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9章 雪无声(5)
起初,宙心深处,那只是一片昏暗混沌。
没有光,也没有风。
除了一片漆黑,什么也没有。
“好无聊。”
宙心诞生了意识,它模模糊糊地想着。
怎么就我呢。
这样不好玩。
于是,三千神魔应运而生,每一个先天神魔对应着一种大道法则,它们厮杀着,蚕食着,每一次都有神魔死去,但每一次也有新神魔诞生。
它喜欢这种热闹,看得如痴如醉。
可惜它被所有法则束缚,逃不开这片混沌。
它日复一日跟自己玩耍,照着三千神魔的规矩,给自己像模像样起了个外号。
叫始。
它诞生于宙心,所有一切的起源。
它是法则之始,亦是万物之始。
某日,有一尊混沌魔神被仇家追杀,身受重伤,奄奄一息倒在始的脚边。
啊。
它看起来是那么纤细弱小,那么的洁白美味,比起那些不洗澡的混沌神魔,散发着一股似有若无的冷香。还身负那么多法则,交融起来肯定好吃。
始蠢蠢欲动,想要整口吞吃它。
它抓起混沌魔神的脸,恶狠狠咬下去。
啊呸。
苦的。
换一面换一面吃!
它皱着脸吐出苦血,气冲冲翻转混沌魔神的身体,这回它谨慎了许多,量看了半天,染血的肩胛骨,棱棱的刀刃,脊骨又硬得发直,瞧着这两样就不好啃,索性照着它翘挺苍白的臀峰咬了下去。
肉多准没错!
啊呸呸呸。
还是苦的!
还有点涩!
始有些嫌弃,它刚放出来的法则虽然没有味道,可也不至于难吃到这种程度!
挣扎之间,混沌魔神苏醒过来,它脸庞净素,唇心无血,宛若没有任何雕饰的骨白器皿,睁开了一双灰白无光的眼瞳。
“你想吃我?”
它看着自己近乎被扒光的身体,臀部更是烙着一个可疑的牙印,鲜血淋漓,它平静地说,“吃法真讲究。”
“可你不好吃。”始认真地说,“苦的。”
“是么?”
它的语气稀松平常,“可能是你吃法不对。过来。我教你啊。”
始果真凑过去,被它峻疾一口咬住耳朵。
竟然咬不动。
混沌魔神目光发暗。
始有了觉,却没有痛,只是好奇望着它,“要从这里开始吃吗?”
混沌魔神:“……你不痛?”
始:“痛是什么?”
“……”
混沌魔神松开了齿关,它浑身缭绕着煞气,嗓音清细,“我受了伤,打不过你,你还吃不吃我?不吃我就走了。”
它瘪了瘪嘴,“我想吃的呀,可是你好苦,躯体里只有杀伐的煞气,又腥又脏。你能不能自己变好吃点啊?”
这小孩般的语气。
“那我——”
混沌魔神顿了顿,“怎样做才能让你入口?”
始就没见过这么知情识趣的混沌魔神,高兴地眉飞色舞,“当然是领悟全新的法则吗,情法相融才是最好的,硬硬脆脆,软软黏黏……”
混沌魔神颔首。
始说了一通,气都不喘,“大概就是这些了,不多吧?”
“不多。”
混沌魔神摇摇欲坠撑起骨架。
“等我日后变得好吃,我再给你吃。”
它纠结起来。
“就,就不能现在吗?我饿。”
“我很快回来,再饿一会。”
它抽起一柄寒光湛湛斩仙飞刀,转身离开。
“那你,那你记得再来啊。”
始朝它挥舞着手臂。
混沌魔神没有回头,玄衣白刀没入黑暗之中。
后来,混沌神魔的战场愈发惨烈,无数的法则破碎、消亡、新生、涅槃,宙心的根系也逐渐蔓延到了无穷之境。
它咬开厚厚的重茧,滑出了一道神魂。
空桑白境,草木葳蕤。
始化作草木生灵,它伸着懒腰,饮着雨露,过得好不快活,忽然头顶多了一块庞大的阴影。
“娃娃,你器根清奇,前途无量,要跟老头修道吗?”
始:“?”
让让,你挡着我晒日头了。
“娃娃,你不说话就当你默认了。”那长须老头笑眯眯地说,“取个什么名字好呢?叫小草?”
