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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三章 心下稍安


明月原本自知必死,余下的这几天,她无非是呆坐房中,回想前事而已。在她心中,死了也就死了,似青楼女子这样的人生,放弃了也未尝不是一件坏事。然而,她此时听得徐恪所云,得悉皇帝竟判了她一个凌迟之刑,那凌迟处死是一种何等残酷的刑罚,她乍闻之下,如何不惊惧莫名?!

  明月惊问道:“大人,圣上为何要判我凌迟啊?就算我真的杀了人,赐我一根绳子,或是一杯毒酒也就是了,大不了,往我脖子上斩一刀!何至于,还要让我受那种酷刑?……”

  她一边说着话,一边抬头仰望四周,心想,不如我自己提早了断算啦!但她看来看去,也找不着如何了断自己的方法。若是要悬梁自尽,这里只有空空一个屋顶;若是要割脉或者自刎,这里没有刀子;若是要撞墙而死,这里的墙壁满是掉落的尘灰,恐怕就算她一头撞上去,也未必能死……

  徐恪却好似看穿了她的心思,又是两声冷笑,他不无讥讽道:

  “你是想自尽么?世上只有那些软弱无能之辈,一出事才会想着自我了断!你此刻若要自尽,那便是畏罪自杀!此事若一旦传了出去,非但坐实了你的罪名,而且,立时就有两个卫卒会将你全身五花大绑,口里还要塞一团麻布,让你浑身动弹不得,就算想死,也死不成!”

  明月心中不禁万分气苦,她见此时徐恪脸上兀自一阵阵冷笑,不由得也是一股怒意上冲,她没好气地说道:

  “大人,我都已经落到这个份上了,你还有心取笑?你今日到底是来问案的,还是看我明月笑话的?你若想看我笑话,还是两日之后,去菜市口看吧!大不了,我明月这一身肉,受他剐一千刀就是!”

  徐恪见眼前这位姑娘,如今已落得此种地步,心底竟还有一种傲然与倔强,他心中不禁暗暗点头。这一份心性,倒与他自己有几分相像之处,他于是收起了嘲笑,和颜问道:

  “明月姑娘,本官今日自然是来问案的。而且,本官不妨实话告知于你,本官见你供述的案情,其中疑点重重,有几处实在是匪夷所思,是以今日本官特意赶来,为的就是帮你翻案伸冤!只不过,之前本官问了你好几次,你却什么都不愿说,这让本官……如何帮你?”

  明月睁大眼睛,紧紧盯住了徐恪,问道:

  “大人,您真的是帮我来的?”

  徐恪点了点头。

  “可是,您方才说,这桩案子,圣上都已经下旨定罪,您还能翻得过来么?”

  “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徐恪依旧点了点头。

  “可是,可是……先前的杨大人,已经答应了我,说只要我亲口招认,就算圣上派人复审,我也不翻供,他便不会为难我的姐妹,而且,还会让我痛快地去死,为何,为何……”

  徐恪冷哼道:“杨文渊的话,你也能信么?”

  明月抬头望着徐恪,脸上又是茫然,又是无助……

  徐恪摇了摇头,叹道:

  “就是这个杨文渊,说你对韩王暗恋已久,又因爱而成恨;说你将韩王诱骗至翠云楼内,灌醉之后,将韩王残忍杀死!他还说你伙同老鸨,往韩王身上刺了七十三刀,将韩王折磨了一个多时辰,这才令韩王含恨气绝!咳!……你想想,圣上也是人,圣上听到你如此残忍地将他儿子虐杀,他如何心中不恼怒?是以,圣上才判了你一个凌迟之刑呀!”

  “他……他怎能这样?!我……我……”

  明月心中急怒交加,她一时间竟有些语无伦次了起来。

  她想了一想,立时便朝徐恪俯身跪倒,哀哀流泪道:

  “我没有杀人,没有杀人啊!这位大人,您能不能跟圣上求个情,让明月能痛快地去死,成么?”

  徐恪心下不忍,忙起身将明月搀起,令她重新坐回床边,温言安抚道:

  “你既然没有杀人,为何要无辜受死?”

  明月被徐恪扶着,缓缓地走到小床边坐下,可是她坐下之后,却又死死地拽住了徐恪的手,仿佛一个溺水之人,抓住了一根水面上的木头一般,她抬起一双婆娑泪眼,呆呆地凝望着徐恪:

  “大人,明月自知必死无疑,只求能痛快一死,求大人务必帮我!”

  “要想让你免于凌迟受死,只有一个办法!”

  “什么?”

  “将韩王被杀的真相,尽皆告知本官!”

  “可是……”明月兀自迟疑道:

  “韩王到底是怎么死的,我也不知道呀!”

