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安排工作

　　三位长官里，维克多对米斯特里的潜力才干心中最有数，伊万和兹拉塔尔也对此人印象大为改观，但是没有无识人之明，问题一解决便很不耐烦打算走人了。

　　7月已经比较炎热，现场又被一群市民堵得严丝合缝，毫不透风，伊万超重体虚，热得满头大汗，巴不得快些结束这场闹剧，便指着道：“米斯特里，闲话少说，轮到你陈述供词了！”

　　米斯特里应道：“我的供词，与兄长一致。所谓盗窃和领导栽赃陷害也是无稽之谈，在此只能奉告长官，我平日里虽不学无术，家中贫困，但是我好歹自诩也是读书识礼的知识分子，这些年来，绝对没有违法犯罪！”

　　他回过身，对所有人大声宣告道：“我一向尊敬兄长，尊两大家族为长，怎么可能做出丧尽天良的事？那些流言蜚语，就不要再传播了，再有造谣那便是我的仇人！”

　　那些蜂拥至此旁听的路人，尤其某些爱嚼舌头的人，都有些讷讷无言，甚至还有些面带羞愧。

　　同时，伊万闻言颇为惊异：“米斯特里，我听说你去学校学的机械，不曾想你也懂得这道理。”

　　米斯特里就知道，这句“尊日夫科夫家族为长”只要加进去，就会引起好虚荣的伊万的好感。

　　于是立刻回答道：“不管是保加利亚还是罗马尼亚，对于基层都要依靠乡贤士绅，只是程序略有差别。若是连最基本的尊重都不了解，那连做人的资格都没了，那自己怎么做学问呢？”

　　“讲得好！”

　　于是伊万看米斯特里越看越喜爱：“先前城里经常有人嘲讽你，说你空长了高大的身材，但是脑中空空如也，而且游手好闲，不从事生产，还说你是家里的败类。我先前竟然还信以为真，但今日一见面，就知道那都是诽谤污蔑。”

　　见米斯特里如此会拍马屁，伊万的心情心情突然变好了，脱口赞道：“米斯特里，你果真有大智慧！”

　　米斯特里闻言大喜，立刻道谢连称不敢。这句夸奖出自委员会会长之口，分量很重，俨然逆转了自己数年来在城里的恶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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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好！

　　维克多见再这样下去，整场诉讼，就要被米斯特里带偏成他自己的风评洗白的表演了，连忙起身，发表自己的意见。

　　“伊万会长言之有理。”

　　维克多鼓掌道：“我初见米斯特里，便察觉了他的不俗，如此言谈得体之人，难道真是小偷小摸的坏人吗？果不其然，这是一场流言招致的误会。”

　　他说一句，格鲁尔就帮他翻译一句，最后维克多甚至将枪拍到了桌子上，威吓道：“我不知道本地习惯风俗是如何治理流言诽谤的，但罗马尼亚法律中就设有诽谤罪！诽谤君王、政府、议会的得坐牢。诽谤他人名誉，若是被人状告到政府后得以查实，视情节严重程度，也要追究诽谤者，判有期徒刑和罚款！”

　　在罗马尼亚，像街坊邻居吵架这种小事，一般是警察调节，只要你没动手打架私斗，便不会构成刑事诉讼。

　　倘若是因怨生恨，诽谤危害他人名誉，甚至将其他人说成是罪犯，尽管你只是口嗨而已，没有去诬告，但依然有一个“诽谤罪”专门去治这些多嘴的人。

　　“诽谤罪，轻者罚款，重者刑拘！所有人谨记，诽谤他人只图一时痛快，等罗马尼亚的法官一到，嘴边的话说出口前，都得在心里揣摩揣摩，是真是假、严重与否，后果自己可就得负责了！”

　　一番话下来，场内场外，众人都沉默下来。罗马尼亚的法治他们有所耳闻，只是没想到连闲话都要管，顿时心生畏惧。尤其是那些喜欢嚼舌根的泼妇，都有些后怕。

　　维克多就是要给他们打打预防针，战争伊始，罗马尼亚那边，就已经开始加强舆论管制，推行严苛的报纸检查制度，毕竟和造谣对比起，辟谣的成本太高，干脆从根源解决这种事。特殊时期对于舆论的控制收紧，也是意料中的事。

　　就像现在，维克多也没本事找到最初造谣的人，而且此事已经传遍了半个多布里奇，上百上千人都或有耳闻，想要顺藤摸瓜找到根源？太难了，维克多也只是想顺手，得个米斯特里的人情，并不想扰乱本地正常的治安。

　　维克多能做的，只是为此事定性，摘去米斯特里头顶上的黑锅。他最后代表三个部门，总结道：“既然当事人已将事情说清楚，所谓盗窃也不过是虚构诽谤，此案就告一段落，今后任何人，都不许再乱言，毁他人声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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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伊万迫不及待地宣布散场后，米斯特里请他那对已经和好的上司和兄长先走。他则留了下来，在回答伊万几个问题后，抬起头，看到维克多走近了，便向伊万告辞，对维克多感激道：“今日审判，要不是治安官秉公执法，我的冤屈，恐怕是洗不清了。”

