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猩红雷翼之死

　　各种元素力量奔涌狂欢的“阿芙蕾娅的元素乐园”中，一道黑红相间的人影忽然在狼人的焦尸身旁浮现，那张扬、狂暴而邪恶的气息让散布在周围的几位中阶巫师呼吸一滞。

　　只有携带着两枚徽章，在“元素乐园”中得到了极大加强的迈克尔与哈蒙妮才能不受影响地直面那个突然出现的黑衣青年。

　　那是一位高阶强者，高阶血脉骑士，在场的巫师都非常肯定。

　　“就是你们，杀了我的手下？”在用那如同鹰隼之目的深红眼睛环顾了保持戒备姿态的众巫师一圈后，那个青年缓缓开口。

　　“是又怎么样？”

　　“你们巫猎杀了我们那么多同袍，我们报复回来，多合理呀！”

　　即使是面对实力远强于自己的陌生高阶强者，杰瑞、杰森两兄弟依然不改嘴贱的本色。

　　“很好……”听到如此挑衅意味的话语，青年保持脸色不变，只是轻轻点了点头：

　　“看来你们已经做好面对恐惧的心理准备了。”

　　“那么……”他的背后突然张开一双漆黑的翅膀，根根坚韧的羽毛缠绕着青白色的雷光，然后整个人就猛地消失在了原地。

　　一声闷雷在乐园中炸响。

　　即使在元素的视野中，哈蒙妮也只能勉强捕捉到一道模糊的影子，她注意到一双尖锐、表面仿佛还有鲜血滴落的手爪从虚空中冒出，抓向杰瑞留着藻绿色长发的脑袋。

　　“就从撕烂你的嘴开始！”

　　杰瑞的笑容僵在了脸上，他惨叫一声，身上猛地爆发出一阵绿光。只见他的身体飞速缩小，化为一个巴掌大的绿色玩偶，留在原地，被那高阶血脉骑士含怒一击撕得粉碎，泯灭在清白的雷光中。

　　而他的本体则出现在远处，体表布满焦黑，一头长发被电成了爆炸头。

　　杰瑞·阿克图勒斯一边双手撑着膝盖，埋头抽搐着，一边哀嚎：“我……我的‘替身布偶’啊……好痛好痛，这诡异的闪电还能透过物品传导到我的身上！”

　　“老爹你你你……你坑我，你明明能帮我挡下来的！”他的话还有些说不利索。

　　含怒一击未能得手，背生双翼、黑发红瞳的迪亚斯便再次化为残影，与雷声交融。

　　“嘁，巫师就是难杀，真烦。”他丢下一声冷哼。

　　“‘猩红雷翼’……我听说过你。”再次拿起那面古朴小镜的迈克尔捏了捏额角，忽然出声。

　　“怎么？怕了吗？”迪亚斯保持着“电光化”的状态，隐藏着身形，只有声音传来。

　　“不，我只是想起了你在联合会的悬赏金，价值足足三件任选高阶水准魔法物品呢！”迈克尔回答道，笑容和煦。

　　“那你也得有命来拿！别以为我看不出你们这样的状态不能持久……”在留下一句阴恻恻的笑声后，迪亚斯彻底不再回应，转而在结界内不断游走，伺机出手。他似乎铁了心地选择拖延，打持久战。

　　哈蒙妮正感慨着为什么威廉没能遗传他家祖传的挑衅天赋，又转念一想，觉得这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然后，她似乎意识到了什么不对，于是确认似的问道：

　　“迈克尔先生，他的血脉是‘暗界雷鸟’是吧？”

　　“呼，没错……”刚刚‘闪烁’过去，替威廉阻挡了一次危险的攻击的迈克尔·阿克图勒斯点点头，看着哈蒙妮召唤了一阵“冰霜风暴”，逼退了转而袭向已经背靠背站好，全神戒备的双胞胎兄弟的迪亚斯。

