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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抱抱“不可胡闹!”


  油灯有些暗,明灭着萦绕在两人周身,虽不及高门府第的华灯璀璨亮堂,却也别有一番世俗小户人家的请致。

  女孩儿的眼睛并不多美,却是黑白分明,因是带了些期待怯意地瞧人,便愈发显得圆溜溜的。皇族常年的优渥供养,又兼山林里头鹭草滋养,江小蛮的身上,其实更有一种不知人间苦的出世感。

  只是她出世出的热闹,就如老君月老跟前的顽童一般,可又是鲜活真实存活于世上的。

  被她这么瞧着,提耶终是心底触动,握了她的手最后郑重相劝:“我虚长你七岁,便是俗情上也总多听多见些。公主的厚爱,不过是一时的执迷,就好像特别喜欢一件钗环,想听一首曲子。等你再长些,见多这纷繁世界,才能找着同自己真正情投意合之人。”

  难得听他在佛法之外回应自己这许多话,江小蛮全不在乎那话里劝退之意。像是魂儿也被他勾去了般,她满心里只有这人俊雅温厚的面容,宽阔清瘦的胸膛,还有那双正握着她的温热带茧的手。

  围塌两边皆宽,在提耶絮絮相劝之时,她垂眸傻笑了下,索性顺着交握的双手,挨到他身边坐了。

  小姑娘也没有任何逾矩的动作,只是同他隔了一拳,紧挨着认真听他说话。

  见她意态平和,像是在仔细思考自己的话,浮提耶沙顿了顿,倒是一笑,张开手掌,将她另一只小手也拎过来,交握在一处,放在自个儿手心里。

  他说一句,便轻柔地在她手上拍两下,末了叹息了声,随口道了句:“西北正值乱世,多少女子闺梦成寡,老者丧子而幼童失怙……而凉国虽不比从前盛世,百年里头,应当是看不到兵燹的。”                        

                            

  听他说到战乱沉重,江小蛮也面露忧惶哀怜,她是个最易心软好骗之人。最是听不得人说离乱掉泪的苦痛,此时便檀口微垂,心里盘算着是不是往后削减用度,好去救助提耶所的外域流民。

  见她垂了脑袋,一言不发,提耶想了想,继续道:“殿下同我……何止云泥之别。于身份权位,我只是一介异域草民。于儿女俗情……少年时,我阖家上下殒命战火,早已是个无情无爱之人。”

  轻描淡写地说着惨痛过往,提耶心中感慨,见灯火下的人儿乖巧严肃,他抬手轻抚了下那黑亮如云的发顶,不自觉地笑了笑,终于盖棺定论道:“公主该择个年岁相当的贵胄少年,他会爱重你、疼惜你,与你同享荣华权势、白首偕老……而你我……断无可能。”

  大手松开,毅然决然地朝后收了回去。

  对着这么个天真纯善的小姑娘,只要是稍稍有良知些的君子,就绝不会利用她的情谊,何况他还是熏染过佛气之人。纵然有九年前的那一档惨祸,那时她不过才六岁,一个懵懂无知的孩童,决不该无辜受牵。

  要得武备图,只需用她作引,多勾连些三省内宫的人,剩下的自该是他们自己想法子。

  窗外天色黑透了,雪该是下得更大了,细听来,有枯叶老树被堆压的声响。

  本以为听了他这段剖白,又会伤了她。可或许,江小蛮是被推拒惯了。对一个姑娘来说,上回她壮着胆子主动去轻薄了他一回,下场却是被重重推在地上,还划开了手掌。而如今,借着皇权的压迫,她自以为是欺负了人还了俗,到父皇赐婚前,再被他言语拒绝几次,也是没什么要紧的。                        

                            

  至少,他愿意拉着她的手,这般推心置腹地同她讲道理,也是在为她着想了吧。

  此情此景,从眼前人身上,江小蛮竟一下想起了先皇后的样子。母亲的面容早已模糊,这些年来,姨母不愿亲近,韶光姑姑又聒噪说不通,多少年了,能这样言辞温和,缓缓开导劝慰她的,提耶是第一个。

  她莫名有些眼热,竟是张口一笑,板牙玲珑齐整:“你说的不对,知道我最喜欢你什么吗?”

