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8章 林肯与春田市
春田——这个名字稍微有点像是日本名, 但的确属于美国,甚至它在美国的历史中还是一个赫赫有名的名字。
因为这里便是林肯总统传奇一生的起点。在这里,林肯发表了他的告别演讲, 然后登上了前往华盛顿的火车,开启了自己的总统生涯。
北原和枫买了一堆的零食,时不时从里面拿出来一串热狗肠, 心满意足地吃掉。西格玛手里也拿着一份看上去很有料的烤肉肠, 一边“嘎吱嘎吱”地嚼着, 一边目光好奇地打量着四周。
9月份正好是开展66号公路母亲之路国际节的时候, 市中心的街道上摆放了上千辆古董车, 几乎是把美国汽车历史完整地摆放在了所有观众的面前。对于所有对车子感兴趣的人来说, 算是一场当之无愧的盛会。
“这辆车看上去好方啊。”
西格玛看着看着就忍不住停下了脚步,好奇地伸手在一辆汽车的边上比划了一下,满怀期待地看向北原和枫:“这是什么车?”
“我也不是什么都知道的。”
北原和枫无奈地抬起头,也跟着打量起这辆看上去特立独行的车:“应该是一种跑车吧?一般长相比较特立独行的都是它们。那边的好像是克尔维特……唔。”
旅行家看着那辆克尔维特, 若有所思地偏了下头, 特意走到一个位置,记下了这辆车所用的车牌号,又看了眼车内用的装饰。
“有点眼熟。”他说。
“是不是和我们一起从芝加哥出发, 打算走66号公路的人?”
西格玛侧过头,提出了另外一个可能性。
“也有可能, 毕竟66号公路每年都有很多人走过去,遇到一两个同行者也很正常。”
北原和枫也没有太在意这件事,弯起眼眸, 声音轻快地笑了笑, 拉住西格玛的手一起朝自己车辆停泊的地方走去。
“嗯。”西格玛多看了几眼那辆车后也没有太放在心上, “那我们接下来就是去66号公路电影院看电影了吗?”
春田市他们差不多已经逛完了。
他们在春田市第一个提供玉米热狗的地方买了热狗, 在汽油泵边上迎合着夕阳拍照,买了一大堆相关的纪念品,在林肯墓园里用力地摸了摸林肯先生被摸得油光发亮的鼻子。还看了当地人表演还原的部分南北战争的场景。
而66号公路电影院就是他们最后的一站。
“电影播放得等到晚上。”
北原和枫把一份热狗递给西格玛,抬眸看着四周的风景,目光中有着调侃的笑意:“要不要再去博物馆里面看看林肯和马丁·路德金先生的演讲?”
西格玛一个激灵,下意识地看了一眼自己的怀表,然后义正辞严地拒绝了。
“其实演讲内容挺不错的,就是稍微长了一点。而且因为要回去补停车费,我们上次还有一段内容没有听到。”
北原和枫轻快地眨了眨橘金色的眼睛,看着身边的人。他声音里的笑是很明显的,就像是还拥有暖意的秋风吹过碧绿的叶子,带起轻柔而愉快的声响:
“放心,这回我一定会记得把停车费交到五点钟的。嗯,说起来,西格玛你对阁楼上面的衣服和玩具感不感兴趣?那里的衣服和玩具是可以给小孩子玩的。”
“北原,我又不是小孩子!”
西格玛忍不住抬高了声音,但是目光很可疑地漂移了一下,让他的这句话听上去没有什么可信度。
毕竟西格玛没有童年阶段,所谓的童年玩具对他来说是完全陌生的,自然不可能不好奇。不过自认为是靠谱成年人的他还是努力地忍耐住了这种心思,想要自己看上去更可靠与成熟一点。
“刚刚长大的大人往往会更追求更幼稚一点的东
西。这很正常。”
北原和枫用自己稍微有点凉的手指帮西格玛按了按微微泛红的耳朵,笑着说道:“小孩子才急着长大哦。”
有的东西对于小学生来说太幼稚,但是对大学生来说刚刚好——就是这个道理。
西格玛有些不适应耳朵传来的微凉触感,急急忙忙地把旅行家的手拨开,并且掩饰性地咳嗽了几声,这才想到自己到底该干什么。
于是他立刻虚起眼睛,用一种不太信任的目光看着旅行家:
“这就是你到阁楼上面研究那些玩具的时候特别开心的原因?”
“因为真的很好玩啊。”
北原和枫无辜地歪过头,回答的声音中有着毫不不遮掩的理直气壮,而且因为太过明显,以至于西格玛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无奈地用手按住自己的额头。
“北原你就是想要去玩那里的玩具和全息互动投影吧!”
