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一举一动
徐恪与李君羡走入偏殿内,见皇帝正困坐在御榻之上,精神似有些疲乏,两人遂一并跪倒,各自呼道:
“臣徐恪叩见陛下!”
“草民李君羡拜见陛下!”
李重盛坐直了身子,挥了挥手,道:
“起来吧!”
“高良士,赐座!”
“谢陛下!”
两人各自落座,李重盛看了李君羡一眼,略略皱了皱眉,眼光转向徐恪,见徐恪满面红光,一脸惺忪之态,显然余醉未消,皇帝没好气地说道:
“朕听说,你今天去摘星楼喝酒了?”
徐恪昂起头,坦然道:
“回陛下,臣今日去喝酒了!”
“喝了多少?”
“四十年陈的‘汾阳醉’,臣喝了两壶……”
“那也没多少啊!”
“还有六十年陈的老‘凤酒’,臣喝了一壶,七十年陈的‘松醪春酒’,臣喝了一壶,此外,还有年份在三十年之上的‘竹叶青’酒、‘太禧白’酒、‘猴儿酿’酒、‘酥合香’酒、‘百草花末酒’,臣都各饮了不下两壶……”
李君羡暗自心道,贤弟,你可真会吹呀,这些酒可都是你我两人共饮之数,而且,我今日喝得也定然比你多!
李重盛好奇道:“无病,你今日竟喝了这许多好酒?而且,还都能叫得出这些酒的名字?”
徐恪淡然回道:
“回陛下,臣今日喝下肚中的美酒,还不止这些。”
“还有?”
“嗯!臣今日饮过的美酒中,除了我长安城的名酒汾阳之外,若论酒味之醇厚、酒香之悠远者,非桑国的‘龙膏酒’莫属!”
“桑国的‘龙膏酒’?连朕都未曾尝过,竟被你徐恪尝了鲜?”李重盛脸上已浮现出笑意,皇帝随之问道:“那是一种什么样的美酒?味道究竟怎么样?与我大乾的美酒相比,有何不同?”
“嗯……”徐恪略一沉吟,仿佛在回味适才品过的龙膏美酒,过得一会儿,他便回道:
“陛下,这龙膏酒与我大乾所产美酒相比,有一点最是不同。我大乾美酒,往往入口即有甘甜之味,越饮越觉清香甘美,到得最后却渐渐流于清淡,喝至醉意朦胧时,就如饮清水一般。而桑国的龙膏酒,入口时却有一股苦涩之味,前头的三杯酒依然是苦,然后再饮便现出甘甜,再往后饮的愈多,便愈觉香甜无比,直至杯不离口,喝到最后,无论你眼前有多少龙膏美酒,非得一气喝光它不可!”
“这龙膏酒有这么好喝?”李重盛听得愈发来了兴趣。
“那是!”徐恪不无得意道:“龙膏酒虽好,也须善饮之人方能品出其中真味!那些酒品不佳者,才喝了三杯不到,往往便抵受不住酒中苦味,设若那些人弃之不饮,从此就与绝世好酒失之交臂!而且,以龙膏酒的独特性味而言,年份越久者,酒味才越是醇厚,若是有三十年之上的珍藏,其苦中回甘之味,方得怡然畅享、妙趣无穷也!”
听徐恪讲了许久,李重盛心感好奇之余,忽然又生出些许失落,不由得轻叹道:“想不到,世上竟有这样的好酒!可惜呀,朕至今却未得亲尝一口。”
下面垂首肃立的高良士,此时忙上前小声禀道:
“万岁爷,宫里头其实藏有龙膏酒,虽仅一坛,但年份少数也在三十年之上。”
“哦……”李重盛喜道:“宫里也有龙膏,好啊!良士,你索性去把那一坛龙膏酒给朕取了来,今日晚膳,朕要饮了它!”
“老奴领旨!”
