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是个人才

　　“我看你那弟弟……米斯特里身材高大，你们家中如此贫穷，作为兄长身体都如此瘦羸，米斯特里定然是偷窃换钱，好吃好喝才长得如此高大……”

　　“我就知道米斯特里整日游手好闲，不找工作，不帮忙种田，便对基里尔说，有这样的弟弟，还不如没有！”

　　这是传播谣言的几人的供词，此时此刻，基里尔、米斯特里和工厂领导都站在被当做法院的审理案件的广场上。

　　在会长、市长，还有治安官这“三部会审”面前，基里尔显得有些战战兢兢，但还是将事情的前因后果说清楚了。

　　米斯特里委屈地说道：“这些话半真半假。”但又马上偏过头看向一旁依然怒气冲冲的基里尔，带着哭腔道：“但是我可以用生命保证，自己绝没有犯下盗窃之罪……”

　　说罢，他便朝向维克多等人：“事情经过便是这样，至于盗窃？绝无此事！我本就嫌弃那工厂设备，怎么会……”

　　说到这米斯特里脸色发红，回头朝广场外围围着看戏的众人大骂道：“不知是谁嘴碎，乱传谣言！”

　　“好，事情说清楚就好，你且先站到一旁。”伊万点了点头，对坐在一旁的维克多道：“治安官，这下你可满意了？”

　　审案不以罗马尼亚法律来判处，因为上到维克多，下到百姓，没有人懂罗马尼亚的法律。在罗马尼亚派遣法官和律师来之前，本地案件，依然以本地习惯治理判处，维克多也没有过分苛求，大家合作还算愉快。

　　其实这场案子，本就发生的有些莫名其妙。本来只是寻常的小事，外加米斯特里“偷窃”的谣言。像这类事情，任何地方哪个月没有个两三起？

　　按理说不该管这等小事的维克多却很重视，他先找了委员会的伊万，与他大谈他对社会秩序的看重。在法律里，要是被证明有犯罪行为被抓都要判罪，像米斯特里这样偷到兹拉塔尔家族头上的，更要严惩不贷……

　　这一番说辞，让伊万也不免重视起此事来，伊万自命日夫科夫家族是全市的家长，对家庭内部的秩序是很敏感的。

　　“维克多说的对，决不能偷窃在本市流行泛滥！”

　　于是二人又找了市长兹拉塔尔家族，毕竟是他们家族开的工厂，虽然米斯特里市长压根都不知道有这回事儿。但是维克多和伊万，一个动之以情，一个晓之以理，最后达成了这次多布里奇“史无前例”的三部会审。

　　半个月来，维克多虽然还不大会说保加利亚语，但已能听懂五六成了，伊万问他满不满意这些供词，殊不知，维克多这已经是第二遍听了……

　　昨天，在听格鲁尔说了“盗窃”的八卦后，他立刻就让格鲁尔继续打听。而后便发现，这些流言多半是没依据的揣测，而且越传越离谱，什么乱七八糟的都说出来了，反倒是他们家真正的邻居，都一口否认此事。

　　“那工厂领导和米斯特里一向不睦，一贯嫌弃和针对他，平日里看一眼都要皱眉，工人不在的时候，还会当众大声斥骂米斯特里，米斯特里怎么会冒险偷窃呢？”

　　在了解到这个内情后，维克多又火速带着人，以例行巡逻之名，去了那工厂里。面对不请自来的军人，那位工厂领导都吓坏了，战战兢兢地将事情前因后果说了一遍。

　　在仔细调查，确定米斯特里当真没有盗窃后，维克多这才决定再去基里尔家瞧瞧，于是便看到了那个清贫的房屋，比维克多刚来这时代看到的农村还穷，原来米斯特里这个未来的大企业家，真是白手起家的，这让维克多更是下定了决心。

　　“米斯特里，这可是保加利亚的重要人物啊，也是我遇到的第一个大的历史名人，虽然才智性情未完全成熟，能力也没成熟，但早早让他欠我一个大人情，或许日后能派上用场……”

　　这件事，可不是一、两个人只言片语的供词就能洗清的，于是维克多让格鲁尔转告市长和会长，说还得让领导和基里尔也分别阐述才行。

　　“这治安官规矩真是多。”

