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礼与枪

　　作为城中的一大家族，他们的宅邸的确不小，尤其是宴宾的地方，房屋雕梁画栋，走廊宽敞悠长，厅堂足够二三十人坐下。

　　虽然天色未黑，但似乎是为了炫耀主人家的富裕，厅堂已经被烛火点亮灯火通明，在巴尔干还很稀罕的电灯也全都打开了。

　　屋子里摆放着各式各样的工艺品，其造型倒是谈不上多精美，不过数量非常多。整个屋子充斥着各种工艺品，主人家似乎是拼了命地要将自己的财力展示在各个角落。

　　无论是在走廊、客厅还是卧室，它们可能是陶瓷摆件、木雕、石雕、纺织品，甚至是装饰画和壁挂等。这些工艺品的摆放刻意，创造出一种杂乱的视觉效果。进入客厅，则是统一涂成黑色的漆木茶几，每个茶几后边都摆着沙发，分东西两排。

　　身材肥胖的伊万一个人在中央主座上都有些嫌挤，旁边还有两名仆人站在后边端茶倒水侍奉，他最终还是没派自家儿子去邀请维克多来赴宴，自我感觉在这场博弈中胜了一筹，所以意气风发，一抬手，便邀请众人入席。

　　今日来的宾客分东西两席，显得泾渭分明。坐在东边的是本族子弟、城里的士绅、还有兹拉塔尔家族的成员，这些人都是本地人，他们的关系，靠的是血缘，哪怕不是相同姓氏，彼此也有姻亲往来。

　　每逢腊月，同邑的各家都能一同去祭扫祖坟，还同堂吃饭喝酒，大家都是不说骨肉相连，也算是沾亲带故，不过关系远近点罢了。

　　这样一群人当然是彼此熟识，一见面就用当地方言打着招呼，热络地攀谈起来，目光余角还瞥向对面那群“外人”身上。

　　而维克多连同他故意带来的十名最高大士兵，则坐于西侧客人位置之上。众人也很有“外人”的自觉，都提高警惕，腰间挂枪，以军中姿势正襟危坐，一个个神情肃穆，没有过多的话语，显得与聚会的热闹气氛格格不入。

　　眼看人都到齐了，伊万便拍了拍手，让闲谈的贵宾们安静下来。他口中用方言说了一大通话，维克多只猜明白了个大概，无非是今日聚会，都是为了让大家认识新来的治安官维克多，众人且放开肚子吃喝痛饮，千万不要拘束。

　　随后，在他的的带领下，要席的众人齐齐起身，朝客席的维克多问好，维克多也一一回礼。幸亏两国风俗差距不是很大，而且日夫科夫家族也不是什么大贵族，没有大贵族那种繁文缛节，相互介绍完毕后，聚餐便正式开始了。

　　“这伊万是想在我面前摆架子吗？”看着背后通明燃烧的灯火，看着鱼贯而入的仆人和女仆，还有那各式各样精美瓷器装盛的饭菜，维克多暗暗想道。

　　其实有一维克多是想多了的，欧洲的瓷器生产已经实现了一定程度的量产。工业革命的进展和新的生产技术使得瓷器的制造更加高效，可以以极低成本实现大规模生产。

　　这种量产使得瓷器在一定程度上变得更加普及，并且在百姓的日常生活中也逐渐增加了使用瓷器的机会。

　　尤其是简单而实用的餐具和厨房用品，比如碟子、杯子、碗和盘子等，被大量生产并供应到市场上，因此更多的人可以拥有和使用瓷器。不过罗马尼亚轻重工业都不发达，所以显得瓷器贵重许多。

　　却见眼前这些瓷器，盛菜的小盘是灰白色的，碗则是统一翠绿的。酒杯是红黑相间的花朵花纹，鲜艳无比。不管是哪一种，式样都完全一致，普通小作坊做不出来，应该是从俄罗斯那些大瓷器厂统一采购的大众货……

　　这时候伊万说话了，咿咿呀呀一堆方言，说完之后，要席的一群人顿时哈哈大笑起来，目光还齐齐地看向了维克多。

　　“他说了什么？”

　　维克多偏头问自己的“翻译官”格鲁尔。格鲁尔有些尴尬，但还是如实转告维克多：“他们说这些瓷器，都是他花了不少钱，在俄罗斯请最好的工匠制作的，极其精美，平日里连自家都很少用，今日为了款待远道而来的贵宾，就摆上来了。他还说……”

　　见格鲁尔面露迟疑，维克多追问道：“还说了什么？”

　　“他还提及前些日子，他在家中招待了一批的罗马尼亚商人时，有个商人竟起了贪心，将一个茶杯，藏在怀里想偷走！伊万最后还问您，这些精美的瓷器和华贵的工艺品，在放在您出生的地方，恐怕没见过吧？”维克多顿时皱起眉来，这伊万，不但高调摆架子，还话里带刺啊！

