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万事开头难

　　终于全部搞定了风投资金的问题，钱已经有了，那些自动脱离团营的军人，又提供了丰富的劳动力，有钱又有人，只需要再造一波势，引发社会的热议，便可以动工报恩寺的项目了。

　　就在他在这里忙碌着报恩寺这个改革试点的时候，沉默了许久的杨廷和，终于还是坐不住了。

　　他现在还没退休，无数上报的折子从他这里票拟，然后递进皇宫。

　　几乎是第二天，无论第一天送上去多少折子，都会被朱批之后送回来，这份勤政，大明好多年不曾有过了啊。

　　杨廷和望着面前堆积如山的折子，和自己递上去的明细核对，昨天上去的六十八个折子一个没落全送了回来。

　　他翻看了一下过往的记录，就连他佯装生病居家期间的折子，也同样是如此，只有一份毛纪票拟的，关于弹劾张骢的折子，时至今日还没有送回来。

　　极具政治智慧的杨廷和，敏锐的察觉到了这里面的问题所在，他坐在文渊阁最靠里面的那张椅子上，眼睛慢慢的眯了起来，看起来好像是太累而睡着了。

　　实际他正在思考这件微不足道的小事背后，所隐藏的政治意义。

　　从嘉靖登基以来的，每一天内阁票拟的折子，都会在第二天送回来，无论多少。

　　而那一天，送上去的只有三份折子，其中两份是大臣从朝廷借了款，请求皇上宽宥些时间的折子，杨廷和立刻起身去那边的格架上，找出了那两份折子，翻开看了看。

　　那两张都有嘉靖的朱批。

　　其中一份是四川布政司都指挥使，借款三千两，请求延期一个月归还的折子。

　　嘉靖的朱批是：行，再给你一个月。

　　而另外一份，则是岭南送上的一份折子，是被贬岭南的御史的儿子委托广西布政司转呈上来的，该御史被贬时从户部借了五十两银子的路费，如今御史已经去世，而他儿子生活困难，请求延长还款期限的折子。

　　对于这份折子，嘉靖写的是：人死债消，不用还了吧，你爹既然死了，想回中原了你们就回来吧。

　　甚至连那份折子上，谢皇上厚恩的厚字，应该避讳都替他改了过来。

　　如此细心的皇上，完全没有遗漏了一份折子的理由，那么只有一个可能，那份折子被皇上故意留中了。

　　可皇上为什么要故意留中呢？不过只是一份弹劾张骢的折子，也不是很多。

　　如果不同意也完全没有必要留中，打回来就是了。

　　如果同意，更没有必要留下。

　　他开始以皇上的角度去思考问题，他为什么要留下这份折子！

　　想着想着，杨廷和的眼猛然睁大了，他隐约觉得一场前所未有的官场风暴即将来临了，虽然不知道这风暴是什么，但他已经敏锐的嗅到了危险的信号。

　　万事求稳的他立刻提起了笔，准备再一次请辞，趁风暴来临之前远离这里。

　　可当他落下第一个字以后，却又停住了，自己真的要逃避么？还是要和梁储一样发出最后耀眼的光！

　　他再次犹豫了起来。

　　杨廷和猜的没有错，嘉靖真的已经在开始考虑更长远的问题。

　　做大蛋糕，做强市场这个想法一直在他的脑中盘旋着，却迟迟没有走出第一步。

　　因为他知道，所谓的进步，绝对不是仅仅靠科技就能行的。

　　如果靠科技，任何一个经过九年义务教育，并上了三年高中选择理科的人所掌握的知识，都足以吊打大明这个时代。

　　最简单的，就他现在手心里的这杯奶茶，调甜味用的还是糖霜。

　　什么是糖霜，就是做糖的过程中，在红糖凝结的时候，表面形成的薄薄的一层白色的糖。

　　物以稀为贵，这种白色的糖据说外面可以卖到好几两银子一两，虽然它的甜度还比不上红糖。

　　而通过简单的不能再简单的黄泥水淋脱色法，就可以将满大街都是的红糖，变成极其珍贵的白糖，甜度还能保持不变。

　　再高端一点，最简单的，只需要通过高炉，增加通氧量，提高炉内温度同时氧化残渣，再加入随处可见的硅、锰等，便可以冶炼出高强度的钢材，虽然大明当时的工业条件，这钢不见得能有多高端。

　　但是这种钢材做出来的大炮，一定能超过佛郎机大炮不止一星半点。

　　什么膛线、什么步坦协同等等……

　　这些东西可以做出来，但是仅凭他一个人能行么？就算是被称为千古第一勤政的老祖宗朱元璋，也能累个英年早逝。

　　没有相应的政治基础，没有相应的文化水平和道德素养的整体提升，靠这种作弊式的发展，只能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所以，心急吃不得热豆腐，得一步步的来，而这第一步，就是挣钱，让全国都有钱。

　　只要有了钱，商业才能活跃起来，商业活跃起来才能把百姓从土地上解放出来，百姓从土地上解放出来，资本市场才能高速发展，而资本又能反过来推动社会的进步。

　　要让大明的主要矛盾，先变成发达的社会生产力，超出了人民日益需求的物质条件的矛盾。

　　不用怕金融危机，毕竟全球除了大明，还有那么的市场等待着开拓呢。

　　经过前一阵，对大明财政支出的分析，他发现大明的财政真的是都花在了“刀刃”上，当下首先要改革的就是把“刀刃”先给磨小，磨精，磨快！

　　而磨刀刃的这个过程，当然要先从最好控制的锦衣卫下手。

　　刚好，也是让骆安进一步控制锦衣卫的一个过程。

　　“皇上，您找我？”

　　嘉靖在一张破纸上勾画着什么，直到骆安到了跟前，他才停下笔旋转手腕放在笔山上。

　　这毛笔，还是用不惯！

　　“你最近在忙些什么？”

　　“回皇上，还在处理钟阿四的那件事，还有那些当天动手的人没有查到。”

　　“你不是已经亲手杀了六个了？”

　　嘉靖发现如果说鲍忠是一条游动在暗处的蛇，陆柄是一只还没长大的狡猾的狼，骆安更像是一只羊！

　　一只看起来温顺，吃草却会连根也拔出来的山羊！

　　骆安没有说话，他在等着嘉靖说下半句。

　　“这件事先放一放，正旦之前你把锦衣卫和内监，京营，去挨个排查一遍，将所有吃空饷的全都列出来，把名单给我！”

　　“是！”

　　这就是骆安的好处，他不会问为什么，也不会问嘉靖接下来打算干什么。

　　只要你交代给他，他绝对会无声无息的给你干的明明白白，嘉靖对他这一点非常满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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