  提耶卸下笑意,又回到了惯常的无欲冷峻,一双眼,清冷默然地瞧着对方。

  “旁的都不说。”她当然不能说,最喜欢他那双蕴满星辰的眼睛,只是仰着小脸,认真地组织言辞:“其实从去岁夏末开始,我就时常在莽山上听你吹筚篥了,我总是躲着,想象着你的模样。后来滢姐姐出了事,连元徽长老也不敢说话,偏你敢说。还有讲习所门前,那只鹫鸟翅膀伤了,我怕人笑话又怕被它啄疼了,也是你,想也未想,就将它抱了起来……”

  “我活了这么大,没有说假话,世上像你这般良善的好人,可真是从未见过。所以,旁的不说,单是这样的人品心性,早便压过那些王公贵胄万千了。就是同你草衣木食……”

  她忽然扁了嘴,又暗自傻笑了下:“就是同你草衣木食,就算你永远也不会喜欢我,你也必然会待我好。”

  这一番话,浮提耶沙是听得心悸又茫然。可他很快控制好了情绪,只是眉峰皱了一瞬,暗自恼怒近来心绪的起伏。

  难怪释尊29岁出家,最后看的一眼,也还是自己的妻儿。爱而生怖,女孩儿家如此深厚的情意,实在比兵戈利刃还要凶险难避。                        

                            

  他回身将剩菜拨至一堆,又将碗筷叠好,只回了一句:“看着是好人的,未必是……贫僧连一个凡夫都作不好,当不起公主谬赞。”

  “你这样好的人,若都算不上良善,那我不如也一并剃头受戒去。”

  经过这一日的遭际,又为他这一番亲近好言,江小蛮自觉着同他隔阂再无,执拗蛮横的脾气又上来了,见他于灯下沉默着收拾碗筷,她便又犯了着急的毛病,总想着快些说服了人,想缠着他给些承诺。

  她的腿还不大好,外头大雪路滑,可是不管提耶去厨间洗刷烧水,还是往来收拾屋子,江小蛮便如只瘸了腿的小田鼠,始终跟在他后头。

  她敏锐地觉察出,眼前这人,似乎并不喜欢瞧见她难受的样子。

  既然他不会动怒或过分推拒,那她也就放开了手脚,本性毕露地纠缠起来。

  “这屋里冷得像冰窖,一会儿我让人去与你搬床暖的来。”

  “你这成日里吃得也太寒酸了,明儿开始吃我那处的吧。”

  “合意斋的素菜点心可好吃了,酸甜苦辣,哪一味都有,没有他们想不到的。等你伤好了,若是不犯戒,再尝尝他家的甜坯子才好吃……”

  从小到大,她的吃穿用度那都是一等一的好。尤其是同人说起喜好来,江小三句里,有两句是离不开吃食的。穿了玉冠道袍,她能胡诌两句道号儒经的,可那都是为了应对贵妃的考核,撑她大凉公主的门面的。豆蔻之年,心性活泼,她心底里最讲究的还是在吃食上,一道开水白菜,江小蛮都能随口背出那十几味作料步骤来。

  可无论她说什么,提耶或是淡淡应一声“好”,或是就如哄孩子般推一句“不必”。同她不一样,朅末二十年来都不怎么太平,他是长子,从来学的都是精进谦和,克己中兴。那些莺歌燕舞、口腹之欲,从来都是无用之物。                        

                            

  这般明显无意的态度,却丝毫未曾打击到她。

  从原本的回避恭敬,说绝不还俗宏愿难改,到现下能与她如家人一般平常说话,江小蛮心下如意的很,好像已经将喜欢的人彻底划归己有了。

  灶间热水烧好了,她见提耶兑好了温水,又准备了伤药纱布。立在一旁,仍是没有要走的意思。

  “天色也晚了,公主该回去歇息了。”

  “让我瞧瞧你的伤。”

  她是真的担心他的伤势,可说完了这句,一想伤口的位置是在腰侧,免不得自己就先红了脸。

  “皮外伤罢了。”看出她的窘迫,提耶绞好布巾,特意转开话去,“倒是我疏忽了,公主且去内院再喝口水,一会儿我送你回去。”