  “这样,本官问你什么,你便答什么,不管你知道多少,如实作答就是!”

  “那……大人请问吧!”

  徐恪用力推开了明月的手,这才回到自己的椅子上坐下,他端起茶碗,又喝了一大口暖茶,开始问道:

  “本官问你,韩王被杀当晚,你在哪里?在做何事?”

  “那一晚,明月就呆在自己的寝房里”

  “就你一个人么?身边可有人证?”

  “还有一个人,也在我的房里。”

  “是谁?”

  “他……”明月迟疑了片刻,终于还是答道:

  “他叫裴才保。”

  “裴才保?”徐恪不禁有些吃惊。

  “对!他是我们翠云楼的总管,那一晚,明月正与他同寝……”

  于是,明月就将三月二十六那一晚的经历都向徐恪一一做了陈述。那一晚,她与裴才保同寝,后来她仿佛见裴才保半夜起身出门,她也没有多问。再后来,她在睡意朦胧中,隐约听得老鸨一声尖叫,接着,楼下便传来一阵吵闹之声,随后,就有几个青衣卫卫卒强行闯进了她的寝房,凶巴巴地将她从被窝内掀了下来,不由分说就将她捆绑之后,带回了南安平司。

  徐恪听罢之后,略作思忖,便又问道:“这么说,那块韩王的贴身玉佩,乃是裴才保遗落在了你的身边?”

  明月点了点头,她心里也是叫苦不迭,实未曾想,自己此番如此的霉运,竟是由这块玉佩而起。

  徐恪接着问道:“你们翠云楼内,十几天前是不是来了一位名叫‘娇娇’的姑娘?三月二十六那一晚,娇娇在何处?她又在做什么?她是不是与韩王在一起?这些……你可知道?”

  “娇娇?”明月茫然地摇了摇头,却反问道:

  “大人,您可否告诉我,娇娇也被抓了么?她此刻人在哪里?您能让我们再见上一面么?”

  徐恪道:“你放心,娇娇跑了!”

  “娇娇跑了么?跑了就好,跑了就好!”明月喃喃自语着,心中总算不用再担心。

  徐恪见了明月这一番情状,心中更是暗暗点头,他心想,看来这两人果真是姐妹情深!无怪乎那毛娇娇还要亲自赶来求恳胡姐姐,让姐姐帮着救人。

  “明月姑娘,本官问你,那个杀死韩王的真正凶手,是不是娇娇?”徐恪沉声问道。

  “不是!不是娇娇!”明月立时摇头。

  “韩王李祚深夜赶来翠云楼,是不是想着与娇娇同寝?那一晚,原本在绣房内服侍韩王的,是不是娇娇?”

  “不是!不是娇娇!”明月依旧摇头不已。

  徐恪又耐心问道:“明月姑娘,你若包庇真凶,不肯向本官供述实情,本官又如何……帮你伸冤?”

  “那就……不要伸冤了吧!”明月可怜兮兮地道:“大人一番好意,明月心领了!这个杀死韩王的凶手,明月认了!大人若不能改变圣意,明月横竖也是一死,若真要被剐一千刀,就让他们来剐我吧!”

  若不是亲眼所见,徐恪心里自难相信,那位臭名昭着的“和合金仙”毛娇娇,竟然会跟翠云楼里一位头牌女妓成了结义的姐妹。如今,徐恪眼见明月自己已肉在砧板之上,却还要这般死命维护“娇娇”,他心下亦是感慨不已。

  徐恪伸手端起桌子上的茶碗,又连着喝了好几口暖茶。他想了一想,便改换了问案的思路,于是问道:

  “明月姑娘,你既不愿说娇娇,本官也不勉强于你。你可否跟本官说说,那个韩王李祚?”

  “大人想知道什么?”明月抬起头,只要不问娇娇,她立时就显得思路分明。

  “把你所知道的,都告诉本官!”

  “好!”

  于是,明月就将韩王李祚实则便是翠云楼的真正东主,这家闻名长安的翠云楼,原本就是李祚年轻时所开,那位挂名东主的李秋,实则是李祚的门客……这些事,都一五一十地向徐恪备陈了一遍,说到后来,明月甚至于将自己也曾服侍过韩王几晚,那位王爷有一身的怪癖,对付女人竟有各种千奇百怪的手段云云,都一一说了出来。

  徐恪听到后来,不禁连连皱眉,对于这位闻名朝堂的“玩乐王”,他此时更觉厌恶。

  接下来,徐恪又问了翠云楼内的经营情况,还有老鸨是什么样的人物?裴才保是怎么来的翠云楼?娇娇来了翠云楼之后又是怎么接客的?听得月楼里的说唱,其中所讲的长安新景“明月皎皎”又是怎么回事?包括明月自己的出身来历、何时来的翠云楼、世上可还有亲人?等等……这些诸多问题,明月都如实做了回答。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已到了午时,青衣卫内,此时大多数人都在等着伙房发餐。徐恪在明月的牢房内,也已问了有一个多时辰,眼看着该问的都已问过,徐恪心里已大致清楚,他便站起身,打算回自己的南署公事房。

  “明月姑娘,你的案情,今日本官已大致问明。接下来,本官自当想法子替你伸冤!你这几日,且稍安勿躁,静候本官佳音就是!”