始:“??”
老头,你有事吗?
小心我抽你。
始摇晃着枝叶,暗暗地想,不行,我刚溜出来,没了老巢实力大损,先顺着这怪老头再说。
尽管它不死不灭,可要是挨揍太多,神魂损坏,被老巢知道了,还是得被逮回去蹲小黑屋,那它就白出来一趟啦!
它都还没玩够呢!
“看来是不喜欢小草了。”长须老头又道,“不若跟我姓,般……”
老头又瞅了瞅它。
“很会装弱,唔,不错,就般弱了。”
始:“???”
老头,我真的会扁你的喔。
老头还拿弹弓哄它。
嗤!
真当它是个娃娃呢还稀罕这种玩意儿!
不过,送上来的,不要白不要嘛!
老头见哄得它高兴,连根拔起,装在了一个紫光小鼎里,它哪能这么轻易屈服,趁着老头没防备,中途翻脸,撒腿跑进了十万禁山。
那老头也没急着寻它,开天九万里,舍身殉万道。
开天辟地,法则重塑,它的实力又膨胀了一圈,隐隐压制宙心老巢一头,它得意至极,愈发热衷搞事,任凭对方如何呼唤,就是不肯回去。
老巢就是迂腐守旧,非要它坐镇宙心,执掌大道法则。
哦,说得好听叫执掌,说得切实点,那是它在养育,从无到有,从弱到强,所有法则都得它一把屎一把尿养大!
是,它是法则至尊,是万劫起源,可它都忍痛分出部分气运,给了众生一场机缘造化,没道理还要管它们吃喝拉撒睡吧?
没有好处的它可不干呀!
除非众生反哺给它更多。
可你瞧瞧,众生给我什么啦?说起这群王八小羔子,它就满肚子怨气,自从开了神智,王八小羔子天天想着怎么万世至尊,怎么逆天改命,吃了我的气运不肯给我吐出来,还反过来想将我取而代之,成为新的大道之主。
早就不想忍它们了!
看在它们繁衍新法则的功劳,而且始终跳不出自己的手掌心,始捏了捏鼻子,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再小的肉也是肉,它再挑嘴,就得活活饿死啦!
如今它法则成熟,也开了痛觉,可不想轻易尝试饿死的滋味。
但对待老巢的态度,般弱传达的意思始终如一的嚣张。
对,我就翅膀硬了!
我就混着不回家!有本事你来拿我啊!
嗯,从现在起,它就是般弱了,老头取名挺好听的,它笑纳了。
这千年间,般弱逍遥快活,它在十万禁山里呼风唤雨,称王称霸,还收了十万小弟。
快活得连空桑都不想回去了。
“大王!大王!又有猎物进了咱的地界!”
小弟风风火火来禀报。
“还是个俏雏儿!”
般弱懒洋洋打了个呵欠,“雏鸟又没肉,不好吃,让它交好过路钱!”
小弟一阵脸红。
“不是啊,大王,我不是那个意思!我说的雏,是,是……”
“那你是什么意思?”
般弱翻了身,圆滚滚的肚皮,红肚兜里伸出一截胖嘟嘟白净净的藕节儿。
成家的小弟抓了抓脑袋的虱子,泄了气儿。
也是啊,大王手眼通天,可论起心智,还没到吃荤的年岁呢,它也是跟了大王,身价水涨船高,娶了一个羞答答的美娇娘,心里感激得很,难得瞧见一个白白净净的猎物,就想抓到大王跟前让它享用。
“算啦,你带他们看家,我亲自去一趟。”
弹丸大王从不辜负小弟的心意。
等它瞧见闯山者的真面目,不禁咦了一声。这家伙不就是那个说好让它吃,结果跑得无影无踪的混账吗?
般弱什么都可以忘记,唯独那一口吃的,尤其是从它嘴里溜走的肥肉,它可以惦记千万年都记得味儿!
待我耍他一耍。
般弱拎起自己的弹弓,噼啪弹中了混沌魔神的脑门。
他双目狭长,身段风流,行得是轻轻瞥瞥的,宛若飘摇的云彩,般弱收了十万小弟,就没一个有他那么俊的,老虎小弟也没有!
然后他风轻云净地伸出那双素器般洁白美丽的手,压住她的后颈肉,来了一顿笋尖炒肉。
般弱:“???”
他打我?
