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九章 荒村野战
跟了朱慈烺那么多年，眼看着对方一步步将整个南方整合，甚至是独自扛起了抗清的重任，压服了抗清的所有力量，一代雄主的气魄尽显，张煌言又怎么会放过这样的机会，功臣谁不想当？
所以说，只有不断的胜利才能换来无尽的忠诚，只有优势才能扩大优势，这对于张煌言以及其他抗清的将领来说，也同样是适用的。
解决了心中的困惑之后，朱慈烺的心情更加愉悦，绕着中军大营巡视了一圈之后，又策马出营，直奔东面重兵把守的山岗而去。
骑在马上，军营之中，无数正在燃烧着的火盘不断朝着身后退去，身后十数个护卫也策马疾驰，紧紧跟随，朱慈烺一时只觉得心中舒畅极了，颇有点春风得意的感觉。
作为当前天下公认的君主，无论是辽东的胜利，还是之前关内的胜利，在大部分普通士兵看来，都是因为皇帝陛下指挥得当，用兵如神。
因此，无论是在明廷中央军，还是在其余明军的眼中，现在的朱慈烺都毫无疑问成了抗清的最大功臣，威望也自然如日中天。
策马来到东面山岗顶端，朱慈烺随即勒马停下，仰头看了看天上的一轮残月，然后又朝着西面俯瞰而去，只见夜幕之下，天地之间，亮着星星火光的军营纵横数里，气势非凡，心中不由得生出了万丈豪情！
要说，朱慈烺很清楚，凭借着自己现在的威望和实力，手下不过三四万人马，只控制了广西广东两省的张献忠已经翻不出什么浪花了。
而且，此战之后，朱慈烺便会立即携大胜之威，以休养生息的大义，将各地的大小事务全部收归中央，无论是张献忠，李过，高一功，孙可望，刘文秀，还是李来亨都将只是武将，也只能是武将。
对于一个堪称新生的王朝来说，任何敢真的去染指中央权力的人，朱慈烺都不会放过！
到了第二日，在朱慈烺的指示下，张煌言当即开始部署针对战场北面西侧两个荒村的进攻，为此还专门调来了六墩红衣大炮，二十墩四磅炮，就连原本驻守东面山岗的张东，陈禹等几个精锐百总都调了过来，作为突击的核心力量，为的就是以最快速度击败清军，打出明军的军威来。
这两个荒村距离明军防线只有不过三里地，由满清贝勒巴思哈率部驻守，这段时间由于明军一直佯攻，没有丝毫进展，给了巴思哈两座荒村固若金汤，明军久攻不下的错觉。
此时，这两座离得不远，可以互为支撑的荒村各驻扎了两千包衣，一千八旗，而且八旗兵中大部分都是汉八旗的火枪兵，每座荒村里面还有四门火炮，依仗着荒村中的断垣残壁防御。
在两个村子的后侧，还部署着四千满八旗骑兵。若是明军的主力部队推进，这支骑兵部队作为一股不容小觑的机动力量，则可以根据军令，选择主动进攻，阻击掩护，亦或者是撤退。
这些都是这段时间佯攻的时候，明军一点点侦察得知的，其中的驻军和骑兵数目，自然也是大致估算而得，并不算得十分精准。
与此同时，朱慈烺还派出了更多的哨马抵近侦察多尔衮大军驻地，摆出了一副即将要进行决战的姿态，并传令任宣和徐志彪加大了针对东面山岭几处要地的攻势，给多尔衮施加更大的心理压力。
“传令下去，陛下要求明日午时之前攻下那两座村庄，不必吝惜火炮弹药！”张煌言来到前线，亲自督战，传令兵接到命令之后，随即散去。
很快，已经抵达指定位置的各支部队纷纷开始应旗整队，战鼓和军号声也随即响起，前锋部队不久之后便开始行进了。
明军此次共调集了六千步卒战兵，一个专门的火器营，以及五千骑兵，专门用于牵制村子后方的清军骑兵，可以说是做足了准备。
随着一个个方阵朝着目标地点开进，旷野之上，四处都是晃动的长矛，就如同大风吹过山林一般，看起来十分壮观。
而随着战兵方阵开进，火器营也随之跟上，其后则是用于轰击荒村的火炮，被放在了马车之上，跟在了军阵的后面。
张煌言同时抵达了前线阵地，看着荒村后侧黑压压一片，纹丝未动的满清骑兵，不由得皱了皱眉，这是一支不可忽视的力量，他不得不小心应对。
而这个时候，满清大军的中军大营之内，一封封关于前线明军调动的军情急报被送到了多尔衮的桌上，让本来就眉头紧皱的他心情更加烦躁起来。
麾下领兵打仗经验远超于博洛的阿尔津已经被他派去盖州北牵制那里的明军，同时防范常青山所部趁机率兵袭击。
由于常青山击败硕塞，退入石门关之后，为了防止自己的战后损失惨重的真实情况被发现，直接派出了手下的三百骑兵充当哨马，气势愈发咄咄逼人，使得阿尔津一直龟缩驻地之内，不敢轻举妄动。
而此时，博洛又在战场南面东侧的荒村中防备明军的大将秦凯，一时抽不开身来，至于他麾下的贝子穆尔康，听令行事可以，但委以重任，独当一面是万万不能的。
可是这个时候，清河周边同时告急，清军驻地南面，东面又传回军报，直言朱慈烺大军这两日调动频繁，似乎正在准备大决战，甚至朱慈烺的皇旗都已经出现了前线。
其实，正如朱慈烺等人所预料的那样，多尔衮和满清大军军中诸将目前还没有下定决心是要决战，还是要撤军，盖州城救不救，能不能救反而在清军主力来到了盖州变得犹豫不决了。
