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58章 未雨绸缪
跟三个膏梁子弟无端这么一闹,少说浪费了半刻多钟的时间。
天边晚霞愈见昏沉,夜幕不知何时已悄然铺开。
朱成钧没走出几步,先前在暗中蹲守保护自己安全的十余个大汉均纷纷现身。
一众大汉笔挺挺的站在朱成钧跟前,但一个个却一脸愧色。
朱成钧微微颔首道:“无须自责,这一次你们已经做得很好了。”
“让门主受惊,我等万死莫辞。”众人齐声道。
看到众人行的是江湖礼节,朱成钧感受到一股浓浓的江湖气息扑面而来。不过,义信门的定位本身就是江湖组织,这样做也没有什么不妥之处。
江湖,这个曾经无比遥远的现实世界正渐渐跟自己产生交集。
成立江湖帮派性质的组织,实是迫不得已的无奈之举。
这个世界但凡能让人看得到光明与公平,正义不会迟来,自己又何须聚义。
然而世道如此,人为了能有尊严的活下去,就不该背负过多的道德枷锁。
这时,迎面驶来一驾马车,赶车之人正是徐霄。
朱成钧跃上马车,一众大汉自觉地分列左右随行守卫。
看到眼下这个阵仗,回想起片刻前的所作所为,朱成钧越发觉得自己的行为比之那些个混吃等死,仗着父辈福荫横行霸道,为非作歹的膏梁子弟虽有区别,似乎又没什么两样。今日使用区区手段对付那些个纨绔子弟,就权当是替天行道,毕竟恶人自需恶人磨嘛。呸!不对!什么恶人!朱成钧转眼就推翻了给自己强加的恶人身份,咱是深受现代文明熏陶的文明人,自己良好的教养早已刻入骨髓,再坏又能坏到哪里去。
想到有些无耻的自我辩白,朱成钧内心唏嘘不已。
回到朱府大宅,朱成习惯性的看了看时辰,跟芮瑾萱约定的读书时间还没到。
沐浴用膳过后,朱成钧便一头扎进了书房。
朱成钧认真分析了钟离县商界的现况,经过这段时间的明争暗斗与资源整合,自己的商业触角已经延伸到了全县的重要行业,商业网已经完成了铺设。现在只需将钱、孙、田三大粮商挤出本县粮食这一行,自己就能一跃成为钟离县举足轻重的豪强巨贾。
然而钱、孙、田三家数代人的苦心经营和积淀,凭什么输给你这点小聪明。
三大粮商手里拥有大量良田,仅靠地里出产的粮食便能牢牢占据钟离县粮食市场份额的近三成。只要粮田在手,现下的困境对他们而言都是暂时的,这三家完全可以凭借其深厚的家底轻松就能应付过去。就算歇业几个月对他们而言也是无关痛痒,毕竟店铺是他们自家的产业,无需给房东交租,一旦迎来夏粮上市,他们便能王者归来,届时钟离县粮食行业必将面临新一轮的生死厮杀。
粮食在这个年代根本不愁卖不出去,要想对付本身就有着巨大优势的钱、孙、田三家,除非他们地里再也生产不出粮食,真要跟他们恶性竞争,到头来大家都讨不到好。
朱成钧再一次感受到家族底蕴的厉害,这样的家族就算后几代子孙具都平凡庸碌,只要不出现败家子,要想仅靠单纯而又正当的竞争把他们打垮显然是不现实。
等等……败家子?个把时辰前遇到的那三个家伙可不就是名副其实的败家子嘛。
正当竞争?不否认这个世界还是存在的,但绝大多数时候的竞争都是各方综合力量的整体博弈。
钟离县的粮食市场随着自己旗下的裕泰粮行楔进去参与瓜分市场份额,内卷化愈见加剧,恶性竞争已不可避免,钱、孙、田三大粮商跟自己赤膊上阵的一战很快就会开始。想到方家砸自己店铺的卑劣行径,难保这三家不会效仿。虽说自己手下有义信门这一组织,但利用江湖组织搞欺行霸市,自己还拉不下这张脸来。
