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二章：决战（二）
不到两日，满清南征大军便已经在城南山谷南面的平野上扎下了坚实的营盘，除了近一万藩兵之外，还有一万三千余绿营军。
沈永忠在桂林府外的大营内只留下了两千兵马驻守，甚至就是明军原本的东岸大营，都只是象征性地留下了数百兵马。除了阻断南面两条山道的两千余兵马之外，他把几乎所有的兵马都集中到了城南山谷南面。
朱由榔放弃了南山和山口的阻击阵地，前锋收缩回了山谷东面的丘陵群，中军则是驻扎在了马宝统领的前军修筑的城南山谷大营之内，其余各部兵马此时也已经汇聚于此，坚固的大营，充足的补给使得明军虽然后撤，但士气依旧得到了保持。
清军的哨骑从主力进入城南山谷南面平野的第一天开始，便越过了分布在山谷广阔平野中部的丘陵群，不断袭扰侦察北面的明军。
对此，明军早有准备，清军的哨骑被连连击退，双方围绕着这块广阔平野中部的丘陵群展开了激烈的哨骑战，每日都有数十人的伤亡，因为战争已经荒废一段时间，长满了野草的旷野上，不断倒下士兵的尸体。
中部的这些丘陵群周围还分布着许多荒废破败的村庄，这些地方和丘陵上生长着的灌木丛一起，组成了掩护哨骑作战的极佳环境。
城南山谷南面除了中部的这些平缓的丘陵群和自然形成的村庄之外，几乎是一马平川，东西宽近二十里，南北长超过四十里，除了东南溪流密布，不适合作战之外，整个地区就好像是天然为决战准备的一样。
当然，山口东面余脉组成的丘陵群，城南山谷东面沿江屹立着的几座小型山丘，还是有一定起伏的。而因为这块宽阔平原的四周不是高山，就是大江，在这里决战几乎意味着没有退路可言，特别是缺乏水师的清军。
至于明军，因为中军早就制定好了详细的计划，提前修筑好了码头，以及借着营房掩护，码头周围还修筑了自成一体的土墙堠台，如果战局不利，朱由榔还有可以带走一部分兵马的。但也只是一部分而已，他必须要留下兵马驻守这些土墙和堠台，阻挡清军的追击。
但朱由榔既然费尽心思也要引清军进入城南山谷，必然是对此战有着充足的把握，这背水一战，他有信心，也是必须要赢的。
李来亨此时策马立于南山东麓的山丘上，刚刚检查完山顶的大营，他正准备前往山脚处的暗堡巡查，那里是南山东麓阵地的前哨点，至关重要。
南山东麓的这两个山丘海拔都不高，地形也算不上陡峭，原本覆盖其上的树木早已经被明军砍光，作为燃料，山顶上高高飘扬着忠贞营的大旗，两个千总部的忠贞营战兵分别驻守在了两座山头之上。
这两座南山东麓的主要山丘此时早已经挖出了好几道壕沟，还有利用山下荒村民房作为建筑材料，在山腰和山顶构筑起来的堡垒和营墙，十分坚固，清军不动用火炮的情况下，几乎没有攻破的可能。
只要明军占据这里，孔有德和沈永忠就必须分出至少数千兵马掩护其大阵的左翼，以防止明军在这个方向的用兵。反之，如果清军占据了这些关键的据点，那就是朱由榔必须要分出兵马掩护自己的右翼了，这将会使得他原本就不占优势的兵力进一步雪上加霜。
这也就是朱由榔要派出忠贞营来守这个阵地的原因了，清军在正式决战之前，必然会想方设法拿下这块阵地，以此获得战略主动权，这是朱由榔不能允许的。
李来亨检查完山脚下暗堡的时候，时间已经来到了傍晚，不过这个时节天色暗的并不快，只是从远镜中看到了南面连绵不绝的清军大营，再看一看北面同样气势恢宏的明军大营，他的心中一时有些感概。
跟着陛下打仗，果然是个正确的选择，这是忠贞营走得最正确的一条道路！
就在这个时候，两名塘马突然从山下奔驰而上，马蹄带起了一团团泥尘，他们穿过壕沟上架设的木板，很快策马来到了李来亨的面前，“哒哒”的马蹄声把李来亨从感概中拉了出来。
“报告大将军，南面的清军半个时辰之前突然加派了哨骑，把咱们的哨骑线往后压了三里左右，现在还在增兵，恐怕是要有行动了。”
“清军加派了多少哨骑？此前有观察到他们的大军异动吗？”李来亨心中一阵激动，他就等着清军主动来攻，然后在这里据险而守，给他们一点教训。
“应该超过一百，攻势十分迅猛，咱们兄弟没一会就被杀了七八个，其他人只能后撤！”那个塘马又道。
