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幻觉之二

　　“……我觉得是可行的，就这么办。”迈克尔肯定了林登的思路，但他又提醒到：

　　“我们必须警惕幻术过于强大，让我们完全没有机会做出反应的这种可能，所以维持自身清醒程度、增强魔法抗性和抵御幻觉的魔法效果我们也必须做好准备，像‘凝神术’、‘机械化心智’和‘元素皮肤’、‘道格拉斯的法术吸收墙’这类魔法都不能忘。”

　　林登闻言，露出了微笑。

　　他鼓荡起魔能和灵性，让将思维浸泡在冰水中、将杂念完全排除、只剩下机械一般的念头的魔法效果笼罩了三人，“除了‘机械化心智’，其他几个魔法效果我已经提前加持好了。”

　　因为时间紧迫，林登他们并没有节省魔能和灵性，也没有太担心施法的后遗症。

　　随着魔法实力的提高和对法术的掌握加深，很多后遗症会变得轻微而容易压制，不再影响战斗。

　　但“机械化心智”作为直接作用于精神和灵魂的进阶魔法，它的“精神沸腾”后遗症还是有些难以承受的，不过林登此行并非独自一人，所以也就放心地使用了。

　　一系列的交流都在心灵连线中进行，几个瞬间就已完成。

　　“不错，节省了点时间，话不多说，我们进去。”迈克尔招呼了一声，率先向林中走去，林登和威廉赶紧跟上。

　　纷乱的雨丝被微风护盾吹散，若有若无的灰白雾气被气泡屏障阻隔。

　　三人刚前行了几步，似乎是感受到有陌生而鲜活的生命正在靠近，那片灰白色的雾气开始了剧烈的波动与起伏。

　　很快，细碎夹杂着沉重的脚步声传来，一双双红色的眼睛在林间、枝头和地面浮现，满是恶意。

　　随着一声难以言喻的嘶鸣，如同黑色夹杂着红色的潮水向三位巫师涌来，潮水的主体是那一只只老鼠，在其中，还有一头足有人高、毛发杂乱的巨鼠。

　　它人立而起，张牙舞爪，灰黑破败的皮毛上沾染着流动的水光。

　　“还想着要怎么对付呢，没想到自己先蹦了出来……”威廉无声地嘟囔了一句，看得见摸得着的事物带给他的恐惧远小于未知之物。

　　他通过“牧者”对魔法生物的特殊感应能力发现，这些老鼠和巨鼠的个体实力都不到中阶，只是数量实在是太多了。

　　迈克尔和林登皱了皱眉头，显然对异变有些过于“积极”反应和“热情”的欢迎有些惊讶，但也做好了使用魔法进行反击的准备。

　　他们认真感受了一下，所有魔法效果都表明三人目前还没有被幻术影响，那些老鼠也是真实存在的。

　　“不要让那些老鼠近身！”

　　“击杀它们的时候要小心，以免产生连锁的幻术反应！”

　　威廉和迈克尔开口提醒，同时配合着施法手势，在三人周围制造了层层叠叠、内蕴着复杂花纹的法术壁垒，阻挡着鼠潮的靠近，这是进阶魔法“立场墙”的效果。

　　立场墙的外表光滑而坚韧，让变异老鼠的撕咬、攀爬的举动无功而返。

　　但随着老鼠的进一步涌上，它们开始层层叠叠，试图以“叠罗汉”的形式越过这道障碍。

　　威廉见状，召唤出了“抗拒之手”，用那巨大的半透明手掌将试图高高跃起的老鼠们“扇”回了地面。

　　“抗拒之手”是“法师之手”的巨大化版，只要魔能足够、灵性能够支撑，它能扩展到十几寻长。

　　他们在等待鼠潮完全出现、等待老鼠们都聚集在一起的时机，因为这样可以让“不死归亡”的光环发挥最大的作用。

　　通过巧妙地设置障碍吸引、拖延灵智较低、非常死板的变异老鼠，并采用清场法术“一波推平”，这就是林登当时灵机一动想出的办法。

　　而在这时，那头人立而起的巨鼠挥舞着爪牙，将它面前的“立场墙”攻击得摇摇欲坠，同时，原本近乎无色的墙体开始被它身上的古怪水光“染色”，内部的魔法花纹则被这水光逐渐消磨，在缓缓变淡，可以预见这道壁垒撑不了多久。

