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开江鱼


第54章  开江鱼

        莫托却不理我,像是没有看见一般,继续往江里下网,说这几天鱼算什么,还值得专门收一次?

        我把挂网这一头,压在了江边的大石头下,自己小心翼翼地撑着皮筏子下了水,好容易划到了挂网中间,就看见那挂网像是害了痢疾,从头到尾都在剧烈颤抖着。

        深深吸了一口气,将挂网轻轻抬起来,网还没拉起来,我就感受到了鱼儿在水底下砰砰的跳跃,等到丝网拉出来小半截,就看见丝网上挂了七八条鱼,几乎都是一两斤的,脑袋卡在了网眼里,尾巴拼命甩动。

        我的心砰砰直跳,小心翼翼地靠过去,两只手握住鱼身,把一条鲤鱼从网眼里取出来,那条鱼很老实,一动也不动,尾巴是赤红色的,金翅金鳞,非常好看。

        我兴奋地举着给莫托看了一下,赶紧放进皮筏子上的木桶里,鱼一下子活泼起来,在木桶里砰砰乱跳,让我兴奋地几乎要叫起来了。

        莫托也远远地给我翘起来大拇指,示意我赶紧取鱼,这会儿过鱼,等这波鱼群过去,就不好捉了。

        他说的不错,这江里的鱼群似乎疯了,一波以一波猛烈撞在网上,把挂网撞得东倒西歪的,让人根本应接不暇。

        几乎是刚把挂网放下,新一波鱼群就撞到了网上,活蹦乱跳着,冰冷的江水劈头打在我头上、身上,我也不觉得冷。

        捉了几条鱼,我的速度就加快了,开始顺着丝网挨个捉鱼,有时候手一滑,鱼儿重新掉到江里,也顾不得了。

        很快,半米多高的木桶就装满了鱼,我赶紧把皮筏子划到岸边,岸上全是人,有人用抄网网鱼,有人用鱼叉叉鱼,甚至还有人用箩筐在江水里捞鱼。

        抱着水桶,我扯着嗓子喊老毕,喊了半天,老毕才乐颠颠地跑过来,掀开水桶看了一眼,就兴奋地叫了起来,抱着水桶就要走,被我一把拽住。

        没办法,我只好把鱼倒在河滩上,不管那一堆活蹦乱跳的大鱼,也不管老毕着急的大喊大叫,赶紧拎着水桶回去装鱼。

        莫托又扯着网,连续换了几个地方,又迎来了一波波大鱼潮。

        又装了差不多两桶大鱼,那鱼群才慢慢过去了,往往过了几分钟,才有一条鱼撞到网上,鱼的个头也小了不少,好多时候会从网眼里漏过去。

        忙完这些,太阳也升到了中午,捉鱼的人群也渐渐散去了,莫托也放弃了,和我一起把渔网收了回去。

        折腾了一上午,我们两个浑身都湿透了,把渔网收回来后,才觉得又冷又累,身上软得像一滩烂泥。

        喝了口酒,暖了暖身子,我和莫托根本没有力气把皮筏子搬回去,只好把它们绑在岸边,慢慢地往小木屋处走。

        俗话说的话,好吃的人都好做,老毕这人虽然不着调,但是做菜确实是一把好手,他早就烧热了土坑,煮了一锅热茶,招呼我两个洗洗手脚,赶紧上炕,剩下的就瞧他的好啦!

        我们来之前,他就剥好了一辫子蒜,在铁锅底下铺了厚厚一层,白生生的,又倒了半瓶烧刀子酒,加上了半锅清冽的江水,大蒜是去腥的,烧刀子是入味的,江水炖鱼,那是乌苏里江一绝。

        他选了几条最鲜活的鱼,开肠破肚,简单冲洗了一下,大刀划开,放进锅里,大锅猛炖。

        <div  class="contentadv">        剩下的鱼,他全串成了一串,吊在了屋檐下,冻的邦邦硬,能当棍子用。

        收拾好这些,他在火炉边架上了几个地瓜,烤的焦香扑鼻,又炸了一盘花生米,开了瓶酒,在炕上支了一个小桌子,全摆了上去,盘着腿在那和我们喝酒,边喝酒,边给我们大讲天南海北的美食,说的口水飞溅,口若悬河。

        寒冬腊月,北风呼啸,塑风一阵紧过一阵,吹得双层窗户嗡嗡作响,白霜簌簌都往下掉。

        黄昏时,天上又下了鹅毛大雪,大雪纷纷扬扬,地上很快白了,明晃晃的。屋里烧着炕,红泥炉上咕咕嘟嘟炖着鱼,空气中弥漫着鱼香、地瓜香、酒香,热乎乎,暖烘烘,香喷喷,别提多美了。

        一杯酒下肚,老毕喝美了,摇头晃脑地说:“哎呀妈呀,这开江又大雪,真是美啊!那古诗里怎么说的?‘绿蚁新焙酒,红泥小火炉,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

        我剥了一个花生,填嘴里,说:“毕老师,你这诗不对啊!”

        他眼一横:“咋就不对啦?”

        我说:“人家这首诗是咋说的?‘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这是劝别人喝酒的。这你倒是好了,自己小嘴吱溜一下,一杯就没了,这哪是劝人喝啊,这明显是抢酒喝!”

        老毕摆摆手:“去去去!别给我瞎捣乱!我是发现了,咱们整个屯子,就你小子最坏!打成你来了咱们村子,那鸡都不下蛋啦!”

        我继续逗他:“毕老师,那鸡不下蛋没事,那鸭子还下蛋呢!你给我们说说,那咸鸭子怎么腌才好吃啊!”

        老毕气得浑身颤抖,不理我了,在那捅了半天炉子,过了好一会儿,才没话找话说:“这时候,谁还吃咸鸭蛋?!现在啊,可着这条乌苏里江,就没有人不吃一口开江鱼的!”

        我顺口问他:“毕老师,为啥咱们乌苏里江的开江鱼最好吃,你给俺们说道说道呗!”

        老毕一下子来了精神,他点了根烟,盘着腿,给我们大谈起来:“这说起开江鱼啊,那得数咱们东三省!东三省嘛,主要看松江,嫩江,还有咱们乌苏里江!尤其是咱们乌苏里江,挨着中俄边界,没污染,没过度捕捞,大鱼最多!

        “所以每年四月一到,大家都早早地过来江边等着,就是为了等开江,吃到一口鲜鱼!我跟你们说,不光是咱们平头老百姓,在古时候,那可是连皇帝都要御驾亲征(我在旁边指出是‘御驾亲临’,被他狠狠瞪了一眼)……那个亲临咱们这儿,就是为了吃一口咱们这里的开江鱼!”

        莫托插嘴问:“那皇帝还来过咱们这儿?”

        老毕一脸不屑:“咋没有?!你这个傻小子也不想想,这开江鱼最好的地方,不就是咱们这儿!尤其是乌苏里江,那民歌是咋唱的?“乌苏里江水长又长,蓝蓝的江水起波浪,赫哲人撒开千张网,船儿满江鱼满仓。”

        我赶紧打断他:“毕老师,你说就说,别唱啊!你这一开场,鱼都被你吓跑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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