他打我屁墩儿?!
啊啊啊我大王好没面子他完了!!!
般弱当场拉山头扯大旗,放个狠话吓死你,哪里料想来了一尊真神,兜兜转转,它还是被老头盘算了!
般弱被拎着走,奶腮气鼓鼓的,只恨自己的腿儿生得太短,都踢不到他屁墩儿!
早知如此,当日它就该吃了他!
都是一群王八小羔子!
最开始那几日,般弱是想跑的,可是它转头一想,有人管自己的吃喝拉撒睡还不好吗?而且还负责收拾烂摊子的!
有便宜不占它就是小王八蛋!
况且,它也有自己的小算盘,它想把这一尊混沌魔神养得甜口再吃。
它饿得太久了!
不是它馋嘴,实在是它从出生时起,就饥一顿饱一顿。
特别是老头开天之后,给众生罩起了一座庇佑大山,它们是天地孕育的先天生灵,备受福泽庇护,生来就不用渡劫,等没了生存的危险,神魔对修炼更不上心了,这个醉生梦死,那个风花雪月,就等着张嘴去啃大界灵气,舒舒服服水到渠成进阶圣境。
它们是舒坦了,般弱被气得半死,它养出一个大界容易吗?
大道停滞不前,灵气逐渐流失,亏的是他们吗?它们若要当废物,死了倒是一了百了,可它秩序崩坏,法则消亡,亏死了呀,实在是亏死了呀!
试问你养了一群光吃白饭不干活的,还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就啃你棺材本儿的儿女,你能不被他们气死?
般弱就是这个心境。
它本来就爱当祖宗,可不想养出一群废物当她的祖宗,为了废物饿着自己,那更是万万不行。
般弱就瞅上了鸿钧老祖。
盘古之下第一圣,怎么着也能填填肚子吧?她早前供养众生,也不吃太多,就吃一个,不过分吧?
本来她想吃那老头的,可他的须儿太多太长了,又是皱皱一张老脸,她宁可饿死也不要进食!
好在小师哥没有让她失望。
他的手纤纤细细的,他的皮凉凉冷冷的,骨头缝里溢着清冷的蜜酿,每一处无不是照着她的心意长的,而他看她的眼神,也从最初的峻厉漠然变得轻怜重惜。
不错,与其说是他养着自己的小师妹,不如说她养着一味可口的食材。
她日日给自己洗脑,自己只是一株天真蒙昧的草木生灵,被强行带走,又要强行修炼,她抗拒他,厌恶他,又信赖他,爱慕他,从无到有建立羁绊,洗到最后连她自己都快信了,性子变得娇气任性,她就不信小师哥还能怀疑她来历不明!
万年之后,她饿得受不了了,恰好又来了一桩炉鼎之事,般弱趁机发难入了魔,将小师哥诱骗到她的五阴魔境中。
起先是很顺利的。
她一口咬住小师哥的美人骨,可它生得实在太好了,净素无瑕的轻玉,哪里舍得一手摔碎,她很怕吃了这一口,以后再也不吃到这么好的,想想怪不舍的。就在她这么犹犹豫豫间,道袍宛如蝉蜕雪落,堆在她的腰间。
她:“?”
这么自觉被吃的么?
小师哥双臂环住了她,胸膛亦是紧紧挨着她,酥油融化了山巅积雪。
他闭着双目,鸦发鬓角渗着雪珠,天地法相蒙上了一层潋滟的绛红,又有些咬牙切齿,额头一次次撞在她的肩膀,喉咙轻微耸动,死命克制着,任凭肩背浪潮迭起,仍不肯泄露半分声息。
她哪里见过这位贞峻父兄这一面,放浪形骸,寡廉鲜耻,眼也不眨观望着,连自己原本的意图都忘得一干二净。
那滋味妙不可言,她兴奋得连连颤动,当场长出了雄蕊。
小师哥:“……”
小师哥:“收回去,不然我切了。”
般弱:“……”
她哭哭啼啼收了回去,可恶,她错失良机!
她也想去小师哥身体里!
那肯定柔软美妙!
般弱仍在饿着肚子,饥肠辘辘,很是难受,可她又不舍得吃她最心爱的玩具,怎么办呢?