　　“这种效果很像某种血脉力量的产物啊……”

　　林登心中咯噔了一声，本能地觉得有些不对劲，但又没法确定这是具体哪种血脉的效果。

　　“要是哈蒙妮在这就好了……”他忍不住想。

　　林登虽然也博闻多识，但没有像哈蒙妮那样的“知识收集癖”，往往只记忆了对学习与战斗有帮助的实用性知识。

　　林登将自身的感受在心灵连线中提了出来，经过三人快速的交流，巫师们决定先将这个异常因素扼杀在爆发之前。

　　灵魂中的法术模型在缓缓旋转，魔能和灵性开始按照特定的玄奥的轨迹运行，一个个攻击性魔法蓄势待发。

　　正在这时，全部精神高度集中的林登忽然感觉思维变得有些滞涩，就像有些东西卡在了冰冷机械的齿轮中，发出让人牙酸的噪音。

　　注意到‘机械化心智’的效果受到冲击，视线中的世界也开始有些不协调，他意识到幻术已经袭来，开始对自己造成影响，连忙高叫出声。

　　“警惕幻觉！”

　　而身旁的两人也有相似的感受，一边维持着防护性、屏蔽性魔法的运转，三人一边在心灵连线中交流着。

　　“准备还是有效的，没有接触到幻术媒介的我们受到的影响比估计的小。”

　　“快看！那压根不是什么巨鼠，那是个人！看样子是个骑士！”

　　林登眼前一花，所看到的景象旋即发生了变化，他以为自己看错了，但再三确认后，连忙拍了拍身旁迈克尔和威廉的胳膊。

　　在巫师们都有所警惕后，幻术的影响越发微弱，很快，众人的眼中正咆哮着冲来的巨鼠身影和一个衣甲破裂、眼神涣散而动作僵硬的中年男子重合了起来。

　　他正机械地用自己的双拳捶击着“立场墙”，正是双拳上覆盖的水光色泽慢慢削弱着这道魔法壁垒的强度，但同时“立场墙”的反震也让他的双手鲜血淋漓，只是他似乎浑然未觉。

　　“奥秘在上！没想到我们还是受到了幻术的影响……很隐秘，我完全没注意到。”

　　迈克尔托了托下滑的眼镜，在惊讶之余，快速地审查起自身的状态，排查起认知与所见不相符的地方。

　　很快，迈克尔意识到了不对：在他的印象中，三人在踏入丛林后只前进了几步就遇到了鼠潮阻路，但刚才幻觉破碎后才发现，他们其实已经算是深入丛林了，前后都是望不见尽头、影影绰绰的魔树树林。

　　幸亏准备做得充分，不然万一真的彻底陷入幻觉，很难设想最坏的结果会是怎样。

　　“没想到还是中招了，幸亏准备充分，没酿成大错。”他把情况和两位年轻巫师说明。

　　林登快速地从惊愕的情绪中脱离，他摸了摸下巴思考道：“这头巨鼠实际上是名骑士，那就解释得通血脉力量的问题了。”

　　“他是谁？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无数个问题在瞬息之间涌入了三位巫师的脑海。

　　压下这些暂时还得不到解答的问题，三人一边稳定着中年骑士面前的“立场墙”，一边在他的另外三个方向重新召唤了三道，将他完全包围了起来，与其他老鼠分开。

　　但那个中年骑士似乎对此闻所未闻、见所未见，依然在用力攻击面前的魔法壁垒，仿佛面前的是自己的生死仇敌。

　　“看起来他似乎神智并不清醒，不知道还有没有救。”林登评价了一句。

　　迈克尔摇了摇头：“不管有没有救，我们也不能像原本打算的那样直接干掉他了，毕竟他有可能就是向我们发出求救信号的人，再不济也知道点什么。”

　　“还有生命气息，应该只是陷入了幻觉或者被人操控，但肯定没有死亡。”威廉认真感应着，并通过魔法进行了确认。

　　“那我们恐怕得先制服他，尝试让他清醒过来，看看能不能让他帮忙提供点信息。”