　　他瞪了一眼那群嬉笑连连的宾客，朝他摇了摇头，而后便面朝众士兵，开始侃侃而谈。

　　“将我的话，用当地语言转述给他们，一句都不许漏。”格鲁尔点点头，于是维克多说一句，他便转述一句。“维克多长官说，他见过比这些精美十倍、甚至百倍的器具！”

　　此言一出，原本嬉笑的众人一愣，面面相觑，伊万则哈哈大笑起来，说维克多是在吹嘘。维克多也不慌不忙，开始讲述起自己在穿越前的一些见闻。

　　跟这些乡野小贵族比起来，只能追溯两百年的日夫科夫，尤其是这还没阔过三代人的小贵族，和穿越者的自己比见识，简直是自不量力、班门弄斧。

　　在圆明园，匠人们费尽心思在平地叠山理水，精制园林建筑，广植树木花卉。以断续的山丘、曲折的水面及亭台、曲廊、洲岛、桥堤等，将广阔的空间分割成大小百余处山水环抱、意趣各不相同的风景群。

　　所有的风景仿照盘山静寄山庄的云林石室的山石，叠石而成的。嘉庆诗赞双鹤斋，结构年深仿惠山，名园寄畅境幽闲。

　　维克多记得，圆明园后湖景区，环绕后湖构筑九个小岛，是中国“九洲”之象征。各个岛上建置的小园或风景群，既各有特色，又彼此相借成景，北岸的上下天光，颇有登岳阳楼一览洞庭湖之胜概，

　　“垂虹驾湖，婉蜒百尺，修栏夹翼，中为广亭.纹倒影，滉漾楣槛间，凌空俯瞰，一碧万顷”。

　　西岸的坦坦荡荡，酷似杭州玉泉观鱼，俗称“金鱼池”凿池为鱼乐国，池周舍下，锦鳞数千头。圆明园西部的万方安和，房屋建于湖中，形作卍字，冬暖夏凉，遥望彼岸奇花缬若绮绣，雍正皇帝喜欢在此居住，圆明园北部的水木明瑟，用泰西水法引水入室，转动风扇，

　　“林瑟瑟，水冷冷，溪风群籁动，山鸟一声鸣.”长春园西湖中的海岳开襟，在白玉石圆形巨台上建有三层殿宇，远远望去好似海市蜃楼一般。

　　“此物，难道不比这狭隘拥挤的屋宅，精美千倍、万倍？”

　　还有那挥笔泼墨千里之外，天青色若等烟雨，带着菊花台釉色的幻彩，细白如雪玉，月光般净白。图案洁净素雅、装饰雅俗共赏，古朴典雅，清新流畅，幽青可爱的青花瓷。

　　“此物，难道不比这没有甚么花纹的普通工艺品，精美十倍、百倍？”

　　格鲁尔转述维克多的话，惊得伊万，连同要席众人目瞪口呆。

　　远东的帝王是他们不敢想的，就算圆明园随便一件藏品，工艺之精美，堪称时代翘楚。完全能和日夫科夫家中所有工艺品的总和相媲美。

　　这话被格鲁尔翻译时，都被维克多的话震撼的目瞪口呆，感觉自己是身临其境巴不得把这美景亲自一览，再偷偷拿几个藏品私藏了。

　　自己原话都如此，格鲁尔翻译时更是添油加醋，描述起来相当夸张。对于眼前的这些乡野土狗的反应，维克多云淡风轻地笑了笑，虽然没有明说，但其意不言自明。

　　相比于自己的见识，你这乡野小族，算个屁啊，也敢在我面前摆阔，真当我是没见识的大头兵啊？

　　众人哑口无言，也张了张口，欲言又止，他方才问的是维克多见没见过，又没问他们国家里有没有，所以这回答也没毛病。

　　这时候，刚刚反应过来的伊万则嘴硬开始吹嘘，自己祖上没有分家前也曾阔过，自己的眼界和见识如何如何……与维克多的描述相比，他的描述更多的是想象力和幽默，这下子，轮到日夫科夫家族尴尬了

　　眼看伊万是越吹越大，维克多止住了他，笑道：“远东帝国的皇帝传承悠久，世界上没有任何一个国家能与之匹敌，国土比整个欧罗巴还要大，一个最小的省就可以比得上整个巴尔干，统治的臣民人口数倍于欧洲，其财富之众，连拿破仑都要汗颜。

　　“然而，疆域辽阔、物产丰隆、人口众多、民殷国富的清国，在英法大军的坚船利炮来临时，皇帝的后人们却只能匆匆掩埋财富和首都，抛弃祖宗坟墓，仓皇西窜，由此可知……”

　　维克多将自己的手枪，重重敲在茶几上，吓了席上众人一跳。他冷冷说道：“再精美的花园，也挡不住坚船利炮，再耀眼的富贵，若想久存，也得要强大军队在前，将觊觎者震慑得唯唯诺诺！在罗马尼亚军队，任何人都不可阻挡统一大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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