自从得知钱、孙、田三家那三个败家子,朱成钧更是坚决摒弃这一立竿见影的做法。要破除本县粮食市场的内卷化,那三个败家子就是利刃,自己又何须采用非常手段。
只能说,家有不肖子是这三家的不幸。
“嘎吱……”突然的开门声惊醒了陷入深度思考的朱成钧。
芮瑾萱如约而来,时辰一点都不带差的。
“你来啦。”朱成钧如梦方醒。
芮瑾萱走进书房,当看到被朱成钧弄得乱糟糟的书案登时气不打一处来,更可恨的是他竟把书房当账房,这个家空闲房间那么多难道缺你一个地方算账?真真气煞人。
朱成钧抻了个懒腰,丝毫不顾及芮瑾萱的感受,说道:“我今天累了,不想温书,你若没什么事做就抓紧时间将经书大义都梳理出来吧,州试眼看将至,我也要安排人排版刊印,错过这一黄金时期势必影响销量。”
芮瑾萱见朱成钧三句话不离老本行,每个字都满满的铜臭味,当即恼道:“钱什么时候不能赚!你既已知道州试将近,这段时间就不能都用来温书吗。”
“书中有黄金屋也有颜如玉,对此我从不否认,那也是金榜题名之后。但眼下就有金山银矿等着我去搬,为了搏一个行将就木的王朝的功名而放弃到手的财富,孰轻孰重你会不知?”朱成钧嗤声道。
“大宋行将就木?你……休得胡言……在外头更不许乱说!”咒朝廷灭亡,如此大逆不道的话朱成钧张口就来,芮瑾萱也是为之担心。
朱成钧讪讪一笑,道:“你忙,我先行回房安歇。”
“不许回房!你这段时间只能睡书房!”芮瑾萱几乎是在咆哮。
咱睡哪你都要管?朱成钧瞬间不乐意了,哼声道:“要你管。”
话落,朱成钧转身就走出书房,留下芮瑾萱独自一人苦生闷气。
摊上一匹不愿受半点拘束的野马,芮瑾萱愣是一点辙都没有。
翌日,朱成钧踏上马车就往杨氏粮行赶。
偌大一个县城不是敲骨吸髓的贪官污吏,就是唯利是图的奸商恶霸。在这污浊人世竟还有一个心怀百姓的良心商人,委实难得。
临近杨氏粮行,前路却是不通。
隔着老远朱成钧便听到一把熟悉的声音,刚走出车厢就看到钱宣同领着三五家丁围在杨氏粮行店前,其言其行更是污人视听。
杨家无男丁,门前难免是非多。为了堵住悠悠众人之口也当是达成父亲的心愿,杨影放出话来此生不外嫁,招赘婿延续杨家香火。在传统礼教的深远影响下,在人们根深蒂固的观念里给人当上门女婿就是出卖祖宗,若非走投无路,又有几个男儿拉得下那张脸去入赘。就冲杨影大小姐的美貌,还是有不少男子愿意的,无奈人杨家根本就瞧不上眼。杨家招赘婿的条件堪称男子八抬大轿娶大家闺秀一般,但凡有那样家世的男子又岂会沦落到当赘婿的地步。
既然杨影的话已经放出去,收是注定收不回来了,随着年纪渐长,市井编排杨影的话也是越来越不堪入耳。
在朱成钧看来,杨影对待伴侣宁缺毋滥的坚决态度,是对自己幸福负责的表现。能做到对外界的流言蜚语当耳边风过,单凭这份心境又是在这样的时代背景下,朱成钧心里不由得对这位知性坚强的美少女掌柜多了几分敬意。
“大哥,附近安排有我们的人巡逻,你大可放心过去。”徐霄说道。
有了前几次的深刻教训,徐霄变得愈发谨小慎微。
“何人在此喧哗。”
看热闹的人虽多,却不见人仗义执言,朱成钧突然发声,一句话就镇住了场子,不过也就维持了数息工夫。围观之人认出来人正是近来名声鹊起的长兴票号大东家,不禁低声议论,杨家姐妹何时跟这等炙手可热的人物搭上了关系。