毕竟，现在清军处于劣势，在撤兵的时候不仅要防止明军趁机偷袭，被咬掉太多部队，还要安排好盖州城的防务，使其作为一颗钉子，死死插在明军的头上。
这也是多尔衮一早便定好的方略了：顺则乘胜追击，败则退回海州，修整大军，同时固守盖州坚城，牵制明军兵力，以待日后反击。
只是，因为硕塞在大片岭关败得实在是太惨，三千精锐前锋全军覆没，这使得屡战屡败的八旗兵在心理基本上失去了主动进攻的能力，以至于清军当前的处境十分被动，根本不敢轻举妄动，许多战略决策都得看对面明军的行动来。
当然了，有些不那么紧要的事情在收到消息的那一天，满清诸将已经在军事会议上商议好了，只有有些原本已经商议好的，却因为战局的变化，又难以抉择了。
多尔衮现在十分犹豫要不要派兵增援南侧的四个荒村，以挫败明军即将开始的攻击。
如果行动成功，大军必然能够恢复士气，明军必然不敢依旧如此坚持，还能借此来恢复一些士气。
可问题是，如果阻击失败了，派去的援兵陷入了战场，很有可能使得整个大军陷入混战，这是多尔衮不愿意看到的。
还是那句话：满清八旗兵就这两三万人了，又是满清朝廷的国之根本，死一个少一个，多尔衮根本不敢冒那个险。
而且，自从今年开战以来，清军已经战死七八千满蒙八旗兵了。如此损失，足以让军中所有将领都削爵夺职。
但问题是如果不派兵支援，直接撤退，若是明军要死战，最终还是免不了要留下断后的部队。
巴思哈看了一眼村外矗立的“张”字大旗，心中不由得警惕了一番。
一来是明军这次进攻的阵势和以往大有不同，不说那一个个正在移动的严密方阵，便是骑兵也多得惊人，很明显和之前几次的进攻不一样。
二来则是那面“张”字认旗，应当就是明帝朱慈烺麾下数一数二的大将张煌言了。
巴思哈听过此人，据说十分擅长攻坚，在济南便斩杀了洪承畴麾下的部将，之后又率部攻下北京，这使得巴思哈对他的印象十分深刻。
其实，不仅仅是巴思哈，便是多尔衮和博洛，阿尔津等人，对于张煌言也是有几分忌惮的，毕竟洪承畴之运筹帷幄，便是满人将领也难以匹敌，守城更是无人能比。
村外明军的方阵依旧整齐有序，甚至还派出了数百士兵袭扰，不停地朝着村口射箭放枪，以掩护大军进入阵地。
这些士兵都是单兵作战能力极强的战场好手，作战方式极其灵活，一般都是作为大军行进的前锋存在。若是对付那些没有什么实战经验的新兵，往往几十个人就能把上千人的敌军搅得大乱。
毕竟，这个时代，许多士兵都是被强征入伍，充当炮灰的，一般都是被严格约束在军阵之中，以防止溃逃，若是主将敢让他们灵活作战，他们就敢“灵活”参战，跑得一个都不剩。
一阵马蹄声响起，巴思哈往下一看，是派出去的哨马回来了，哨马在不远处下马，又爬上屋顶，来到巴思哈身前，汇报道：
“贝勒，左村大约是三四千明军，右村大概也是这个数，侧翼的骑兵估计有六七千之众，还看到了十几墩火炮。”
巴思哈听罢，又朝着村外明军的阵中居高远眺，果然看到了数门火炮已经集中在了军阵中间，但他居于村中，距离过远，也看不清具体是什么炮。
刚刚明军的方阵还在匆忙前行，现在居然已经在距离村庄一百五十步左右的距离停下整队了，而且火炮居然能以那么快的速度推到军阵中央，这样的军容和效率让巴思哈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
“快派人去告诉摄政王，让他派兵过来支援守村，特别是明军的骑兵，一定要阻击成功，不能让他们抄了咱们的后路。”巴思哈眉头紧皱，又接着下令道。
他现在手下直属的兵马就只有两千，其中有一千是包衣兵，而且一旦被明军突破阵线，火枪在村里可不好用。荒村之中，靠的就是士兵的个人勇武了，什么方阵，火枪，都会被村庄中的断垣残壁给打散。
“贝勒，明军已经在靠近了，咱们要不要先发制人，轰它几炮？”巴思哈手下的一个甲喇额真说道。“如此一来，既能阻止明军靠近村庄列阵，也可试试这支明军的真实战力。”
“嗯，让炮手开炮，但是火枪兵要等明军进入六十步才能射击，我们稳住村子就行了，其他的事情与我们无关！”巴思哈点了点头，赞同道。
此时，明军的前锋已经抵近了村子七十步的距离，不停的骚扰清军，想要诱使其消耗弹药，打击清军士气。
而随着巴思哈的命令下达，村中的令旗挥舞，巴思哈所在的右村之中，“轰轰”两声爆炸，两枚十几斤的铁弹呼啸而出，在空中留下了两道烟迹之后，其中一枚重重地砸进了明军的方阵之中，瞬间就造成了十几个人伤亡。
巴思哈远远看着，心中一阵得意，冷笑道：“汉狗，也让你们知道我们大清火炮的厉害！”
不过，此时正士气高涨，坚信满清鞑子不过如此，己方必然大胜的明军，数个方阵依旧丝毫不动，士兵死伤造成的空位也很快就被补上了，炮手极其快速的完成了火炮发射之前的准备工作。
“轰，轰，轰......”
