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逃 避
赵云辉隔三差五就到薛忠义的皮鞋铺走一趟。
“赵云辉,有个小姑娘给你留了个纸条,在这里。”薛忠义从箱子里翻出一个折叠成三角形的纸条。
赵云辉接过后,转身就走出皮鞋铺。“谢谢薛伯父!”
他急忙找个僻静处,打开纸条一看,是邓潇蓉的笔迹,“赵云辉,如果....,如果你有空,就在星期一上午,你回家的路上等我。在赶溪坝和五车间之间。”
没有日期,也没有多余的话。
赵云辉读来读去,反复领会每一句话的意思。
重点在“如果...”,这里省略了无数的内容。如果你不愿看到我受罪,如果你敢帮我,如果你不怕连累,如果你喜欢我,如果你愿意付出,许多前提和假设。
赵云辉心想,星期一正好都上班了,是最好的逃逸机会,没人阻拦。但问题是,邓潇蓉的家人会不会遭到许多不测麻烦?为了救出邓潇蓉,也顾不上那么多了。
这个离婚,肯定是艰难的。
他只能见到邓潇蓉再说,走一步,看一步。
赵云辉回到家里,把事情的真实情况给父母讲了个清清楚楚。
二位老人也觉得这女娃可怜,并不反对他这么做,无非就是帮她离婚,暂时住一段时间。
分了家的两个哥哥和两个嫂嫂,也理解赵云辉,支持帮助邓潇蓉解脱。
赵云辉收拾好一间空房,把床单、被子、枕头理好,做了充分准备。
星期一大早,赵云辉就按约定去路上等候。
约莫十点的样子,邓潇蓉提着大包走来。
“云辉,你还真来了!”语气中透出高兴和希望。
“怎么样?安排好没有?”赵云辉急忙问询情况。
“安排好了!”邓潇蓉仿佛得到自由了,信心满满。
“我给他们留了封信,坚决离婚!叫他们不要为难我的父母,那百元聘礼,还给他们。”
“这钱你爸妈没用?”赵云辉不解地问。
“还好,我爸爸是个守财奴,舍不得用,正好还给他们。”
“你爸妈知道这事?”赵云辉有许多疑问。
“知道!中秋节回去,我就跟爸妈说,我要离婚。开始他俩都不同意。后来,我让我妈看了我的伤痕,她大哭一场,就同意了。但是,我爸爸还是叫我忍忍,不许离婚。”
“那家人呢?”赵云辉很想了解他婆家人的态度。
“中秋节我回去后,就跟苟园他爸爸妈妈说了,也对他本人说了,反而打得更厉害。他爸妈倒是出来阻止,可没用。”邓潇蓉一副不堪回首的神色,眼泪汪汪。
“贼性不改,无可救药。”赵云辉很是愤怒。
“我也去了公社,找了办结婚证的人。他知道情况后,也同意我离婚。但需要经过调解协商才行。要我等通知。”
“好,先暂时住在我家。等离了婚再说。”赵云辉见她心意已决,方方面面都处理了,更有决心帮助她。
“你爸爸妈妈没意见吗?”邓潇蓉有些担心。
“没问题,他们很通情理,愿意帮助你。”赵云辉这么一说,邓潇蓉心里踏实了许多。
“我不敢回娘家,既怕苟园在那里等我,又怕我爸打我,真是麻烦你们家了。等公社通知我去离婚,离了就回去。”邓潇蓉很觉得亏欠了赵云辉一家。
邓潇蓉边走边同赵云辉商议一些应对事务,不一会就来到赵家。
土墙瓦房,还算不错。赵云辉两个哥哥分家后,也是挨邻而居。
赵妈一见邓潇蓉,就说,“这么俊俏的小姑娘,这么忍心下手打哟?造孽啊!”
邓潇蓉更是两眼含泪。
赵云辉急忙阻止,“妈,不要说这些。”
赵伯急忙喊道,“都进屋!先安顿下来。”
苟家的人下班回来一看纸条,就明白邓潇蓉动真格的了。她穿的衣服都收走了。
苟家父母也知道是自己儿子不对,但一想起离婚,就火冒三丈。
于是,第二天请假,就朝邓家奔来。
他们都认为邓潇蓉在娘家。
两个小的都去上学了,只有老两口在家。
一见苟家的人到来,邓大江笑呵呵的迎接,“亲家来了,屋里坐。”
苟园直截了当地说,“别什么亲家不亲家的,把邓潇蓉叫出来!”
邓大江这时才感觉到气氛明显不对,“什么?潇蓉不在你家?中秋节回来后,就回去了呀!”
苟园和苟妈也不搭话,直接进屋找人。
苟父在坝子里询问邓大江,“老邓呀,你家女儿要离婚,昨天上午跑出来了,你不知道?”
邓大江很疑惑,“跑哪里去了?中秋节回来,她是说过要离婚,可我没同意呀!”
苟父见他也不象是装的,“这人跑了是事实。你先把一百的聘礼还来。我不可能人财两空。”
邓大江也有些不高兴了。“亲家,你这话,就不对了。人在你家,离婚是被打出来的,出走也是被打出来的,错在你家。我女儿受罪几个月,就不算了?”
苟父却大为不满,“问题是,要离婚的是你女儿,不是我家苟园,谁要离婚谁就理亏!”
邓大江也不示弱,“不离婚就等到被打呀?!你叫你儿子打你试试!”
苟父很是愤怒,“刁民!胡扯!今天不还人,就还钱!要不然,谁也别想好过。”
苟园和苟妈出来,一看就没找着。
邓妈也跟着出来了。
邓大江也不客气了,“老苟,你还别吓我!朗朗乾坤,你还别想胡来!”