　　这态度很明显，就是想表达：“我知道你维克多是在帮我！”

　　米斯特里是聪明人，从罗马尼亚军队驻扎起，他便在暗中观察，观察治安官与两大家族的博弈。不过他家中贫贱，没有资格参加那场宴会，却也听说了那天发生的事，不由对两个人多赞不绝口。

　　一个是万卡，米斯特里认为，万卡是识时务的聪明人，知道什么时候该退让，面对强硬的军队，暂时低头是相当明智的，在罗马尼亚人的枪炮下保住家族要紧。

　　第二个，就是名为维克多的治安官了，要知道，不是所有外来者，都能力压地头蛇。维克多收到邀请时，没有因为日夫科夫家族势大就苟且低头，宴会上，他也不卑不亢，渐渐逆转了劣势，用以铁一般的现实告诉两个家族：世道已经变了。

　　这才有了半个多月来，维克多对城中许多政事实现了主导。但他却万万没料到，当自己蒙受“偷窃”诬陷，正苦苦思索如何证明自己时，却是这名治安官伸出了援手。

　　虽然最后，他主要还是靠自己的才智，扭转了舆情风评，但若没有维克多张罗的这场审判，给自己提供一个平台，他绝不会有自救的机会。

　　再好的才干，也需要舞台来展现，靠贫贱的自己，是搭不起台子的。所以米斯特里对维克多，的确心存谢意——但仅仅是谢意而已，甚至还夹杂着几分提防。因为，他至今没想明白，这个叫维克多的“外国军官”，无缘无故为何要拉自己一把？

　　但这时候，已经没时间细想了，米斯特里只能低头道：“治安官的恩情，我一定牢记于心！”

　　维克多打量着满眼感激的米斯特里，却不知道他这番话有几分诚意，便笑道：“你方才对所有人说，要经济独立，不知道你未来打算做什么？”

　　“我……”

　　格鲁尔转述后，米斯特里却有些迟疑，今日他的精力，都放在消除谣言污蔑，扭转人们对他的印象上了，未来的事，一时还没想好。

　　他苦笑道：“我学的虽是机械，但也粗通一些数学、宗教，或许可以去乡镇的教堂或者学校去给人帮忙，教教书念念经，混点酬劳吧。”

　　维克多却摇了摇头道：“你这能说会道还有文化，去农村实在大材小用，再说了，这些地方可不是每天都有活给人办的。”

　　“不如这样，马上保、罗两国要签到和平协定，我国就会正式吞并多布里奇。国内也已经传来不少公文，需从罗马尼亚语翻译成保加利亚语，张贴在城内告知市民。但我军营里，刚好就缺一个懂保加利亚语的人……”

　　米斯特里听格鲁尔的转述后，感觉不妙，然而不等他拒绝，维克多就拍了拍他的肩膀，以命令的口吻道：

　　“事情便这么说定了，从明日起，你便来军营内做下文职，帮忙翻译公文，我每月会按时给你报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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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能在军营工作？这可是好事啊！”

　　米斯特里回到家将事情一说，基里尔十分高兴，他们家的地只有三十亩，而且还是贫瘠的土地，每年产粮也就温饱，除去缴纳的租税，勉强够一家人活下来，一年到头，想添两件新衣服都难。但米斯特里这差事，一个月却能挣一点，相当于他们兄弟二人一个月的口粮。

　　而且，只需要去军队营地里写写字，不用干重体力活，虽然不知道能做多久，但的确是个好差事。

　　原本多愁的基里尔也难得对米斯特里露出了好脸色：“你若能得此差事，也算自食其力了！虽说那些士兵粗鲁无礼，说话又听不太懂，但总比那血汗工厂好。”

　　米斯特里违心地笑道：“这的确是好差事，既然那治安官已经说定了，我也无法拒绝，去就是了，兄长就等着我挣钱养家吧。”

　　然而，在笑容满面之下，米斯特里却有隐隐的担忧。

　　保加利亚语是斯拉夫语系，罗马尼亚语是罗曼语系，语言和文字差异很大，所以罗马尼亚的公告，若想让本地人知道，非得译成保加利亚语才行，不然识字的人也会读一点就卡壳。而且有些公文，错了一个字，或许整句话的意思就全错了。

　　不过，去军营里做文职工作，对米斯特里是有很大好处的。

　　一则是维克多答应的酬劳，二则是等到自己学会了罗马尼亚语，今后罗马尼亚在南多布罗加正式建立统治，他就会比其他人有更大优势，有更多机会被选拔，去做人上人……这不正是他读书多年，孜孜以求的东西吗？

　　但问题又来了，那治安官维克多与他非亲非故，为何对米斯特里这么好？又是帮他洗清污名，又送他去锻炼语言还有个前程。

　　米斯特里，不知不觉将自己隐藏深沉的真实的一面暴露了出来……

　　其实，除了对知之甚深的兄长外，他也是个不吝以最大恶意，去揣摩别人意图的人。否则他未来怎么当得上大资本家呢？

　　他相信这世上一切事物，都有因果关系，不会有无缘无故的爱，也不会有无缘无故的恨。米斯特里收起了笑容，开始为自己的未来未雨绸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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