　　“‘电光化’和‘雷霆一击’是这个血脉的招牌特色。”他点点头继续说道。

　　正在大口喘息的杰瑞忽然发现自己最小的弟弟，胖乎乎的威廉也跑到了两人中间，看来是不想落单而被盯上，他撇了撇嘴：

　　“看什么看，不觉得我的新发型很帅么？”

　　“哈蒙妮刚刚告诉我，如果不是咱老爹帮你驱散了‘雷霆一击’召唤的雷击，你刚刚已经死了。”

　　听着弟弟幽幽的声音传入耳朵，杰瑞的表情又是一僵。

　　而结界中心的半空中，戴着玳瑁框眼镜，好看的眼睛似乎已经蒙上一层灰白的哈蒙妮沉着地召唤出重重叠叠的“气泡护盾”，将迪亚斯动如闪电的一爪消匿于无形，但她也来不及反击，因为毕竟是借助仪式魔法与结界的力量，还不能达到如臂指使的效果，有一定的延迟。

　　这就对时机的把握要求非常高了，如果再让迪亚斯攻击两轮，紧张之下万一犯了错误，他们可能会连自保都出现问题。

　　这也是两位依靠“阿芙蕾娅的元素乐园”临时拔高到高阶的巫师此时的痛点，依靠外在确实比不了货真价实。

　　“我有一定想法了。”哈蒙妮靠了过去，迈克尔立即施放了一个保密性更强的“高阶心灵连线”。

　　“你说。”迈克尔饶有兴致地打量着这个有些瘦小的女孩，如果不是因为哈蒙妮的短斗篷上还沾满了泥土，迈克尔身上还穿着吊带工装裤，此刻的两人就像一对师徒，在讨论某些学术上的问题。

　　“我们都知道，不管是巫师还是血脉骑士，在到达‘超凡之上’之前，在长时间作战中都需要与外界交互，以汲取力量，我相信这‘暗界雷鸟’也没有超脱这个范畴。”她说着从自己掌握的知识与观察到的现实结合起来推导出的结论。

　　“像他的‘雷霆一击’，如果能沟通外界，在正常情况下是会引发雷击的，而在‘元素乐园’中，你能干扰它的形成，让元素中和消散，那这是不是也意味着，你能阻止他从外界获取正负电荷，让他随着时间的流逝，越来越虚弱？”她越说越流畅，最后双手交握，目光炯炯地看向那位地中海先生。

　　看上去更像一名工匠而不是一位学识渊博的纯血家族巫师的迈克尔·阿克图勒斯闻言，深深地看了身旁的少女一眼，点了点头，笑了笑。

　　“不错，这正是我一直在做的，现在就比我们谁更能耗了……”他从衣袋里摸出两管可以回复灵性与魔能的药剂，丢给哈蒙妮一支。

　　“有时候我忍不住会想，威廉会不会感到自卑……”迈克尔忽然没头没尾地感慨了一声，和一个寻常的老父亲没什么两样。

　　在借助物品“传送”现形的那一刻，迪亚斯的心中就有些许后悔了。

　　他感受到了这片区域中弥散着的狂暴元素，与一股对他的存在充满排斥的感觉，但他就是这么轻而易举地出现了，没感受到一丝一毫的阻拦。

　　迪亚斯几乎可以确定，这是一个针对他而设下的陷阱，布设陷阱的人近乎明目张胆，仿佛不怕他不上钩，诱饵就是他陷入危险的手下。

　　但既然已经踏进了陷阱，对自己的实力有充分信心的他并没有第一时间选择逃离，毕竟在这群巫师早有准备的情况下，他不用尝试都知道这多半会失败。

　　所以他决定强行出手，在寻找机会的同时看能不能留下几人，也算为队友报仇了。

　　但他现在又有点后悔于刚才的决定了。

　　因为对手似乎已经适应了这种情况，主持这罕见的仪式魔法的两人分头行动，那个中年男子降落至地面，保护他那一大家子海藻脑袋，而那个长得还算不错的小姑娘继续浮空，借助仪式与结界隔空出手，虽然那些威力不小的反击几乎都没能成功追上自己的影子，但唯一一次命中的进阶魔法“火蛇之舞”就让他背后的黑翼脱落了不少羽毛，给他带来了钻心的疼痛。

