步瀛点头:“是。如果不是懋王助她一臂之力,她不可能铲除异己,她毕竟根基单薄。”
乌苔笑了笑:“原来是这样,我终于明白了,都知道了。”
事情到了这里,确实没什么不清楚的了。
懋王必是想起来一切,才以帝王之力去襄助他视为宿敌的璇玑教,又助叶青蕊登上璇玑教教主之位,至于在那话本中,自己为什么只得一杯鸩酒,仿佛也更能解释得通了。
因为自己是巫祝的女儿,是懋王仇家的女儿,几次三番刺杀懋王,竟然都是因为自己而起。
她一直想不通的,全都有了答案,全都能说通了。
乌苔所有的心思都沉寂下来了。
她想,也许这样是最好的了,虽然和那话本中不一样,但到底懋王还是助力了叶青蕊,而自己没逃过了鸩酒,却要在这穷乡僻壤抚养一个孩子。
也幸好,她有谈步瀛。
她之前对谈步瀛有过误解和防备,但是现在没有了,只剩下感激了。
感激谈步瀛告诉自己母亲临终前的嘱托,感激谈步瀛一直帮助自己照顾自己,也感激谈步瀛将会陪着自己度过余生。
一连几天的时间,她都有些懵懵的,想着这些事,她又把谈步瀛叫来,让他和自己说起母亲的事,说起那些过往,只听得泪流满面。
她的母亲虽然是璇玑巫祝,是朝堂上认为的“邪门歪道”,不过对她,却是爱若至宝,一直惦记着的,即便是临终前,也在想着。
只是那个时候,她自己也疾病缠身,没有能力从云安城把自己抢回去了。
至此,乌苔觉得自己可以释然了。
那天,在那阳光和煦的午后,侧首看着身边的小铭儿,小铭儿已经会翻身了,他自己玩得不亦乐乎。
她想,过去的事,果然就这么过去了,她全都可以释怀了。
甚至连那懋王,当她知道了这里面竟有些缘由的时候,也就无从谈起怪他什么了。
乌苔以为自己的日子就这样了,她也主动提出来,自己和谈步瀛可以做真夫妻了。
也许以前隐隐还有些惦记,但是现在却是可以彻底放下了。
她觉得自己这辈子也算是值了。
当过贵女,当过王妃,进过宫廷,也曾面圣于御驾之前,所有世间人没有机会经历的,她都经历了。
历经千帆后,她还能摆脱那些喧嚣世事,恬静地生活在这么一处穷乡僻壤,身边有一个陪着她的谈步瀛,怎么都值了。
不过谈步瀛拒绝了。
当他拒绝的时候,手里正擦拭着一把刀。
他抬起头,望向乌苔:“小姐喜欢的是懋王,我可以慢慢等。”
乌苔:“我已经可以彻底忘记他,放下过去了。”
谈步瀛:“你好好养身体。”
乌苔见此,并没说什么,对于情爱,她并没什么想法,对于谈步瀛,她确实更多的是希望能有个人陪伴着她。世道艰难,她一个单身女子拥有那么多金银,自己是很难存活的,而身边的小婴儿更需要人照料,谈步瀛是很好的人选。
而他这么说,她也就不会再提了。
那是一个秋雨朦胧的凌晨时分。
当时乌苔醒了,是被小铭儿的哭声吵醒的,她摸了摸,竟是尿布湿了,旁边伺候着的嬷嬷嘟哝着起身来换尿布。
正在换尿布的时候,就听到了院门外的声响,仿佛是马蹄声,但是并不大,很沉闷的那种。
乌苔心知有异,便要喊谈步瀛。
谈步瀛却已经在门外道:“不要出声,我过去看看。”
乌苔点头。
之后,谈步瀛便没再说话。
乌苔侧耳倾听,听不到谈步瀛的脚步声,但是门外也已经没人影了。
再之后,便是寂静,马蹄声没了,脚步声更是没有,甚至连说话声仿佛也没有。
两个嬷嬷一个奶娘都已经醒来,聚拢过来,大家忐忑起来,便商量着说,要穿好衣服结伴出去看看。
就在大家终于找到了提灯要推开门的时候,门却从外面推开了。
门外,是一个身着锦衣的男子,绛红色锦衣修长华丽,在这暗夜中,威严丛生,却又神秘莫测,让人心中为之一颤。
嬷嬷奶娘都吓傻了,乡下人,哪里见过这阵仗,在那里一动不敢动。
乌苔抱着怀中的儿子,看着向自己走来的那男人。
她坐在炕上,他却是挺拔而立,这个角度,她只是觉得他真得很高很高,修长得仿佛高耸的山峰。
冷峻高贵的男人,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地走到了她面前。
她抱着儿子,心里却是认命的。
她想,兜兜转转,自己终究难逃一死吗?
此时此刻,一杯鸩酒,是不是更合情合理了?
她苦笑了声,望着他,道:“殿下,妾身知罪,但是还请殿下不要殃及无辜,这几位嬷嬷,并不知情。”
旁边两位嬷嬷一个奶娘筛糠一般抖着,扑簌簌地跪下了。
懋王却并没理会,他只是径自走向乌苔,之后膝盖微屈,半蹲了下来。
乌苔抱紧了怀中的孩子,她觉得自己应该向他解释下,怀里的孩子是他的,虎毒不食子,希望他留下孩子一命。
不过,懋王却在这时伸出了手。
修长的手,均匀的指骨,上面有着象征着至高无上权势的扳指。
乌苔身体僵硬地抱着自己的孩子,她并不知道懋王要做什么。
他越是这样,她越是害怕。
懋王的手却触碰到了她的脸颊。
微凉的指尖,轻轻碰到她的脸,之后抚摸着。
男人的气息温柔地笼罩着她,她却瞪大眼睛,屏住呼吸。
一旁嬷嬷们已经不敢出声,她们只是吓得无声流泪。
乌苔并不敢出声,就那么屏住呼吸等着。
等着懋王的雷霆之怒。
可是,许久后,懋王终于开口,却是道:“乌苔,我抱你们上车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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