  “多谢大人!”明月正欲俯身给徐恪跪倒谢恩,忙被徐恪摆手阻住。

  “大人……”见徐恪起身要走,明月忽然唤道。

  “还有何事?”徐恪转身问道。

  明月嗫嚅着问道:“大人来了这么久,明月还不知道,大人高姓大名?”

  “哦……”徐恪笑了笑,便道:

  “我姓徐名恪,字无病,乃是青衣卫内的巡查千户!”

  明月见眼前的蓝袍男子不过是一位年纪才二十挂零的青年,且生得又如此俊俏,她虽料定对方必是一个官,但委实未料到他竟也是一位千户。明月在翠云楼里毕竟呆了十年,身旁向来不缺高官贵戚,青衣卫千户的官职她也曾耳闻,那可是一个一般人都不敢得罪的高官。

  “原来是徐大人,明月先前一时情急,对大人有失礼怠慢之处,还望千户大人恕罪!”明月站起身,捋了捋额前的乱发,露出一双清秀动人的美眸,向徐恪敛衽为礼道。

  “呵呵呵,无妨无妨!”徐恪摆了摆手道。

  他此时见了明月一身憔悴但又夺目的芳容,心下也不免微微一愣。他心道,此女果然是翠云楼内的头牌呀,虽处风尘之中,犹自有一股清丽脱俗之色,她若生在一户好人家,正经长大,此时便也是一位人间的绝色女子,且不知有多少豪门巨户争着聘她过门呢!

  “徐大人为何要替明月伸冤?”明月又问道。

  “这个嘛……”徐恪想了一想,遂道:

  “本官职司巡查,奉旨复审,理清冤案,这正是本官职责之所在!”

  明月抬头凝望着徐恪的双眼,目光似是有疑,又似尽信。

  “……”

  徐恪忽然又问道:

  “明月姑娘,那么你的本名呢?”

  明月忍不住掩面一笑,说起来,这个问题是徐恪最早进来时就问,可那时自己心情不好,竟冷着脸闻而不答。

  “我本姓秦,叫来宝。”

  “秦来宝?呵呵呵,这个名字,倒也有趣!是谁给你取的?为何要叫‘来宝’?”徐恪笑问道。

  “这个名字,是我爹爹取的,他喜欢男孩,是以就替我取了这个名字。过了两年之后,我弟弟出生,爹爹就给弟弟取了一个名字,叫‘秦阿宝’。”

  “秦阿宝?哈哈哈……还不如你叫‘秦来宝’呢?”徐恪的笑声,如屋外的春风一般,爽朗而来。

  见徐恪会心微笑的模样,是如此地英气而俊朗,明月看得不由心醉。她此时的心情竟也如春风吹散了阴云一般,变得格外开朗了起来。不知怎么的,她心里就没来由地相信,眼前的这位徐大人,定能帮助自己伸冤,至少,自己终不会落一个“千刀万剐而死”的结局……

  “让徐大人见笑了!”明月低下头,藏住了脸色不经意浮现的那一抹红晕。

  徐恪摸着自己额头,说道:“我看,你以后还是叫‘明月’吧,你那个爹爹既然不要你了,他的‘秦’姓,你大可不要!至于那什么‘来宝’,委实也不好听!”

  “好!明月听大人的!”

  “嗯……”

  徐恪点了点头,走到了牢房的门边,他正要开门出去之时,却忽然想起一事,接着又问道:

  “明月姑娘,那杨文渊可曾对你用刑?”

  “没有!”

  “那你为何,全按他的要求亲口招供,且还亲手画押?”