“诶,被你看出来了?”
“……”
西格玛再次陷入了不知道该怎么表达的沉默,最后只好叹出一口气,伸手拉着北原和枫朝林肯博物馆的方向走,声音里有被他隐藏得很好的轻快:
“那好,我带你去。别跟丢。”
这算是第一次由他“带着”北原和枫去别的地方吗?
西格玛领先旅行家半步走着,心里不知道为什么浮现着雀跃的情绪,灰色的眼睛也逐渐亮了起来,手也不由自主地握得更紧。
虽然听上去很幼稚,但是他的确期待着:期待着旅行家需要自己的时刻。
北原和枫用手扶了一下米白色的帽檐,微微偏过头,注意到对方闪亮的眼睛,眼眸中似乎有柔和的、像是水面粼粼波光的情绪一闪而逝,最后变成了温柔的笑。
他放慢脚步,跟着对方的步伐。浅黄色的围巾在九月份的风中扬起,在柔软的布料上抖落一连串的阳光。
“这两个人的感情真好。”
福克纳喝了一口海伦·凯勒递过来的奶茶,忍不住用略带羡慕的口吻嘟囔了一句,身子重新藏回一辆高度格外高的车辆后面。
他想起了自己死去的女儿。虽然对方才出生了五天,他也没有和那个女孩培养出什么属于父女的感情,但还是忍不住感到了一丝惆怅。
“福克纳先生?”
海伦·凯勒戴着一副圆圆的墨镜,头顶上压着一顶柔软的浅黄褐色宽檐帽,似乎感觉到了身边大人的情绪,于是拽了拽对方的衣袖,脑袋微微抬起,轻声轻语地喊道。
“没什么,只是我们刚刚任务对象走过去了而已。”
福克纳低下头看着面露好奇的少女,脸上浮现出罕见的柔和,干脆蹲下身子,把她的手按在自己的嘴唇上,尽可能清晰缓慢地说道:“我们去电影院看电影吧。我会向你描述的。”
“嗯……他们谈了什么?”
海伦·凯勒似乎通过手感受到了福克纳脸上某些微妙的表情变化,用另一只手抬起自己的墨镜,露出那对尼罗河蓝色的眼睛,有些固执地追问道。
她的目光没有挪开,很严肃地对着福克纳:这是她用来表示认真的方式。就算她根本看不到东西,也不妨碍她把自己的眼睛当成用来表达自己情绪的方式。
“嗯额唔——”
福克纳忍不住身子朝后面仰了仰,从喉咙里发出一个很纠结的拖长了的音节。由于拖得太长的缘故,到了末尾甚至有点变调。
他最后还是没有糊弄过去,只好用轻松的口吻说道:“呃?他们说了点关于林肯博物馆的玩具?还有那里的全息互动,的确挺有意思的,你还记得吗?”
“啊,我记得里面有一本用来翻的立体书!打开来的时候,里面的卡片会一下子立起来,摸上去的
轮廓真的很美,感觉我也看到了书里面正在讲什么样的故事。”
海伦·凯勒稍微停顿了一会儿,接着用相当快活的语气说道。她同时还眨了下眼睛,偏过脑袋,脸上也有着很可爱的笑——这些动作让她空洞的眼睛一下子变得富有生机了起来。
“还有玩具马,福克纳先生还记得吗?就是那个底下有两个圆圆的轮子,中间用一个杆子竖着,最上面有一个马头的。摸上去像是打了蜡,很光滑很舒服,可以推着它在房间里面一路走来走去。”
然后她又很高兴地说起那些可以拼在一个小框子里面的小木板,还有那些穿着各种各样衣服的小玩偶,小小的铁皮汽车与在轨道上面行驶的小火车。福克纳就在边上安安静静地听着,蹲着看这个脸上洋溢着幸福的少女,终于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她金色的头发。
她很明显被突如其来的触感吓了一跳,声音也被打断了,有些茫然地眨着眼睛,过了好一会儿才有些小声地开口:
“对不起,我刚刚说的有点多。”
她知道福克纳喜欢安静,但是刚刚提起那些玩具的时候太高兴了点,几乎忘掉了这件事。
“没事。”福克纳表示豁达的大人并不在意,手指继续揉了揉她的头发,脸上露出笑意,“我们在看电影之前再回那里玩玩吧。”
海伦的眼睛看上去睁大了一点,有点惊讶:“不会和跟踪的对象撞到吗?”