般弱只好搞一搞众生了。
正好当时是大争之世,龙凤麒麟等强族倾轧,截断了洪荒万族的通天之路,搅得她秩序混乱,法源难生。比起一家独大,唯我独尊,身为秩序者的她更喜欢看到的是万族道统蓬勃生长,周而复始,循环不灭。
乌烟瘴气,又撞刀口上的,她岂能放过?
她可最喜欢清洗了。
屋子脏了,放狠手,洗一洗,又是窗明几净,心旷神怡。
她说要送小师哥一份永生难忘的诞辰贺礼,也是真的。
她生来就踏足大道之上,但对她而言,天道执掌,更像是一种圣人傀儡,不能犯错,不能意气用事,不能快快活活,最好连自己的意愿也不要有,比守活寡还难受。
她被困了千年万年不知辰光,早就厌倦得透了,偏偏还有个要命的老巢,让她跑也跑不远。
不如就趁着一场龙凤大劫,圆了小师哥的圣人愿,她则身化心魔劫,借机逃脱老巢的掌控。
嗯,不错,大家都得到自己想要的。
般弱的小算盘打得是啪啪响。
但她有一个很坏的毛病,就算自己“死”了,她也不准这片天地忘记她的存在,更不准小师哥把她抛到脑后。
因而她耍了个心眼,在最后退化之际,装不认得他,推开了他。
其实还有个原因。
——她怕太近了,露馅!
她那么怕疼,又从来没有死过,哪里知道别的神魔死的时候是怎样的!
第一次干这种事儿,她总归有点心虚的。
不对,她又没有心,不虚!
“小师哥,小师哥,我好疼,我被戳烂了,你快出来,快出来抱抱胖丸呜呜……”
很好,她可以死不瞑目了。
结局如此惨烈,师哥肯定记她一辈子!他休想再沾染其他神男魔女!
“怎么,怎么出现了两个老祖?”
生灵低声议论。
般弱:“?”
完了完了。
玩过火了。
她的小师哥竟然裂成了两半!
那他的小公鸡呢?不会也成两半了吧?!
这怎么行哪。
就算她不用,也不能残缺的呀!
般弱有点慌。
好在大家都比较慌,没有发现她的端倪。
般弱就按照话本里写的,用最天真烂漫的模样,凄美死在小师哥的怀中。
始魔祖于须弥山出世,又在同一日消亡,化为天道一统,发出道高一尺魔高一丈的誓言,众生也因此多了一劫,名为心魔。当心魔劫降临,道魔厮杀,先天生灵不再有优势,后天神灵穷追不舍,接连迎来了巫妖劫、人巫劫、封神劫。
劫,浩浩荡荡。
运,汹涌澎湃。
般弱饿了那么久,突然一堆食物送到嘴边,吃得小肚子都鼓了起来。
美中不足的是,她本想尝了一尝小师哥的好滋味儿,扎根进他的神魂里,舒服是舒服了,可是千万年过去了,她还在他身体里头扎着,这让般弱一直寻不到脱逃的时机。
她这算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吗?
般弱懊恼无比,早知道就不贪那一口吃的了!
她对小师哥总是管不住嘴!
如今宙心老巢当她死了,羁绊也越来越弱,不再像之前那样频繁呼唤她,般弱眼看着就要逃脱法则囚笼,可不敢横生枝节,只得老老实实在他神魂里装死,等小师哥受不得痛与枷锁,再把她从身体里剥离开来,那她就是天高任鸟飞!
般弱等啊等,没等到小师哥把她剥离出来,他指尖捏着她的花枝,反而把她推进鲜血淋漓的胸膛深处。
她:“???”
小师哥甚至听信谗言,羞耻咬着唇,又闷着声儿,欺身压弯她的枝叶。
她:“???”
我死了啊!
我成了一株死花!
你在干什么?!
你住手!!!
饶是般弱装死了得,乍然进入窄巷暗道,差点就要给了反应。
“还是……不行么……”
小师哥捧着的花枝,细滴流落,目光迷濛又无措。
“怎么救你……师哥该怎样救你……”
他咬得唇心发烂,沁出了血珠。
他环抱着她,双臂绝望地发颤。
我怎么就救不得你。
我怎么就如此无用。
般弱很想诈尸,对他吼一句,别救了,让我安心地走行不行呜呜!
不知过了多久,道雪声又造访了一尊先天神魔,要借他的无量涅槃镜一用。
对方心知肚明。
“老祖可是要借此唤醒那始魔的心魂?”