高良士难得见李重盛如此愉悦,心下亦跟着开怀,听到皇帝吩咐用膳,又说今晚要饮酒,当下他不敢怠慢,急忙小步向殿外行去。
徐恪道:“陛下,龙膏酒之年份当仔细鉴别,若是有三十年之上的珍藏者,酒色当深黑,酒面上还会浮现出点点银白之色,看上去便如星沉大海之中,闪烁不已……”
李重盛随即朝高良士呼道:“高良士,听到了没有?”
“老奴知道了!”
高良士一直走到了偏殿之外,心里头还在暗骂徐恪道,就你事儿多!看你这气势,好像全天下的美酒,就你徐恪一个人懂!今日你口里灌进了几斤黄汤,就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了?竟敢在皇宫大内,公然羞辱于我!也不知万岁爷到底看中你什么?明明宣你进宫是训诫你来着,怎地一听你说起了喝酒,就这般高兴,好像将原本为什么要召你进宫都忘了?
高良士想的没错,原本李重盛听罢晋王李祀的陈奏,虽没有当殿发怒,但心中还是颇有些不快,是以,皇帝打发魏王李缜回府歇息之后,便立时命高良士宣徐恪进宫,他要痛加训斥一番,好让这个徐恪懂得收敛,须知为官之道者,贵在谨慎耳!然此时,皇帝一听徐恪谈起了饮酒之道,顿时勾起了心中无限的意趣,这君臣两人一问一答,哪里有半点训诫之意,分明是皇帝在向臣子讨要饮酒心得。
在李重盛的内心,连他自己也没有想到,看着徐恪在他面前大谈饮酒之道,他竟想起了自己少年时的光景。
皇帝依稀记得,自己少年时颇有些调皮贪玩,且喜好饮酒,于天下美酒,每每得之便欲畅饮至醉。可当时的先帝却对他约束甚严,听闻他喜好饮酒,便数度告诫他饮酒误事,自古为君者,切切不可贪杯也!故而李重盛登基之后,便牢记先帝教诲,于“美酒”“美色”一途,均刻意远离,一心勤于国事,每每夙夜忧劳,终于创下了七十年的“康元盛世”,然而皇帝到了暮年之时,忽而又思念起了少年时的光阴,对自己少年时那些放荡不羁、饮酒任侠的往事,竟开始心生向往……
这时,徐恪趁着酒兴,接着道:“其实,真正好喝的龙膏酒,还是要到桑国去喝。我今日在摘星楼中喝到的龙膏虽好,但比之于我昔日在京都城所饮的龙膏,尚差之甚远!”
“京都城?”李重盛看了看徐恪,疑惑道:
“你还去过桑国的京都?”
徐恪正想答一句:“是啊!我在桑国的京都城还呆了一月有余呢!”冷不丁听一旁的李君羡忽然咳嗽了一声,他顿时止住了话头,心道,君羡大哥提醒的是,我在神王阁中穿越而至桑国之事,三言两语怎说得清?我若强说我曾去过桑国,皇上如何能信?此事弄不好还是一个“欺君之罪”!
见徐恪沉吟不答,李重盛又问道:
“怎么?你这桑国的京都城,莫不是梦里去的?”
“这也……差不多!”
“你是酒喝多了,说胡话吧?”
“这……”徐恪自知失言,只得说话含糊不清,坐在那里装醉。
“陛下!”徐恪身旁的李君羡忙起身行礼,为徐恪开脱道:“徐千户今日饮酒甚多,醉后难免有些……有些妄言,望陛下恕罪则个……”
李重盛瞥了李君羡一眼,脸色忽然阴沉了下来。
“你的事,朕过会儿再跟你说!”
皇帝仍然望着徐恪,声音却已经转为冷峻。
“徐千户,朕问你,今日午后原本该上值之时,你却跑到摘星楼去大肆饮酒,一直喝了两个多时辰。朕将北境侯世子一案交与你审查,这一连十余日下来,非但案情未有丝毫进展,你今日竟还怠忽职守,于上值之时公然出去饮酒,还搞得自己一身酒味,你该当何罪?!”