　　伊万有些不耐烦，过去他们审案，也不用什么成文法律，用民俗习惯来判定一下即可，但万卡偷偷拉了拉他的袖子，伊万这才让基里尔和工厂领导说话。

　　基里尔是个性情暴躁的农家汉子，说话粗俗，他的供词完全偏向米斯特里，对所谓的“道歉”流言提都不愿提，同时一口咬定是工厂领导使了坏招栽赃陷害，这才将弟弟丢了岗位休弃。

　　“有这样的上司，还不如一头猪！”以这句话结束供词后，工厂领导勃然大怒，开始对基里尔破口大骂，说他没良心，眼看这两位就要在上面打起来了。

　　伊万大怒，让人将这对无礼的人拉开，这时候，一直缄默不言，眼神在维克多和伊万之间来回观察，若有所思的米斯特里突然站了出来。语重心长地说道：

　　“领导、兄长都不要吵了，这一切，都是我的错。”基里尔和那领导停下了互骂，看向米斯特里。米斯特里抬起头，已是泪流满面。

　　“我自幼就父母早逝，是兄长基里尔一手将我拉扯养大。兄长对我溺爱，让我不必下地种田。我想读书，兄长便节衣缩食为我买书、借书，我想上学，兄便四处借贷助我入学、旁听。十多年来，任劳任怨，没有半句埋怨。在我眼中，我亏欠兄长太多了！”

　　基里尔有些不好意思，搓着手道：“自家兄弟，这些都没什么。”

　　米斯特里却摇了摇头：“这番话过去藏在心里，现如今再不说，就来不及了。”

　　他看向领导，再顿首道：“领导也如此，在兄长看来，领导平日里总是斥骂我工作拖拉、不务正业，听上去很难听，觉得是您栽赃我。但在我看来，骂归骂。平日里，我都是最后几位完成工作的，领导却愿意一起帮我赶工，自己的工资也是分毫不少，但凡工资有些变化，领导也都是先斥我不够努力，然后便立刻帮我对账核对是不是给少了……”

　　米斯特里摸着身上满是补丁的衣裳，动情地说道：“家中贫穷，只有三十亩薄田，生活不易，又摊上我这么一位弟弟，兄长不抛弃我，我就该感恩戴德！领导骂我，归根结底还是为我好，怕我真成了无所事事的无赖了。”

　　这一席话，本来还对他满脸鄙夷的众人，一下子端不住，基里尔和领导也叹了口气，没那么暴躁冲动了。

　　米斯特里还在表演：“若是领导再不严厉一些，督导训斥我，恐怕我真要成一废人了！自己都不能经济独立。”

　　米斯特里又指着自己肩头被麻绳勒出的血点，哽咽地说道：“我今日外出捡柴，这才知道，兄长平日里的活有多重多苦。我今天立誓，从今日起，独立自主，自食其力，一定不会再像以前那样无所事事，不务正业，让全家重担，都压在兄长身上！”

　　领导和基里尔有些手足无措。“米斯特里，你……你何必如此呢。”他们也没有了先前的怨愤，反而有些心疼米斯特里，和米斯特里对视一眼后，虽然立刻移开了眼神，态度似乎略有松动。

　　而后米斯特里，优雅地弹去身上的灰尘，恭恭敬敬地朝三位长官感激的说道：“家中琐事，让长官费心了！

　　“世上没有什么比家事更大，若能在这将此事解决，那也是作为城市委员会的会长，也希望自己治下，能够政通人和。”伊万的表情，已从最初对“小偷”的不屑，变为惊奇，此时此刻，已是赞叹不已。

　　维克多同样暗自赞叹，心道：“年轻时候的米斯特里，虽然还看不出日后的姿态，但他对机会的把握，却极其敏感。那番劝诫的话，看似动情说出，恐怕每一句都在心里仔细揣摩过了，真是个人精。”

　　维克多看向周围那些张大了嘴巴、目光从嫌弃变为同情、赞赏的百姓，更觉米斯特里不俗。

　　“这场本该由我主导的，为他洗清冤屈的公审，到了这时候，竟成为他自我发挥的舞台？”

　　盗窃纠纷，这本就是招致谣言的根源，米斯特里第一时间就找到了矛盾的关键点，解开了那个结，谣言便不攻自破。虽然没找到太多上场的机会，但维克多却不忧反喜：

　　“这米斯特里，难怪未来能当上大资本家，真是个人才，有点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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