“立刻去禀报陛下，我随后就到。”李来亨吩咐完，那两个塘马随即策马北去，他则是又举起手中的远镜，看向了南面的清军大营。
“狗日的汉奸，都给老子等着，一个也别想逃，这里就是你们的坟！”
南山东麓，忠贞营两个防御阵地北面五里，明军中军大营便下在此处，西面是一大片连绵的水塘，再往北翻过几座零散分布的低矮丘陵，则是城南山谷的沿江港口所在，此时正有一批从桂林府内运来的新鲜肉食在卸货。
这里是明军的前线后勤中心，因为马宝所部前军调到了前线，城南山谷沿江港口此时已经由桂林水师接管，其中实力最为强悍的水师在塔天宝的统率下担任驻守之职，另外一镇则是继续留在北面防卫清军任何可能的突袭，并时时注意桂林府内外的动静。
以中军大营为首，明军左军，后军，右军，还有前军的六个大营此时横贯在城南山谷北面的旷野之中，其中前军和后军东倚屹立江边的那几座山丘，南面还有起伏的丘陵作为掩护，营盘十分稳固。
前军的实力较弱，被朱由榔放在了最东面，他打算把这支兵马作为预备部队，郝尚久的右军则是部署在临江左翼，同时李建捷的京营会被派往协助，这里将是朱由榔主动露出破绽，引诱清军攻击的地方。
这一仗不仅关乎着桂林府的存亡，还威胁到南明统治的安稳，注定是不轻松的，而孔有德和沈永忠两个清军主将也不会在明军完全控制住中部的几座丘陵，掌握着战场主动权的时候全力出击，有些地方朱由榔主观上是不能守住的。
而且，以清军当前的实力而言，朱由榔并不希望在大战之前为了一些并非必要的地利，消耗太多兵马，特别是那些客观上便难以防守的地方。他要尽可能省下宝贵的兵力，留到真正决战的时候再消耗。
两天时间，动用了桂林府外北面一带大量强征而来的民夫之后，清军也已经在南面距离中部丘陵群七里左右的地方扎下了十几座连绵的大营，同样是东西走向，与明军大营直面而立。
孔有德在营地中储备了大量物资，安营扎寨和外围防守所需的铁蒺藜，鬼箭等军械同样齐全，他还亲自主持了大营的外围防御构筑，壕沟，土墙，甚至就是外围埋伏的伏路军都亲自抽查巡视，以确保没有任何疏漏。
清军自然也有着自己的一整套安营，防御，行进，出击的规则，而且在这片土地的同时代军队里面并不逊色，但是比起对面的明军，已经要差一些了，特别是各种辅助扎营的工具。
孔有德此番亲自巡视，并提出了新的要求，自然也不仅仅是为了把大营修得更牢靠，他并不认为明军会派出兵马推进十几里来夜袭，但这是一个强化自己军中威望的好机会，他并不想放过。
而从清军主力进入旷野开始，双方的哨骑便围绕着这些丘陵和周围的荒村，进行了好几场哨骑战，每次都是打到天色渐暗才罢休，两边都没有让对方迈过这条天然的分界线，侦察到更详细的军情。
对于北面云集的近两万郑军，孔有德和沈永忠似乎都十分冷静，此时看不出任何要决战的意思，派出的哨骑和协助作战的骑兵攻击性虽然很强，但却十分克制。至少，清军前面两天的表现是这样的。
与此同时，孔有德偷偷派出部将线国安统领两千余兵马扼守南面通往柳州府的山间通道，断绝了明军绕道柳州，北上偷袭的可能之后，确保后路无碍之后，他对于局势也更有信心了。
明军的水师并没有那么强，甚至比普通部队还差得远了，如果明军真的偷偷将部分兵马用水师沿桂江运到柳州，想要走陆路，从背后偷袭，那孔有德和沈永忠便要偷着乐了，这个时候分散兵马，绝对是昏招。
根据哨骑的汇报，他们其实已经发现了明军此前用运兵船运走了一批人马，只是不知道那批人马是真的走了，还是明军使的瞒天过海之计。
不过，孔有德和沈永忠原本就占着兵马优势，还觉得自己的兵马战力更强，分出两三千精锐，彻底免除后患，并不是一件多么难以下定决心的事情。事情往往都是这样的，只有在少的时候，才会畏惧小。
只是，朱由榔运走的并不是战兵，而是此前随军而来的数万民夫，最后一批他故意留到了这个时候才遣回，便是为了迷惑清军，误导其做出分兵山中的决定，以削弱对方的兵力优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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