明军炮兵阵地上很快就爆发出了震耳欲聋的爆炸声，炮弹呼啸而出的同时，白色的浓烟迅速弥漫炮兵阵地，数十上百发大小不一的炮弹朝着荒村中的建筑砸去，其中还有四枚十几斤重的铁弹，
荒村中一时尘土飞扬，不少地方被炸出了一朵朵土花，废墟之中的茅草漫天飞舞，无数碎石四处迸溅，甚至还有一间屋子直接被十斤重的铁弹轰断了墙根，轰然倒塌，灰尘滚滚。
村庄的断垣残壁给了守村的清军极佳的掩护，但在飞驰而来，重达十几斤的炮弹这里，碎石和建筑倒塌造成的伤害和威慑恐怕更大。
两边火炮在不停对射着，给双方士兵都造成了不小的伤亡。而清军由于之前的判断失误，现在又即将撤退，并没有在巴思哈驻守的两座荒村中部署足够的火炮，这使得巴思哈所部很快就陷入了火力劣势之中。
与此同时，借着火炮的掩护，明军前锋的士兵们再进一步，已经可以清楚地看到村边土墙边上密密麻麻的枪口了，他们不停朝着村中的废墟射击，但效果不大，只是造成了零星伤亡。
不过，村中的清军火枪兵几乎都是作战经验极其丰富的汉八旗，面对如此炮击，在没有接到射击命令之前，依旧巍然不动，只等明军主力进入射击范围之内。
看着对面的明军推进到一百步左右又停了下来，负责指挥火枪射击的汉八旗军官一时间疑惑不已，不清楚对方又在耍什么花招。
随着火炮断断续续轰击了近四刻钟，两军阵前已经被硝烟笼罩，明军前锋的射击连续不断，炮弹对土墙的巨大破坏力使得村中的清军精神极度紧张。
每次炮声响起，都会使得周围的惨叫声增加，这使得残存的清军，特别是其中的包衣，精神已经几近崩溃。
就在刚刚炮声平息，碎石落地，土墙倒塌的声音还萦绕在耳边的时候。明军军阵之上，忽然爆发出了一片猛烈的火光，上千支火枪同时发射，密集的射击使得清军阵地上一时尘土飞扬，惨呼声不断。
而浓烟之中，看不见明军推进到哪里的清军见状也连忙下令射击，毕竟大家用的都是火枪，对面的明军肯定是借着烟雾掩护，已经推进到了六七十步的距离，不然不会有如此猛烈的攻势。
只是，他们没想到的是，此时明军战兵方阵前列火枪兵仅仅是推进到了村外八九十步的距离，阵前还有盾牌防护，这使得还在使用错误火药配方的清军火器威力被大大削弱了。
当清军第一轮射击结束之后，原本趴在地上匍匐前进，距离村庄只有五六十步的前锋将士当即起身朝着村庄猛冲而去，明军火枪兵后方的方阵也没有丝毫犹豫，迅速向前推进。
有着村庄废墟的阻隔，张煌言又派出大量骑兵牵制西面两座荒村背后的清军骑兵，使得明军的步兵方阵可以不必担心遭受清军骑兵的冲击，只要冲过下一轮清军的火枪齐射，便能直接开始白刃战。
而随着前锋士兵大喊着冲向废墟，在付出了数十人的伤亡之后，也成功使得清军的火枪兵齐射受到了更大的干扰，对踩着鼓点急速冲来的明军方阵并未造成多大的打击。
浓烟之中，双方的火炮因为连续射击，都已经烫得哑火了，废墟中的清军还没完成第二轮射击，明军的方阵便也就冲到了村庄的边缘，近战当即打响。
这个时候，在屋顶观望着战局的巴思哈听着村边传来的喊杀声，心中一时惊骇，前几日村外的明军在火器的打击下，明明还是难以接近的，怎么现在攻势会如此猛烈，不到一个时辰就已经开始近战了？
但他也来不及想那么多，一面继续派出哨马向多尔衮请求增援，一面率领手下甲兵迅速加入战场，以稳定战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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