都说寡妇门前是非多,家中无男丁的人家门前是非也是不少。
“又是你!”仇人见面,钱宣同立时两眼赤红。
人们见长兴票号大东家跟钱氏粮行少东家正面杠上了,这绝对是难得一见的好戏,围观之人自觉让开一条道来,方便二人会晤的同时,也是为了免遭池鱼之祸。
朱成钧见钱宣同才过了一晚上就能下床蹦跶了,只恨昨日自己没有亲自出手,非得打得他卧床静养几个月不可。
面对恶少寻衅,朱成钧无所畏惧的信步上前,杨氏姐妹如见救星一般。
朱成钧给了杨氏姐妹一个放心的眼神,转而瞟了一眼钱宣同,调侃道:“钱少爷的身子骨果然硬朗,恢复得是真好。”
“你……”钱宣同敢怒不敢言,一双眼睛贼溜溜的巡视四周,果然不出他所料,发现角落里有好几道恶狠狠的目光正向他投来。
钱宣同见这是在大庭广众,可不是夜幕下的青楼门前,他就不相信朱成钧敢目无王法当众纵仆行凶。毕竟挨过一次揍,钱宣同至今心有余悸,但又不好在众人面前落了威风,强作镇定道:“本少爷此番登门是有生意要与杨小姐相商,朱公子若也是来谈生意的,还请遵守个先来后到的礼节。”
朱成钧笑吟吟的说道:“在下当然是懂礼数之人,就是不知钱公子跟杨掌柜的生意谈得怎么样了?要是谈得不愉快,钱公子回家准备好后下次再来也不是不行。”说着,朱成钧脸上和煦若春风的笑容蓦的一沉,冷声道:“本公子的时间就是金钱,谁要是耽误了我赚钱,那就不好说话了。”
徐霄在朱成钧的示意下,打了个手势,十余位凶神恶煞的汉子便围了上来。
看到如此阵仗,钱宣同可不敢冒险赌朱成钧是敢与不敢,吓得两腿直打哆嗦,在众人的鄙夷目光下灰溜溜地逃了开去。
朱成钧早就知到钱宣同胆子小,出乎意料的是他竟这般胆小如鼠,摆出阵仗来吓唬吓唬就蔫了。
围观人觉得没什么热闹可看,也就散了。
走进杨氏粮行,朱成钧单刀直入,问道:“杨掌柜可是遇上麻烦了?”
表面上是恶少寻衅滋事,可朱成钧隐隐觉得这件事背后另有隐情。
杨影悠悠一叹,回道:“朱公子目光如炬。”
听了杨影的讲述,果然不出朱成钧所料,钱、孙、田三大粮行此番携巨款喜滋滋而归,脚步刚一踏进县城就嗅到了危险的味道。他们此番虽获利颇丰,却也搬空了所有储备,这几日都是拿自家的口粮在支撑店铺正常运转,长此以往自家卖米的都得花钱买米吃,这样一来还不得闹出笑话来。
可等待他们的远不止如此,三家连夜派人到西边州县打听得知那边的粮食已经被裕泰粮行提前预定一空,这是要断他们的后路啊。现在他们又绝对的理由相信,裕泰粮行玩这一手绝对是抱着将他们挤出钟离县粮食市场的险恶用心。
店中无货可卖,为了解决店铺缺货的窘迫局面,钱、孙、田三家同时找上杨氏粮行借粮度过难关,同时也承诺伙同杨氏粮行做高粮价,有钱大家一起赚。不料他们的提议遭到杨影一口回绝,因而也就有了钱宣同这一通闹剧。
朱成钧知道三大粮行不可能甘愿坐以待毙,甚至都能猜到他们接下来会采取什么手段。为了让百姓吃上便宜的粮食,杨氏粮行和裕泰粮行的定价并不高,三大粮行若知道了自己和杨影的用意,肯定会派人搬空两家的粮食,如此一来,本就缺粮的钟离县肯定是雪上加霜。
既已窥破那三家的用意,朱成钧对杨影说道:“我们要未雨绸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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