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7章 庇佑【101】
入夜，陵城陷入一片热闹与繁华之中，处处张灯结彩，檐角灯笼高挂，爆竹声响彻，街上随处可见的礼花，烟花如银光冲入夜幕，随即炸开照亮天际，照着地上人头攒动，所有人都沉静在这除夕之夜的气氛中，与身边的亲人说笑，同街坊四邻互助道贺。
鹿忧同轻袅与檀峥二人吃了团圆饭，就被拉着上了街。
她带着麒麟面具穿梭其中，偶尔看见吹吹打打过年的百姓，偶尔看见舞姿绝美的舞娘，或许是见她与轻袅身上穿的是异域服饰，不知何时，一堆异域人就围了过来，想要拉着他们共舞。
鹿忧不会跳舞，几番拒绝，但还是抵不住他们的热情，被强拉着进去转了几个圈，晕晕乎乎的，最后都不知道是怎么从人群中出来的。
轻袅倒是跳得很美，期间有男子想要靠近他，但都碍着檀峥像一尊门神一样，满脸冰冷肃杀，吓得不敢上前，他对着外人凌厉的很，对着轻袅，眸中都是藏不住的柔情。
这么想着，轻袅确实是遇到了她的良人，至少她在闹的时候，有人在笑着看她。
鹿忧和楼兰待在旁处，看着他们二人逐渐被人群包围。
鹿忧朝着前面看了眼，道：“我们过去看看吧，让他们两个独处一会。”
这一日，轻袅怕自己睹字思人，时时刻刻陪在身边。
她心中又感动又好笑，她看着自己那个字，怎么可能会想到檀迦嘛。
不过说真的，她心中确实很想。
如果今日檀迦在她身侧，哪怕她不会跳舞，他也一定会很温柔的夸赞她，就像她写字一般。
鹿忧想着，忍不住笑了笑。
她拉着楼兰独自逛了会，发现一处小摊，摊主是个老妇人，她正在编织着手绳，许多女子被吸引而来，知道手绳的寓意后，身边带有郎君或心上人的，都围了过来。
男女各自剪下一缕青丝交于老人，她会将青丝编织于红绳中，祝福他们。
鹿忧看了好久，不知不觉就被人流挤到了前面。
众人眼中闪过惊艳，误以为敦煌神女入了凡间，同他们共享欢乐。
老奶奶将手中的红绳编织完，递给了一对有情人，随即抬头看向她，笑着问：“姑娘，您也要为心上人编织一根吗？”
鹿忧看了眼那些编织精美的红绳，点了点头。
老奶奶朝着她身后看了眼，道：“姑娘，您的心上人呢？这结发绳可需要你们二人的发。”
鹿忧轻声道：“我的心上人不在身边，取我一人的发不行吗？”
而且，也只能取她一人的发。
不知道想到什么，鹿忧失笑了瞬。
老妇人有些疑惑，问：“姑娘，这么重要的日子，你的心上人都不陪在你身边吗？”
鹿忧大方道：“他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姑娘这般明事理，你的心上人当真是好福气，也罢，既是有情人，姑娘便剪下一缕青丝交予我吧。”
楼兰取了商摊上的剪刀过来。
鹿忧接过，随手将长发拢在身前，用剪刀剪了一缕递给老人。
她取了红绳，一炷香的时间，老妇人就将青丝编织在其中，红绳覆盖的严实，从外观看，根本寻不见青丝的痕迹。
老妇人起身，将红绳递给她，道：“一缕青丝系君腕，愿君不负倾心人。”
“也愿有情人终成眷属。”
鹿忧闻言，轻声道了句谢，叮嘱楼兰多给些银子给老妇人。
等到从拥挤的人群中出来，鹿忧怕东西丢了，就戴在了自己腕间。
楼兰看了眼，道：“公主是要赠予佛子的吗？”
她心中生出一丝疑惑，佛子是佛门弟子，能戴这根红绳吗？
鹿忧点点头，淡笑不语。
她想着，新岁那夜见到檀迦，就把这个送给他。
“走吧，我们去别的地方逛逛。”
鹿忧拉着楼兰再次走入人群。
不知过了多久，子时将近，轻袅他们寻了过来，说要放烟火了。
他们去了陵城城楼上，俯瞰下面的灯火阑珊，到了时辰，烟火准时升起，火树银花的画卷瞬间将夜色铺散，耳边充斥着新岁恭贺的言语。
鹿忧一一回应，最后朝着寺庙的方向看去，唇角的弧度徐徐绽放。
虽然他没有陪着身边，但这个新岁，她还是很快乐，遗憾是有的，但有时候，遗憾也不失为一种美。
几个人在城楼上待了许久，直到楼下长街上的人渐渐变少，他们才往回走。
鹿忧已经完全忘记时间了，完全将檀迦白日信里嘱咐的那句早些休息抛之脑后，她只知道自己回去的时候，长街上已经人很少了，眼皮都好似在打架。
当楼兰扶着她回到房间时，鹿忧的眼皮是真的撑不下去了，直接倒在榻上就睡。
楼兰还想帮她卸妆发。
鹿忧迷迷糊糊地拒绝，将头埋进了被褥里。
房中的烛火熄灭，一切寂静下来。
被烟火吓到，深藏在云中的冷月，也终于悄悄探出头来，月光如流水般倾泻而下，寺中树影摇曳。
五更天时，寺庙的钟声被僧人敲响。
长廊上空荡，绛红色的袈裟拂过，带起一地清冷。