　　“这里出现一名骑士本来就很诡异，这里远离任何一个巫师聚居地，‘圣血教廷’的触手应该还没伸到这里，我们得搞清楚。”

　　“同意。”

　　三人快速地交流着看法，“看他那疯狂的样子，‘睡眠术’恐怕效果不会太好，强制催眠生效后也不容易让他短时间内再醒来……‘束缚形体’对激活着血脉力量的中阶骑士效果有限……‘灵魂出窍’可能会对他本来就不清醒的精神造成更严重的伤势……”威廉数着自己所掌握的能够影响、控制中阶血脉骑士的魔法。

　　他显得有些苦恼，因为时间确实耽误不起：“如果他状态完好，我倒可以让‘费利佩’咬他一口，它的毒液可以起到镇静的作用，但‘费利佩’告诉我那位骑士的身上也有奇怪的臭味，恐怕也是中了毒。”

　　林登思考了几秒：“不如这样，我们用‘失控领域’控制其行动，然后像我们一样，用各种防护性法术隔绝内外，将所有可能的幻术媒介全部过滤在外，然后用‘中和毒素’或‘驱散魔法’试试看能不能让他清醒。

　　魔法有那么多种功效，不要总是想着打打杀杀。”

　　“……可以尝试，既然他可能是因为受幻术的影响而变成了这样，那么对症下药是最快的解决办法，即使不行，我们已经控制住他了，可以再想其他办法。”迈克尔认同他的看法。

　　想到就做，三人无声地完成了分工，林登通过灵性震动配合咒文与施法手势，将被“失控力场”投射到了被“立场墙”包围的范围中，让那片区域的中的重力不再稳定，而是可以随自己的心意而变动。

　　很快，那个正忘我地攻击着魔法壁垒的中年骑士发现自己双脚逐渐离开地面，整个人歪歪扭扭地漂浮在了半空中。

　　他僵硬刻板的脑子显然不能理解发生在自己身上的变化，以至于动作变形、带动着整个身体在空中滑稽地摇摆。

　　这种失重的感觉普通人很少有机会体验，这位骑士显然也是这样，虽然意识不清醒，他也把自己搞得有点眩晕。

　　而迈克尔和威廉则抓住这个机会，开始往骑士的身上施加各种防护性和屏蔽性法术，将他与有害的环境隔绝开来，并用“法师之手”将他从“失控力场”中“拖”了出来。

　　在这个过程中，鼠潮如同发疯一般地冲击着四周的“立场墙”，但收效甚微。

　　很快，这位衣衫褴褛、锁子甲都已经破碎，浑身密布着伤口的骑士就躺倒在了三位巫师的脚下，随着一个个“驱散负面魔法”、“治疗伤势”和“清醒术”的法术施加在他的身上，这个原本怒目圆瞪、口角歪斜的骑士逐渐恢复了平和、不再挣扎。

　　在给自己施加了足够多的防御魔法后，林登半跪在地，将手指在骑士微张着的淡黄瞳孔上划过，一只手则召唤出微光。

　　看着他的瞳孔微微收缩，但没有后续的反应，林登摇了摇头：

　　“光照反射存在但很微弱，还需要做进一步的刺激……”这位骑士精神与肉体所受的创伤比他预想的严重。

　　于是威廉也凑近了过来，虽然他平时主要和神奇生物打交道，但“牧者”中也诞生了非常多的优秀治疗者，因此威廉也很会“照顾人”，而迈克尔则保持着警戒。

　　只见威廉将骑士破碎的外甲除去，用手配合魔法刺激起他身体和头部的各个部位，再配合灌入口中的一瓶“泉水精灵的歌唱”治疗药剂，很快，中年骑士开始咳嗽了起来，眼睛也完全张开。

　　但让三位巫师眉头紧紧皱起的是，骑士看似清醒了过来，但口中呜咽着的，竟完全不是人类的语言，而是野兽一般的嘶吼！

　　他似乎仅残余着本能，手脚开始胡乱地抓握、动弹，这让林登和威廉忍不住倒退了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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