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观星

　　“我印象里我没和你说过这事儿啊，你一个连考试都还没过的小学弟，关心这些干啥……”对着自己最小的弟弟，杰瑞也习惯性地开着嘲讽。他一边抛着自己手中刻有两道重叠圆环的六边形纹章，一边说道。

　　在联合会的体制里，拥有了中阶巫师的综合实力、施法能力与研究能力，但没能或还没来得及通过制式的资格考核，取得“中阶巫师资格证”的巫师，只能被称作“准中阶”。

　　作为老牌强校艾辛根斯坦高级魔法学校的准毕业生，包括威廉自己在内，有几乎一半的同学能在毕业的两年内评定中阶，林登和哈蒙妮也属于这个行列，他们其实更进一步，在校内已经通过了一次“模拟考”，在被迫随校迁移之前就已经有了报名考核的打算。

　　重新将那枚“中阶巫师证章”在胸前别好，杰瑞笑笑：“哈，我知道了，多半是贾思敏这小家伙偷偷听见了，然后找机会告诉你的吧！”

　　威廉不置可否，转而问道：“老哥，你不会真的想拉上杰森和福柯·塞舌尔去东南沿海做生意吧？”

　　“我做事一向很认真！”杰瑞撇了撇嘴，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他也没有正面回答。

　　“我觉得吧，在魔法与社会一直向前发展的现在，‘草药与矿物商人协会’的成功不是不可复制的，他们不就是明里暗里垄断了沿海各地与中央领的几条大商路吗？广袤汪洋中的群岛、苏芬岛这些地方，传统的行商还是占据着优势，做商贸还有赚头……”

　　“再说了，在我们三人组看来，只跑贸易是不行的，按那本《经济魔术》里的说法，倒买倒卖是创造不了价值的，所以，我们打算，把我们在学校里偷偷发明的那些小玩意产品化、标准化，推广到全大陆！”虽然很是不情愿再度复述自己那胎死腹中的计划，但被威廉的疑问勾起兴趣的他还是有些兴致地解释道。

　　“奥秘在上……”威廉闻言惊得倒吸了一口冷气，差点被口水呛到，他咳嗽了几声，才继续说道：“你要把你们整蛊米勒娃教授和巴比奇先生的‘邪恶魔法道具’拿去卖给别人？！你这是在赚魔鬼的钱啊！”

　　连平时敦厚温、喜怒不形于色的威廉都发出如此感慨，可见杰瑞他们鼓捣出来的小玩意是多么“惊人”——各种程度上的惊人，包括字面意义上与精神灵魂层面上。

　　威廉想起了杰森曾在还是五年级的他的面前炫耀过的“自动吓人书”：附带“自动寻路”、“远程注视”、“基础变形”和“变色龙皮肤”的它外表呈一本古书状，可以完美融入藏书馆如山的书架，而当某位倒霉的低年级学生不小心拿起了它……

　　它会咬住她或他的指头，发出刺耳的尖叫，并在长出双腿到处乱跑的同时激活内置的“群体恐惧”光环。虽然储存的魔能只能维持两分钟，且特意对法术效果做了削弱，但也足够让毫无准备的同学们两腿发软、鬼哭狼嚎地跑出藏书馆，给气急败坏的巴比奇先生留下一地狼藉。

　　接连着想起了管理员巴比奇先生那扭曲的鹅蛋脸的威廉打了个寒颤，把那着实不太舒服的回忆驱赶出脑海。

　　不过，他转而又想起了以前每次去藏书馆借阅杂志期刊时都被巴比奇先生反复刁难的经历，忽然又觉得在亲眼看到巴比奇先生被折腾的时候，自己的心里舒坦了许多，于是嘴角也绽开了一丝笑容。

　　“感觉你们会大卖啊……这确实个不错的思路！”

　　威廉语气真诚，但欲言又止，没有继续说下去。

　　杰瑞、杰森和福柯三个狐朋狗友都比威廉等人大三届，臭味相投的他们也是在刚入学的时候便互相结识，他们在艾辛根斯坦的七年，对所有教员来说简直就是一段“多灾多难”的漫长岁月。

　　连矮了他们三年的威廉、林登都知道，杰瑞的鬼点子、活跃思维和杰森和福柯在炼金与炼成领域的天赋与成就还有三人共有的玩世不恭性格结合，会带来多么滑稽而灾难性的后果。

　　杰瑞发出了一声满含遗憾的长叹：“我们也知道，不用你来安慰，可惜福柯他那古板的外祖母不放他出门啊，老爹老妈虽然不乐意，但他们不会阻止我们按自己的想法生活。”