寺中的僧人们坐禅完毕，纷纷出了禅室前往大殿。
参禅去禅室寻檀迦时，却发现禅室早已空无一人。
他瞪大了眼，有些不敢置信。
震惊过后，又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找净思询问：“你见到佛子了吗？”
净思摇了摇头，道：“我正要前往大殿呢，佛子是不是先去了？”
“应当是。”
可等到二人去了大殿，依旧没有发现他的身影。
参禅眉头紧皱，站在殿门口，忽地转身，朝着寺外的方向看去。
佛子应当是，出寺了。
……
鹿忧睡得昏昏沉沉，无意识地翻身时，侧脸压住了什么冰凉的东西，带起一阵叮铃声。
倏地鼻尖涌动着一股冷冽的清香，流苏咯在脸颊处，她忍不住皱眉。
一只手伸过来，将她发间垂落的流苏从脸侧拨开，指腹带着丝丝寒凉。
肌肤相触，她下意识地瑟缩了下，伸手就要去打。
“啪——”
很轻的一声，却在房中显得格外突兀。
那力道很柔，打在手背上也不痛不痒，但莫名地，添了几分酥麻。
坐在榻边的身影动了动，将手收了回来。
檀迦看了眼自己的手背，随即抬眸，凝视着她的睡颜，见她无意识地将脸往被褥里缩，那双如止水般的墨眸中缓缓荡开涟漪。
她熟睡时，果然触碰不得。
他没再伸手，只是借着外间细微的光，静静看着她。
鹿忧闻到那股熟悉的气息，半梦半醒间，眼帘睁一丝缝隙，眼前是一道朦胧的身影，她还以为自己在梦中，颇有些依恋地朝着那股气息靠近。
露在外间的手臂，上面的臂环随之相撞，发出清脆的声响，纤细白嫩的手，伏在了他腿上。
檀迦背脊一僵，眉头微皱。
她昨夜定是困极了，所以连头饰都未来得及拆。
他应该让她多休息会，可……
檀迦抬眸，侧首看了眼外间的天色，随即低头，屈指碰了碰她的脸颊，轻唤道：“公主……”
耳畔传来清越的声音，语调温柔。
鹿忧长睫微微轻颤，好似要醒过来。
“公主。”
那声音又再唤她。
鹿忧缓缓睁开眼，用手揉了揉眼角，看了个大概。
榻边俨然坐着一个人。
她吓了一跳，猛地清醒，待看清来人后，才有些不确定地开口：“檀迦？”
“嗯。”
榻边的人轻应一声，又轻声安抚道：“公主，是我。”
房间的光线有些昏暗，困意未消，她打了个哈欠，眼中湿润些许，意识到面前这个人真的不是错觉，她撑着榻沿，半坐起身。
一双手过来扶着她。
鹿忧伸手，反握住他的手，小声问：“你怎么来了？”
“五更了。”
“嗯？”
她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这个意思。
檀迦微微垂首，视线与她齐平，耐心道：“五更了，今日已是新岁。”
他顿了顿，语气颇有些生涩道：“公主，新岁欢喜。”
鹿忧愣了愣，确定自己没有听错后，唇边的笑意加深。
“嗯，你也是。”
他是个僧人，却也学着世俗人的样子，来同她道贺新岁。
鹿忧只觉得心中暖暖的，有点麻麻的，让她很想伸手，抱抱面前这个人。
脑子是这样想的，身体诚实得不行，双臂攀上他的肩膀，借力起身，就朝着他怀中扑去，不仅抱了，还抱了个结结实实。
檀迦下意识地伸手护住她的腰身，接住了她扑过来的力道。
她溢出了一丝笑，那声音带着刚起来的慵懒散漫，无端勾人。
檀迦搂着她的手紧了紧。
鹿忧埋在他脖颈处，笑着道：“你这么早跑来，就是为了和我说这个？”
才五更天，她记得没错的话，他刚刚坐禅完毕吧。
檀迦温声道：“不是。”
“那是为了什么？”
“公主不是说，今日想去寺中拜佛吗？”
鹿忧呆了呆。
她想了想，前夜好像是和他这么说过，他那会问她是不是真的想去，还说要她等等。
她还以为是让她今日和那些信众一起去呢，怎么他的意思，是他亲自来接她吗？ωωw..net
可，这么早吗？
她昨天守岁，后面和轻袅在外面玩得太晚了，其实现在也并不是清醒如牛，眼睛都有些睁不开呢。
檀迦见她不说话，淡声道：“我给公主留了信。”
鹿忧眨了眨眼，有些懵。
原来让她早点休息是这个意思。
是要带着她五更天去大昭寺啊！
鹿忧哭笑不得，心虚道：“我以为你就是叮嘱我别玩的太晚。”
檀迦没有作声。
今日，信众都可以去寺中拜佛，可能会有很多人，他不放心，况且，他还有着自己的私心在里面。
新岁这天，她会成为第一个被佛祖庇佑的人。
鹿忧打起精神，小声道：“我们现在就去吗？”
檀迦颔首。
“那我洗漱一下，我们快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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