  以为她会回避,可等他抬手解了衣带,一回头,却见小姑娘杵着没动。

  “是箭伤吗?我想看看。”

  要看那处的伤,势必就要袒露腰侧。略尴尬得偏了头掩饰,他还未想到推拒的说辞,小姑娘就已然走到了身前。

  “天寒地冻的,我同你一起也好快些。”

  她倒真不是存心要轻薄人,只是昨夜走得急,实在是没见着那伤处,今日一想起来,怕是不亲眼瞧上一瞧,总不安心的。

  也是奇怪,今日这顿饭后交谈,知道提耶并不讨厌自己后,那点子女儿家的羞氖胆怯,尽数被喜爱亲近压了下去。

  没来由的,她就是瞧着他亲切。许是僧人心怀苍生的悲悯谦和,已然泯灭了性别,让她不在意男女大防了。

  她站在他身前,眼睛恰好平视他胸口。提耶身形高大,正好将后头桌上的幽暗烛火尽数挡去了。江小蛮着了魔一样,圆胖肉掌朝他腰间衣带伸去。除了想看伤口外,她更有些心疼他恪守日中一食的清瘦。                        

                            

  “不可胡闹!”眼见衣带就要拉开,提耶当即伸手厉声喝止,一把捏在她腕上。

  江小蛮抬头,见他眉目微愠,却有什么藏在光影里分辨不清。怕再惹恼了他,她当即鼓鼓脸,嘶声装疼:“不看就不看,你抓疼我了。”

  男人立刻松手,见她兔子一样朝门边去了,以为是终于清静了,解了衣带退衣至半,门却又吱嘎一声开了条缝。小姑娘挨着门缝,蛮横地讨价还价:“法师!你抓疼了我,又这么黑赶我出来,一会儿你可得多陪陪我!要是不应,我现下就进来了。”

  她嗓音软软糯糯的,语气却作出凶狠蛮横的样。这是她从小惯用的手段,撒娇撒痴的,极少有不被应和的时候。

  靠近了油灯,提耶手法迅速地处理着脓血腐肉,听了这突然回马枪一样的幼稚胁迫,他紧抿的唇线微动,手下动作不停,随口冷漠应道:“公主谕令,小臣不敢不遵。”

  怕她在外头冻坏了,只是片刻功夫,他就收好药包。天冷得厉害,他身上却也只穿了两层中衣外罩一层薄长袄,三两下功夫系好了衣带,便去开门将人放了进来。

  进门后,江小蛮动作夸张得搓手顿足,偏右腿伤还未好全,这模样也就有些好笑。

  提耶只作不见,用烛台点了盏灯笼:“我送公主回府。”

  灯笼刚把厨间照亮许多,耳边就是一句斩钉截铁的娇喝:“本公主不回去!”刚才在里头还应了要再陪陪她的。

  男人提灯的手一震,都已经戌初起更了,她不肯回去,孤男寡女的,实在于礼不合。

  “你、你抱一抱我,我就回去了。”也只是踌躇两下,她便张口说了要求。她从小向身边人抱抱惯了,所以哪怕及笄了,还是有些孩子心性,抱一抱对她来说,并不觉得太过出格。                        

                            

  恰是胡人各部民风放达,男女大防也不如汉地那般讲究。是以听了这个要求,提耶并未立刻回绝。

  “若是不愿,”江小蛮揣测着他的脸色,忽的上前就将人抱住了,“那便换我来抱你吧。”

  这是她第二回  抱他,同前一次踮着脚将人压了脖子胡乱拦住不同。这一回,她轻轻地环上他腰际,侧脸正贴在他心口处,整个人极小意温存地钻在他怀里。

  “公主你……”

  周身相贴,他垂首望见一个寻常俏皮的小髻,红绳绑了几只赤金微雕兽类。女孩儿似乎害冷一样,嫌着抱得不够紧,还往他怀里又钻了两下。

  他阖目凝神,尽力让自己忽略胸前的触感温度,默诵了两句经文,试图平复渐快的心跳。

  江小蛮抱着还不够,近距离捏了捏他未伤的另一侧腰,又牵过他的手,仔细勾连住手指,嘟嘴疑惑:“怎的瘦成这般,佛理是好,可日中一食,许是会伤了身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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