听得皇帝说起了北境侯世子被杀一案,徐恪顿时来了精神,他腰板一挺,依旧是坐着回禀道:
“回陛下,臣今日去摘星楼,名为喝酒,实为查案!故而虽是上值之时,臣出去喝酒亦算不得是‘怠忽职守’!”
“哦?”李重盛又来了兴趣:“你去摘星楼是为了查案?那么……你查出什么了吗?”
“启奏陛下,北境侯世子罗人凤被杀一案,臣已查得清清楚楚!”
“讲!”
这时候,高良士已经搬着一坛龙膏酒小步走进了偏殿,他见皇帝脸上忽而又现出怒意,当时便不敢多言,只是走到一旁,小心翼翼地将酒坛放下,静静肃立一旁。
“杀死罗人凤的凶手,是天音乐坊中的一个管事,名叫‘落霜’……”于是,徐恪就坐在偏殿之内,将李君羡告知他的,北境侯世子罗人凤如何被杀的经过,向皇帝详细陈奏了一遍。
李重盛听罢徐恪所言,沉思了良久,方道:
“想不到,北境侯之子,竟也是死在天音乐坊的手中!”
“陛下也知那天音乐坊?”
“嗯……”李重盛点了点头,又手指李君羡,朝徐恪问道:
“这件事,你是怎么知道的?是不是他告诉你的?”
“回陛下,微臣所奏的案情,正是君羡大哥那一晚亲眼所见的情形。”
李重盛转头,将目光投向李君羡。
“是么?”
李君羡忙站起身,躬身行礼之后,禀道:
“启奏陛下,北境侯世子罗人凤被落霜所杀,确是草民亲眼所见!那一晚,草民正在城北的一处小巷子里酣睡……”于是,李君羡又将自己是如何夜眠于小巷中巧遇罗人凤一行,又如何亲见罗人凤惨死落霜之手的经过,就在御前向皇帝备陈了一遍。
李重盛听罢,转头望向徐恪,目光中又露出些许笑意,“这么说,你去摘星楼饮酒,还真是为了‘查案’?”
徐恪面上微微露出窘色,此时他业已酒醒了大半,心知天子这句话意在嘲讽,是以也不敢硬接。
高良士趁机走上御前,小声道:
“陛下,龙膏酒已送到,要不要就在殿中开席?”
李重盛往偏殿内的两人扫了一眼,点了点头,说道:
“既已是酉时,无病、君羡,你二人就留在这里,陪朕用一顿晚膳吧,这什么……龙膏酒,朕一人独饮也是无趣!”
“臣领命!”徐恪拱手为礼,欣然从命。
旁边的李君羡却神色惭愧道:
“陛下,君羡一介草民,岂敢与圣人同桌而饮?”
李重盛略略坐挺了身子,目光中自然而然透出一股无上的威严,“怎么……朕没嫌弃你,你倒嫌弃朕来了?”
李君羡惶恐道:“陛下,草民不是这个意思。草民前些时日,终日放荡于长安城的街市巷陌中,与一帮乞者流民为伍,弄得身上衣衫破烂、连须发也未曾修剪,草民的这一副打扮,如何能坐在陛下的餐席上?”
李重盛打量了李君羡周身,忍不住皱了皱眉,问道:
“也是!朕问你,你为何要把自己弄得跟个乞丐一样?”
“草民惭愧!”
李重盛转过身吩咐高良士道:“你带他去浴池里洗一洗,顺便换身衣服。”
高良士不由地心中大感诧异,他心道皇上今日宣徐恪进宫,不是斥责他们“酒后乱言”之罪么?怎地非但不问罪,竟还对李君羡如此之好?
要知道,皇宫中的几处汤泉,只能供天子沐浴所用,就算贵妃要享用温泉,也得等天子浴后再用,至于太子、亲王、宰相、贵戚重臣等,难得进宫享用一次,也是要天子特赐之后,在汤泉外的小池中,享用些天子浴后之水。今日,皇帝竟特赐李君羡这样一个平民入宫中浴池享用,高良士真不知该如何安排才好。
当下,高良士只得小心翼翼地请示道:“陛下,宫中有三处浴池,‘愉龙池’‘浴心池’‘宽研池’,老奴该带李君羡去哪一处浴池?”