　　巫师们是在竭力防备，他又何尝不是被迫疯狂挣扎呢？在这僵持的二十多分钟里，他进攻了超过三百次，动用血脉能力做出闪避、躲藏的次数更是数倍于此，但除了将其中两个中阶的小虫子打成重伤，消耗掉了其余巫师大部分的防护、保命手段外，别无所获。

　　他本身的血脉并不擅长防御与持久战，而是依靠迅如奔雷的强击收割生命。但在这仪式魔法构成的结界中，在两个准高阶的巫师良好的配合之下，他竟生出了某种老虎拉龟无处下口的憋屈之感。

　　迪亚斯已经确定，这个充斥着狂暴元素的结界必须得用蛮力强行打破，或者击杀某个仪式核心才能出去，在某种程度上，这两个选项其实是相同的。

　　他让身体化为雷光，在那个和自己的孩子一样有着一张出言不逊的嘴巴的中年巫师背后出现，在他反应过来之前便给他留下了一道深可及骨、足够铭记一辈子的伤痕。

　　但那个巫师仿佛无事发生一般地回过头，让泛着深绿的酸液凭空冒出，冲刷向仓皇退走的他，即使未能直接命中，强烈的腐蚀气息依然让迪亚斯背后的部分羽毛腐蚀、脱落，体表出现了斑斑点点的焦黑，皮肤皲裂，流出暗红的鲜血。

　　感受着周身泛起的疼痛，迪亚斯压抑住龇牙咧嘴的冲动，因为他愕然地发现，自己的力量在这么长时间的战斗后，衰弱得比自己预估的快很多！以至于刚才他志在必得的一击出现了偏差，也未能完全躲过对方的反击。

　　他很快意识到，这样的变化和那个可以削弱自己“雷霆一击”的谢顶中年人脱不开关系，他现在只能依靠体内、双翼储存的雷电进行战斗，再这么拖下去，自己很快就会虚弱到打破平衡的临界点，然后不可避免地滑向失败的深渊！

　　虽然没有受过系统的教育，并不清楚自己血脉力量与周围环境的交互被干扰这一本质问题，但丰富的战斗经验与狠辣的性格还是让这个一直高挂在联合会通缉令上的黑暗血脉骑士做出了唯一正确的选择。

　　他眼睛一眯，骤然在结界中央的半空中显出身形，看到那外表柔弱的少女按照预想的那样急忙躲避，他猛地一鼓背后的双翼，让它们瞬间炸开，让沾染着疯狂的黑色的雷电海洋出现于半空。

　　“轰隆隆！”

　　即使落雷闪电在主持仪式魔法的巫师的控制下有所收敛，但这些源自“暗界雷鸟”血脉本源的力量依然将整个“元素乐园”的结界冲击得摇摇欲坠，在正下方，一大片湿软的沙地在伴随而来的高温中直接融化，然后结成了晶莹的玻璃。

　　在所有巫师都匆忙躲避、防御的时候，脸色已经苍白了不少的他隐藏在雷暴中，接近着那道在闪电中摇摇欲坠的女性身影。

　　他的背上再次冒出一副虚幻的纯黑羽翼，体表也被漆黑如墨的流光覆盖，仿佛变成了一道由纯粹的黑暗与恶意构成的人影，成为了真正的黑暗生物。

　　牺牲一部分掌控雷电的力量，开启“黑暗生物”变身，这是“猩红雷翼”迪亚斯压箱底的招数，为数不多有幸见识过的敌人都已经死了，所以没有相应的消息流传，也让他的绰号仅局限于“行事疯狂血腥，善用雷电”方面。