苟园接上话了,阴森森地说,“人不交出来,就必须还钱!天公地道,吃一分钱试试!”
邓大江没想到苟园这形象这么可恶,简直像个鬼,吼道,“我还怕你不成?”
苟园已开始攥紧拳头。
邓妈高声喊道,“老头子,把钱还给他们,谁稀罕这臭钱!”
邓大江反问道,“我家潇蓉就白挨打了?名声就白白的毁了?人都没见着,是死是活都没见着,这口气咽不下!”
苟妈看到他们的表现,并不象是伪装的,更何况人家女儿确实是活不见人,死不见尸,自己家也不能过分。“这样吧,等找到邓潇蓉,离婚就还钱,分文不少。不离婚,我们还是亲家。”
邓大江认为这个可以,但不合理,“中秋节时,我是坚决反对离婚的!现在,我肯定地说,婚必须离!至于还钱的事,我们根据各自的要求,由公社断案!”
苟妈一听,虽然很气愤,但别人也占理。“好吧!有消息就告诉我们。”
苟家的人走了。
邓妈却伤心地哭了起来。“这潇蓉也不知是死是活呀!”
邓大江沉默许久,猛然想起,中秋节有个同学来找潇蓉,会不会在他那里?
邓大江后悔当初没问他叫什么名字。这邓潇蓉的同学,他只认识罗开义,可这小子早就走了,怎么打听?
在赵云辉家里住了两天,邓潇蓉总感到不方便打扰赵云辉一家,但又不敢回娘家。
晚上洗脚时,她对赵云辉说,“云辉,你明天跑一趟,就告诉我爸爸妈妈,我在你家,不要牵挂,离了婚,我就回去。”
赵云辉有自己的顾虑,一怕苟家找上门要人,生拉活扯把邓潇蓉抓回去,二怕邓家父母不许离婚,把邓潇蓉押送回苟家。可是,他们毕竟是邓潇蓉的父母,不讲也说不过去。
“我去看看动静再说,我怕他们反对你离婚。”赵云辉应承道。
邓潇蓉看着赵云辉,“我妈肯定同意,我爸肯定反对。你要把握好分寸,多作打算,应付各种状况。”
“我知道。”赵云辉沉思片刻,这事是很难周全。
赵云辉估摸着时间,正好中午赶到邓家。
邓大江一眼就认出了他,“潇蓉是不是在你家?”
赵云辉大出意料,这判断也太精准了吧!不敢也不能否认,他点点头。
“叫她回来!这还没离婚,住在别的男人家,成何体统!”邓大江很严肃地说。
邓妈也走来。“叫潇蓉别害怕,回来等消息。这里才是家!”
赵云辉如实禀告,“她怕你们反对!又怕苟园找来,给你们添麻烦。”
邓大江不满地大声说,“反对,是为她好!不反对,也是为她好!当父母的,只想儿女过得好。所以,叫她放心回来。再说,为了儿女,我们什么都不怕。”
邓妈急忙解释,“说了半天,别人还是听不懂。就一句话,爸爸妈妈都支持她离婚。叫她不用躲躲闪闪,正大光明的回来。”
赵云辉很是高兴,“你们同意了?那太好了!”
邓大江认真地打量起赵云辉,心想,你小子还真大胆,居然敢带着我女儿私奔。“你父母不介意潇蓉在你家?”
赵云辉老老实实地回答,“不介意。”
“那这样吧!”邓大江错误地想象了赵云辉与邓潇蓉的关系。“离婚之前,你就到我家来住,陪陪潇蓉。我们都要上班,平时她一个人在家,我们不放心。主要是怕苟家的来找人。”
赵云辉有些为难了,轮到他住别人家了。“这个…”
“怎么?请不到假?”邓大江问道。
“不是,我请了一个月的病假,生产队不喊我上班。”赵云辉早就做好一切准备,在铁矿医院弄了病假条。“我怕给潇蓉带来坏名声。”
邓大江一听,火了,“住在你家就没有坏名声?你自己心甘情愿又何必在乎别人说三道四?”
“嘿,嘿。”赵云辉说不清,道不明,只有干笑。
邓大江转头看着老婆,“去下碗面给他,吃了就回去把潇蓉给我送回来,今晚一家人必须团聚。”
赵云辉看他架势,爱女心切,并不象贪财自私的小人。
邓潇蓉远远就看见赵云辉跑着回来,心想,完了,事情肯定复杂化了,要不然,怎么会这么急。
“云辉!”听见邓潇蓉在呼唤,赵云辉乐呵呵的大声应道,“潇蓉!”
邓潇蓉急忙上前迎接,赵云辉拉住她的手,“你爸爸妈妈同意你离婚了!他们支持你!”
“真的?”邓潇蓉很是兴奋。
“快收拾你的东西,叫你回家去住。”赵云辉风风火火地拉着她朝内屋走。
邓潇蓉有些郁闷了,“你就这么想我早点走?”
赵云辉一愣,立刻回过神来,“你想到哪里去了?是你爸爸说今晚必须一家人团圆,我才着急嘛!”
邓潇蓉更是疑惑,“他是不是骗我回家,好收拾我呀?”
赵云辉大笑,“都怪我没说清楚。他要我住你家,天天保卫你,直到离婚后再说。”
邓潇蓉又惊又喜,但又感觉不怎么正常,“你住我家?保卫我?凭什么?”
赵云辉这时才收敛起喜悦之情,“你爸爸误认为,我们两个是私奔,有私情。”
邓潇蓉沉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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