李重盛似乎有些不耐烦,皇帝挥了挥手,道:
“你安排吧!”
李君羡忙躬身行礼,不胜惶愧道:
“陛下,草民怎敢入宫禁大内沐浴?这可使不得!”
李重盛眯眼盯着李君羡看了一会儿,目光中不知是期许、失望还是隐约带着一份自责,皇帝忽然脸露微笑,摆手道:
“君羡,你不必如此惶恐。说起来,朕与你乃同宗同族,都是太宗爷的子孙,朕乃高宗一脉,你是蜀王一脉,以辈分论,朕与你还是同辈,你大可呼朕一声‘皇兄’!”
皇帝此言一出,殿中三人都是一怔。徐恪心下暗暗点头称好。高良士则是诧异万分,他心想以皇上今日之言,这不等于是恢复了李君羡的皇族身份与爵名官阶么?恐怕,李君羡的爵名不单是恢复,较之从前还有所擢拔,依从前李君羡“五莲县公”与“左武卫大将军”的身份,岂能称天子一声“皇兄”?而李君羡本人更是意想不到,他诚惶诚恐地跪倒在地,惭愧道:
“陛下,草民岂敢!”
李重盛起身走到李君羡的跟前,居高临下却眸中带笑,说道:
“你在摘星楼中都咏出了‘天下归我有!’这样的词句,还有什么不敢的?”
李君羡心中悚然一惊,额头上已是汗下如雨,心道,完了,我与小兄弟在摘星楼上酒醉胡言,这一句词怎会传到皇上的耳中?我刚刚才脱却诏狱,险些因“谋逆”罪被砍头,怎会如此不长记性?刚刚吃过的苦头,怎地一转身就忘了?他越想越是忧虑,有些语无伦次地回道:
“陛下……草民酒醉之后胡言乱语,草民没想那么多,草民只是……只是……”情急之下,李君羡已是接不上话。
“君羡大哥只是说,但有三杯美酒入喉,天下美景便可尽收眼底,由眼而及心,便是尽归我所有也!这一份酒中之真意,若非善饮者,未必能心领神会!”徐恪忙接话道。
李重盛手捋长须,微微颔首道:
“说的虽有些牵强,也还在理!”
皇帝亲手将尚自跪在地上的李君羡扶起身,温言道:
“不必慌张,朕没有怪你!”
李君羡缓缓起身,擦了把额头上的汗液,心下仍是惴惴不安。
李重盛又指了指一旁的高良士,“去吧!”
李君羡只得跟着高良士一道,小步出了偏殿之外,向后宫行去。
高良士将李君羡带到了愉龙池外的一处小池,让君羡沐浴之后更衣。纵然是这一处不起眼的小池,能有资格坐在其中沐浴者,至少也是二品以上官员,或是皇亲贵戚。
仲夏时节,虽已是酉时傍晚,然天气仍有些炎热,故而李君羡在小池中浸泡沐浴了一会,非但毫无寒意,出浴之后顿觉分外舒适。
一个久未洗澡的人,不洗澡可以当做家常便饭,可一旦痛快洗过身子之后,再让他回到之前邋里邋遢的生活,他就会感到分外难受。
高良士不知该为李君羡准备何种新衣,便去找了一身宫中尚膳监杂役所穿的役服,看上去无官无品,只是一件颜色灰褐的布衣,不过,李君羡穿上之后,神情容貌却是焕然一新。高良士上下打量了许久,眼中满是倾慕之状。他见李君羡须发依旧散乱,便拿来剪子,亲手替李君羡整理了胡须,又将满头长发绾成了一个文士髻。
只是半个时辰不到,在高良士“精心打扮”之下,李君羡沐浴更衣之后,已换了一副全新的模样。
李君羡身上所穿,虽只是一件寻常的灰色布衣,却生生让他穿出了一身威名赫赫的军中大将气概。
只见此时的李君羡,剑眉朗目、面如冠玉,身形落落、举止潇洒,先前那一个衣衫邋遢的乞丐早已不见,立身在内廷总管面前的,已是一位仪表堂堂的七尺男儿、巍巍然伫于天地间的美男子。
高良士将李君羡打扮妥当之后,又直勾勾盯着对方看了许久,方由衷赞叹道:
“将军真乃神仙人物也!”