“没事的,戴上墨镜就可以。”
福克纳把被少女推开的墨镜重新放回去,站起身拉住对方的手指,低头看着她脸上浮现出的笑容。就算是知道对方根本听不到,但还是开口说道:“我们走吧。”
在短时间内和跟踪对象进入同一个地方的确有点不妥,但他们来这里的真实目的又不是为了跟踪。公职度假嘛,难道还不能自己选想要去什么地方玩?
他福克纳可不是什么看人脸色的家伙。
海伦微微仰起头,她的世界里一片漆黑,什么都看不到,耳边也是一片惯有的寂静,但是她依旧露出了满怀着快乐和喜悦的表情。
她深深地呼吸,感觉到这里的九月份还没有完全冷起来,夏天的热情依旧存在。
她还用鼻子闻到浓郁的青草树叶与花朵的香气,于是自然而然地感觉到那些碧绿的花草树木还固执地繁茂着。
她用指尖触碰到带着暖意的风,空气像是丝绸滑开,还感受到温柔的太阳抚摸她的脸颊,毛绒绒的,像是猫咪的肚皮。
海伦转过头,似乎在用另一种视角“打量”着这个世界,观察着这个葱葱茏茏,四周都是鲜亮的生机与清新动人的空气的地方。
直到一片银杏叶子正巧被那些淘气的风送到她的鼻梁上。少女下意识地拿下来放在手心,用手指摸了摸光滑而又质感丰满的叶片,手指勾勒出一把边缘像是浪花的扇子形状。
接着她便很高兴地弯起了那对藏在墨镜下的眼睛,把它放在了口袋里。
“一片叶子落在人的脸上。”
她轻轻地说,福克纳听到这句话后低下头去看她,听见少女正在笑盈盈地念着诗歌:
“全世界的秋天,
便是这样爱每一个过路人的。”
有风掠过她,在人们听不到的地方笑,听上去个顶个的得意。接着别的不服气的风就开始嚷嚷,觉得这首诗也有它的一份。再然后它们就打架,打成一团,热热闹闹的。
在吵闹了一个下午后,它们终于分开来,在黄昏中裹挟着一部分被黄昏染黄的叶子飞走了,继续发给路过这个街道的人们,姿态轻盈得就像是这些叶子本来就是蝴蝶、是飞鸟。
风比起圣诞老人,是四季无休的。
但它们也总是偷懒,总是把东西随意一抛就溜走了,从
不会像是圣诞老人一样精准地把礼物塞到孩子的袜子里——这也没什么好谴责,谁叫它们自己就是孩子呢?
“咳咳,初秋总会刮很大的风。”
在傍晚,北原和枫和西格玛从博物馆里面刚刚走出来就遇到了一阵大风,于是有点好笑地用手挡住正在迫不及待地往他这边钻的小家伙们。
“别闹啦。”他说。
于是风真的乖巧起来,只是依旧很高兴地围着旅行家转来转去。
“北原你在走66号公路吗?我是从66号公路尽头来的。”
一缕风很快活地说道,它们都有满肚子的表达欲,基本上都是不用旅行家开口就能说上大半个小时的:“你猜猜我看到了什么,有一大群同伴正在手拉着手转圈圈!”
“转圈圈!”另一缕风喊起来,看上去很喜欢这个主意。
别的风也很喜欢,于是他们一起转起圈,围着旅行家跑来跑去,然后不知道为什么,这群活泼的小家伙硬是从转圈圈玩成了老鹰捉小鸡——或者说秦王绕柱走。
边上一起走的西格玛被风吹得有些冷,忍不住打了个喷嚏,然后用奇怪的目光看了看远处纹丝不动的大树,又看了看自己被风吹动的头发。
想了想,他还是把自己的衣领立起来了。
北原和枫则是有些眼花缭乱地看了这些绕来绕去的小家伙一会儿。
有点眼熟。他想,于是打断了他们的玩耍,随便揪住其中一缕风的细尾巴,抱在怀里。
在上车的时候,他用带着不确定与游移的声音向它们小声询问道:
“转来转去……这是龙卷风吧?”
风呆萌呆萌地歪脑袋:“是啊,好像是有人类这么称呼的。”
旅行家没有说话,只是默默捏捏对方的小尾巴,发动了汽车,同时庆幸起自己没有让它们继续这么转圈圈下去。
虽然美国出现龙卷风的次数年均两三千次,但还是不要在这个数字上添砖加瓦为妙。
西格玛不知道刚刚这里差点演变成龙卷风现场,他在后座上正在看相机里拍摄的全息投影与玩具照片,各种各样古老的玩具边上都坐着过来玩的小孩子,还有童心未泯的大人与少年。
翻着翻着,他的目光在其中一张照片上面停顿了一下。
照片里面是一个戴着墨镜和宽檐软帽的金发少女,身上穿着的是很简单的白绿格子长袖,坐在地面上,脸上的笑容甜甜的,有着孩子般干净的质感。她的前面是一辆正在铁轨上面跑的玩具火车。
“怎么?是又想起那个女孩了吗?”