　　“我们刚向联合会管理这方面事务的委员会申请了专利，补贴还没下来，连康思顿城都还没去，战争就爆发了……”杰瑞的声音里忽然充满了怅然。

　　“现在我们倒是会去康思顿城了，可是生意也做不成了，福柯也下落不明……”平日里骚话停不下来的他仰头看了看依然在寂静中闪烁的群星，缓缓地陷入了沉默。

　　当威廉和杰瑞检查完所有法阵完好且未被触发，周围没有异常之后，他们汇合并按照原路返回了宿营地。

　　在营地一侧不远处的一处树木稀疏的矮山上，他们看见了仰卧在地，望着星空的林登。

　　他把双手枕在脑后，嘴里叼着一根草叶，让眼眸蒙上如水的清光，出神地打量着亘古不变的天空。

　　其实两人已经借助着魔法阵的力量注意到了林登的行为，也在传讯魔法形成的通道中询问过，得到了“睡不着，在观星”的回答。

　　注意到两人出现的动静，林登从思考的状态里脱离出来，他侧了侧身，挥手招呼了一下。

　　在威廉他们回应过后，林登拍了拍身侧的草地，示意威廉也过来躺一会。

　　结果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和他想象中的不太一样，只见威廉的大哥杰瑞·阿克图勒斯抢先凑了过来，然后亲昵地揽过林登的肩膀。

　　他刻意将身体半背对着威廉，嘴角微勾，低声问道：“林登啊，你觉得哈蒙妮·威尔逊这个姑娘怎么样？我觉得啊，威廉好像……”

　　杰瑞的话还没有说完，声音到嘴边却化为了一声惨叫，只见他忽然身体一弹，蹦了起来，双手捂住了屁股。

　　一道在幽蓝圆月的光泽下依然呈现沙黄色的影子从他的指间蹿出，转瞬没入站在一旁的威廉的衣兜之中。

　　威廉胖乎乎的原脸上露出一丝与他一贯的敦厚形象不符的坏笑，他上前把自己的大哥扶起，抬手给对方的屁股施放了一个“加速愈合”。

　　林登有些愕然地看着这一切发生，似乎完全没能反应过来，也没意识到杰瑞所问的问题是什么意思。

　　“你继续看吧，我要去和杰瑞好好‘交流’一番……”也没等林登反应过来，威廉用力拉着杰瑞的斗篷，拍了拍林登的肩膀，然后便两人拉拉扯扯地离开了山丘。

　　“老哥，说了多少次了，你那个嘴啊……”

　　“这么说我猜对咯？”

　　“啊！我的屁股……”

　　林登疑惑地摇摇头，仿佛要把这些他不能理解的东西甩出脑袋，然后他又顺着倾斜的山坡躺下，将目光投向一成不变的天空。

　　黯淡无云的天幕上，无数形状各异的星座散布在四处，洒下清冷的、不变的星光，如同一只只无神而空洞的眼睛，俯视着大地。林登有时又觉得，那些自有巫师观测记载以来便毫无变化的古老星辰，更像是一座座无声的坟墓，和墓前点着的火光摇曳的安息灯。

　　从奥秘历开启的四千年前以来，从巫师先辈抬起头，在联合会藏书馆保存至今的羊皮纸上画下最原始的星图开始，那些星辰、星座便保持着它们被发现的样子。

　　古往今来的一代代联合会执政阁下、首席占星家、预言家们，都没有搞清楚这样的问题：为什么明明自己所处的大陆位于一个不断自转的星球上，却拥有一成不变的星空。

　　太阳与蓝月每天交替升起，除了五十年一遇，每次持续四年，伴随着“地狱”、“深渊”的大门敞开的“血色寒冬”外，一年四季正常交替，各种指向星空，从拥有不同神秘学象征的星座借取力量的魔法依然兴盛，也十分好用……

　　似乎一切都非常正常。

　　只是无数学识渊博的巫师前辈们穷极一生，也没有搞清楚为什么星空会凝固，为什么依靠特别搭建的传送类仪式魔法、大型魔法阵无法依照地表观测到的星座位置，直接传送到对应的星辰处，为什么星空就像布景一般，可望而不可及，不可发现，不可抵达？

　　这些问题已经成为了联合会、巫师世界中的终极问题之一，这意味着，如果有哪位巫师成功解出了其中任何一个问题，他或她所得到的知识的反馈，恐怕可以直接让其创造出前所未有的独有魔法，成为“超凡之上”，成为联合会最高评议团的成员，成为一位阁下！

　　林登也不能否认，即使自己只是一位还未曾正式从魔法学校中毕业的巫师学徒，也一直幻想，甚至立志参与解决这样的问题。他在学校通过考核，得以以未毕业生的身份就进修“终结之塔”的部分课程的时候，第一门报名的就是高阶“占星家”尤密尔女士开设的“进阶观星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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