“高公公,皇上已等候多时了,咱们赶紧过去吧!”
“李将军,杂家之前与你在宫中也曾多次相遇,怎地从未见你有如此好看呀?”
“高公公,请!”
“哎吆,急什么!”
……
……
待李君羡跟着高良士回到偏殿,见殿中已摆列了一桌酒席,李重盛正端坐于御桌前,徐恪则在席前落座,正等着自己过来。
看皇帝与徐恪的神情,君臣二人应是已对饮了多时,此刻饮酒正酣、谈兴方浓……
李君羡正了正衣冠,走到徐恪对面将欲落座,却忽听李重盛抑扬顿挫的声音传来:
“君羡上前听封!”
李君羡心下一阵慌乱,急忙面朝天子俯身跪倒。
“此番北境侯世子被杀一案,尔查案有功。一月前,长安城猫妖为祟,尔乔装改扮,隐于街坊巷陌,一力查探妖物行踪,其功不小。半年前,苏州城水怪为患,尔助李淳风驱妖除患,亦有微功。此数功并举,实堪嘉勉!特擢李君羡为青衣卫巡查千户,复爵五莲县公!”
“臣……叩谢天恩!”李君羡磕头谢恩,心中一阵感慨,双眼中几至留下泪来。
李重盛笑着招手,“坐吧,陪朕一道用膳!”
待李君羡落座,徐恪忙起身,举杯向李君羡贺道:
“君羡兄,弟敬你一杯,庆贺你爵名恢复,荣膺千户之职,今后,弟在青衣卫中,还要仰仗君羡兄不吝赐教啊!”
李君羡也举起杯,看了看李重盛,见皇帝微微颔首,便与徐恪遥遥碰杯之后,仰脖一饮而尽。
……
这一幕场景,看得身后的高良士也不禁为之感动不已。这位陪驾已有四十年的内监总管,着实未曾料到,皇帝竟能在片刻之间就改了主意,先前还是怒气冲冲地要找徐恪与李君羡问罪,可就在转眼之间,皇帝便转怒为喜,非但对这两人未加丝毫之责怪,甚而恢复了李君羡的所有爵位,还将青衣卫巡查千户这样一个重要职位,当殿就赐给了李君羡。
而且,在皇帝的口谕中,李君羡先前混迹于长安城中,将自己弄得象一个乞丐般的经历,竟成了“乔装改扮、协同查探妖物行踪”,于是乎,李君羡之前越是过得邋遢,就越是查案有功。皇帝甚而对李君羡在苏州府的经历都一清二楚,知道他曾经协助李淳风降服太湖水怪。如此看来,皇帝一直在关注着李君羡的一举一动,也从心底里认可李君羡的功劳,可为何直至今日,才想到重新起用李君羡?
是不是也可以这样理解,若没有今日的这一场君臣问对,纵然李君羡做得再好,皇帝也未必会起用他!
成,不经意间,败,也是不经意间。
都道为君者一向喜怒无常,可如此喜怒大变,是不是也有些太反常了?
非但是高良士想不通,李君羡想不通,就连皇帝李重盛也想不通,他只感心中的喜怒变化虽巨,然一切都如行云流水一般,又似微风轻启于湖面,全然不着痕迹,皆是不经意而为之……
独独是徐恪,心中却波澜不惊,他饮酒吃菜,举止泰然自若,眼前的一切对他而言,并无丝毫之怪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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