那些惊世骇俗的传闻中,鸿钧老祖为了玄黄苍生,以玉京山七宝圣树祭杀了始魔小师妹,平复了龙凤大劫的浩荡风波,老祖更是进一步在须弥山巅证道,斩三尸,渡情劫,合天道,成为洪荒第一尊天地圣人。
洪荒万灵又怎能知晓,当日老祖痛不欲生,竟想自戕,以致情魄分裂,竟硬生生脱离了主魂,带着始魔尸身不知所踪。
常言道,一人得道,鸡犬升天,鸿钧老祖的弟子皆封神成圣,唯独他的一半,始终不肯与他同道,竟主动放弃了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这是洪荒道祖的第一笔,也是最后一笔的风流债,无人敢落纸宣扬。
道雪声沉默片刻,轻声道。
“我非鸿钧,众生自有他操心,我只问你,你肯不肯借我无量涅槃镜一用。我答应你,她若能复生,我必会约束她,再不教旁者得知她名讳。我们,会很平淡相守,开一家小店,日出日落,再不掺和你们的大事。我,道雪声,只此一愿,还望尊者成全。”
先天神魔摇了摇头,“非是我不肯,只是始魔之乱,不能再演一次,老祖,请回罢,哪怕你求我——”
咚!
却见来者撂开道袍,利落跪了下来。
先天神魔心神大震。
道雪声胸前插着枯萎的花叶,道袍染着经年的血污,他平静至极,对一尊远远不及他的后辈双手伏地,磕头叩拜。
“求您,给我们一条生路。”
先天神魔心想他如此客气,想必也不会恼羞成怒吧?
两害相权取其轻,还是他声名比较重要。
万一传出去是他的涅槃镜复生始魔,他还怎么混下去?
先天神魔深吸一口气,缓声道,“老祖,您求我也没用的啊,实在是始魔过于险诈,竟然立了心魔一劫,害得咱们先天同辈苦不堪言,我万万是不能答应的!”
“这么说,你不肯救她?”
道雪声抬起眼,长睫毛落了一片霜雪,白茫茫的,模糊了眸光。
分明是跪着的姿态,却让先天生灵一阵心悸,只得再次下起了逐客令。
“老祖啊,您也看到了,这众生所指,我实在是不敢违抗天命。”
滴答。
衣袂之下,血莲开败,如鬼亦如魅。
先天神魔骇然大惊,捂着脖颈的血线。
“老祖,您——”
“你的老祖去做圣人了,我说了,我不是他。天命?如她不是为了成全她的鸿钧师哥,她早就主宰汝等,轮得到你轻视她。”小师哥出神呢喃着,“她惯不爱这些的,我知道,我明知道,可苍生不信她,鸿钧也不信她。”
“她那么疼,哭得那么狠,可谁也没救她。”
“我师妹只是贪玩一场罢了,龙凤麒麟三族本就造得生灵涂炭,我师妹提前清算他们,剜掉腐肉脓血,有何不对?”
“是你们,身在劫中,却如此无能,只能任由巨族摆弄,她身化心魔劫,是为了考验众生,缩小先天与后天的差距,若你们通不过,便是灵府有瑕,自身的问题,不是么?”
小师哥低头睇他,“自己落凡,渡不过心魔,还要怨心魔太懂你么?”
先天神魔羞愧难当。
道雪声取得了先天神魔双手奉上的无量涅槃镜,对方小声提醒,“老祖,此镜只有十次轮回,您每跟它做一次交易,它就会取走您身上一样东西,直到……”
他声嗓微寒,“直到我再也付不出任何代价,对么?”
先天神魔不敢吭声。
“那就给它。”道雪声轻柔抚摸着心口供奉的一株玲珑天地,“不惜任何代价,若要永世沉睡,我陪她就是了。”
胖丸,等等师哥,再等等。
他们不肯救,谁都不肯,不要紧的,师哥会救你。
你会在一个莺飞草长、风暖日轻的午后醒来,纸鸢在天边放着,檐马在屋下响着,院落疏朗雅致,晾晒的衣衫振翅飞舞时,甜茶一壶刚好煮开。你只是睡了一觉,很长很长的一觉,刚好够师哥晾洗一筐旧衣。
什么都没变。
什么也不会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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