北原和枫回过头,微笑起来:“说不定在电影院还能看到哦。对方应该也是走66号公路前往西部的旅客。”
“只是有点惊讶……能在路上遇到这么坚强的人。明明在一般人的观点里,聋就基本等同于聋哑了。”
西格玛呼出一口气,笑着说道,显然对北原和枫说的后半句话不怎么在意。
毕竟电影这种视听媒体,如果既看不见也听不到,那还有什么意义呢?
“可以由别人复述啊,还可以在电影院里什么都不做,就吃那边卖的零食。”
旅行家微笑着说道,在后视镜里对西格玛俏皮地眨了下眼睛:“你还可以邀请她和监护人到车子里一起看。”
66号公路汽车电影院算是道路上最为老牌和随性的电影院:驾驶自己的汽车开进停车场,然后抱着零食就可以在汽车里面准备开场了。
隔着汽车的前挡风玻璃,看着灯光突然暗淡下去,大屏幕上开始放映电影,在狭小的空间内和自己的朋友大笑攀谈,然后在电影结束的时候与别的车辆告别,各奔东西——这就是美式的浪漫。也是在66号公路上最常见到的风景。
“怎么可能啊。”西格玛嘟囔了一声。
北原和枫没有回复,而是专心地把车驶入面前这个类似于大型停车场的地方,放下车窗,抬头看着前面的大屏幕,在众多停下来的车辆中寻找了一个位置。
他们到了。
四周的车也有不少放下了车窗,许多人正在热情地攀谈。还有人把手放在外面,美美地抽着廉价的雪茄烟。
两个相邻的车子,车主互相递一支烟借一个火就算是熟识了,于是便自然而然地开始天南地北地闲聊起来,聊自己来66号公路的原因,还有这条道路上所看到的风景,互相开着美国人的玩笑。也有英语不好的人在比比划划,时不时就在嘈杂的声响里扬起一片笑声。
很快,又有一辆车开了过来。是克尔维特。而且就是北原和枫在下午记住车牌的那辆。
后面车窗被缓缓摇下,露出里面少女精致的面孔。过于熟悉的样子让西格玛忍不住地愣了一下,几乎瞬间就辨认出对方是自己刚刚还在博物馆里面看见的少女。
北原和枫转过头,倒是不怎么惊讶,而是托着下巴笑起来:“是熟人哦,西格玛。”
西格玛没好气地收回目光,不轻不重地拽了下对方露出来的马尾,脸颊倒是因为对方出乎意料的到来有点红。
“过来一起看电影吗?”
北原和枫也不在意,甩了甩头发,朝着那辆车子招呼道,声音里带着轻快:“我们这边零食正好买得有点多!”
海伦·凯勒什么都没有听到,所以在福克纳告诉她下车之前都没有什么反应——至于威廉·福克纳,他在听到旅行家的后半句话后就支棱起来了。
这是免费吃零食的意思吧?是这个意思吧?
最近因为过度消费花光了自己绝大部分工资的福克纳眼睛一亮,在内心感谢了一番上帝,感谢自己的任务对象非常有钱,然后心情愉快地拉住了海伦的手,示意她和自己一起下来。
“是在博物馆阁楼里的两位?你们是打算把零食分给我们一部分吗?”
他在进行一个短暂到敷衍的寒暄后,几乎是有点迫不及待地开口。
“当然可以。”
北原和枫笑了笑,然后指了指后面空着的座位:“如果不介意的话,坐在这里看电影也是可以的。”
“那就谢谢了。”
抱着有便宜不占是傻瓜的朴素思想和对自己异能的绝对信心,福克纳一点也不在乎地点了点头,然后摸了摸还是一脸茫然的海伦的脑袋。
“能够在广阔的66号公路上相遇,也是一种缘分。和陌生人在一起看电影也挺有趣的。”
他说道,看着电影院里面的灯光转向暗淡,声音听上去有着如释重负的轻盈:“威廉·福克纳,边上的这位是海伦·福克纳。你呢?”
正在等电影开场的北原和枫猛烈地咳嗽了一声,差点被正在喝的可乐呛到。
——等等,你刚刚说了什么,再说一遍?
你当我不知道这个女孩子的名字叫做海伦·凯勒啊?她什么时候跟你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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