　　这也是他故意营造出来的误导。

　　抓住了那名女性巫师的一个破绽，在她护体的魔法盾与一道闪电中和，双双泯灭，而新的护盾还未来得及召唤出来的时候，迪亚斯动了。

　　他化作一道暗色的流光，如同乳燕归巢一般，飞速冲向了那因为护盾崩溃的冲击而歪斜的身影，夸张得如同恶魔之爪的利爪探出，抓向女巫的脑袋。

　　在这种状态下，他不担心女巫可能还存在的触发性防御魔法，因为他的利爪自带“真实”与“贯穿”效果，可以无事、击碎大部分高阶水准的防御；他也不怕女巫可能的临死反击，因为在变身状态下，他可以随时“影化”，免疫绝大多数元素、能量与物理伤害，这比十三号那半吊子的“阴影”血脉强多了。

　　在迪亚斯的感官里，元素、雷暴、其他的巫师等种种干扰已经消失，世界上只剩下了那个苦苦支撑的女巫。

　　他的利爪，在没有人能反应过来的刹那，迅猛无比地切断了女巫脸前飞扬的一缕褐发，迪亚斯已经期待起下一瞬间，女巫那写满惊愕与绝望的好看脸庞在自己手中化为血泥。

　　但他突然发现，自己已经动不了了，因为不知什么时候，一只手在不知不觉中握住了他的脚腕，让他在空中硬生生的停下。

　　那是一只普通人手大小的手，但连接在一头大约三人高、厚重可怖的土元素巨人的手臂上。

　　此时的土元素巨人表面的魔法花纹已经尽数黯淡，体表也有不少灰尘碎石洒落，看来即将解体消散，里面隐隐约约地露出一个披着短斗篷、灰头土脸的年轻男子的身影，他的手中紧握着一张卷轴的残骸。

　　而迪亚斯“影化”的尝试已经失败，因为一抹灰白从他的脚腕开始，迅速地爬上了他漆黑的身躯，那是一股甚至连黑暗生物都不能免疫的石化的力量。

　　“这样的位格……拥有了‘超凡之上’的特质！传说女妖美杜莎？”

　　但他迅速感受到了这股力量的后继乏力，只是一股凭空召唤的无源之水，这让他又升起了挣扎、脱离的希望。

　　而迪亚斯的身前，那个女巫缓缓地抬起了头。她定定地望着脸上五味陈杂的迪亚斯，兜帽下露出的，是一双典雅眼镜后完全变得灰白、毫无神采的眸子，和一副波澜不惊的表情。

　　“圣光，将赐予我胜利！”

　　她轻轻托了托眼镜，开口低声地诵念道。

　　一个巫师，竟然在向神祈求！

　　还没来得及感到严重的违和，迪亚斯便注意到他的身边骤然明亮了几分，他感到了一丝温暖，然后下一秒钟，那温暖变化为了灼热。

　　在意识消散前的最后一刹那，迪亚斯忽然想起在他开始猎杀的第一天时，前辈语重心长的教导：

　　“永远不要低估有准备的巫师，不然猎人很容易变为猎物。”

　　一道明净而辉煌的圣光从天而降，将堕落的黑暗生物净化成灰烬。

　　一切是那么的自然合理。

　　“博学者的矫正镜”隐藏能力，可以让使用者获得“解析”与“模仿”的能力，对见过、使用过的魔法进行解析、还原，并根据理解掌握程度，有所差异地再度施放，使用此能力须付出一星期视力为代价，其余负面效果未知，有待后续实验。

　　“‘这项能力，不能滥用，只有真正遇上生命危险，才能考虑！压抑住自己的好奇心，我亲爱的威尔逊小女士。’——爱你的导师，古德洛夫·斯迈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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