  “因为,她对别的姑娘动了刑……”

  于是,明月又将杨文渊如何逼迫她招供,如何对绯云施以“青字五爪”之刑的经过,向徐恪备陈了一遍。

  “岂有此理!原来这份口供竟是这么来的!杨文渊这厮,如此歹毒狡诈,我定不能让他得逞!”徐恪听得心头怒起,他当即朝明月挥了挥手,打开了牢门,径自走了出去。

  明月一直目送着徐恪出了牢房的门外,直到对方远远地离去为止。她回到床上静坐了片刻,原本郁郁等死的心情,竟凭空多出了一份喜悦与期待。此刻,她见床上甚是凌乱,地上满是杂物,桌椅上亦多尘土,她便打了一盆水,又取了一块抹布,沾湿了水,开始擦拭打扫了起来。

  ……

  ……

  离开了明月的牢房之后,徐恪心中又多了一个心思,他还想去看看别的姑娘,有没有遭到虐待。

  徐恪便叫来了南安平司内管理南牢的一位掌旗,命他打开其余关押翠云楼姑娘的牢房。那掌旗先前畏畏缩缩,百般推脱,徐恪学了张木烨的法子,上去就是一个响亮的巴掌,直打得那掌旗眼冒金星。慌得那掌旗忙不迭地取出了钥匙,一一为徐恪打开了各个牢房的大门。

  徐恪只见,那翠云楼的一百多位姑娘,此时尽皆被关在十几处牢间之内,房间虽有大有小,然每一处牢房内,都已关满了女犯。那些女犯,一个个都是蓬头垢面,衣不蔽体,有好多女子,上身的衣衫几乎都已被扯碎,下身还有血迹隐隐流出。可怜这些女犯,半身都已赤裸,却都无力地躺在地上,目光呆呆地望着屋顶,仿佛对自己的身体和命运,都已漠不关心……

  见每一处牢房内都是臭味熏天,徐恪不禁掩住口鼻,朝那掌旗训斥道:“你们就不知道打扫一下么?”

  掌旗慌忙道:“千户大人,小的也是没法子呀!犯人太多,咱们南牢也就这么点大,只得将就她们一些了!这些人每天都是又吃又拉,兄弟们实在也是忙不过来呀!”

  “哼!让你们打扫牢房,你们忙不过来,‘别的事’,我看你们没少做吧?”徐恪凛然道。

  “这个……千户大人,小的等一会儿马上派人打扫,马上派人打扫!”掌旗心中自然明白,徐千户口中所言“别的事”究竟是何事,他只得畏畏缩缩,尽量敷衍。

  徐恪又命掌旗打开关押其余男子的牢房。只见那些被押入南安平司的嫖客,却是一到三人一间,非但牢房内甚是宽敞洁净,连房间内的桌椅木床等陈设,也多出不少。就连那些翠云楼内的杂役,境况也比姑娘们要好一些。

  徐恪看得气不打一处来,当下就撇了掌旗,大步赶到了杨文渊的公事房内。

  此刻,杨文渊正坐在他公事房内室的一张方桌前,桌子上放着卫卒端来的“青衣卫甲餐”。今日伙房提供的甲餐,味道端的是美味!其中有一道“清炖银鱼汤”,内里的银鱼乃是从千里之外的江南长途运送而来。

  杨文渊刚刚吃罢中饭,拿起汤勺,舀起一碗清炖银鱼汤,正打算缓缓放入口中,以作饭后“肠胃之玉润”……

  徐恪推开了阻拦的卫卒,气冲冲地闯进了杨文渊的内室,“啪”地拍了一下桌子,只震得杨文渊手中的汤勺差点跌落,里面的银鱼汤撒了他一脸都是。

  “杨文渊,你好大的胆子!你竟敢唆使手下,公然强暴女犯!我要上表参你!”徐恪手指着杨文渊的鼻子,骂道。

  杨文渊却颇有耐心,他取了一块方巾,擦了擦脸,也不动怒,见徐恪身后跟着冲进来两名卫卒,他又挥手让卫卒退下,这才不温不火地问道:

  “徐千户,你哪只眼睛看到,我的手下在强暴犯人?”

  “哼!你自己去南牢里看看,那些翠云楼里来的女犯,她们一个个都成什么样子了?!”

  “啧啧啧!徐千户,瞧不出,你还是个怜香惜玉之人啊!只可惜,这些女犯再过两天就要受死,你就算关心她们,又有何用?”

  徐恪怒斥道:“就算她们只能再活两日,她们也是人,不是猪狗畜生!岂容你手下如此糟蹋!”

  杨文渊却不以为然道:“反正她们很快就要死了,这一身皮囊,这两日不用也是浪费,索性让兄弟们快活快活,这样不是很好么?”

  “你……”徐恪手指着杨文渊,已气得说不出话来。

  “徐千户,你也别忘了,这种事,可不只是我们南牢里有,他们北司的诏狱,好像还要多呢!你怎么不去查一查那里呀?”杨文渊却不无得意道。

  “我今日就上表参你,你等着吧!”徐恪甩下了一句掷地有声之语后,便转身昂然离去。

  “哼哼!好,我等着你!”杨文渊望着徐恪的背影,脸上的神色兀自笑意吟吟。

  ……

  ……

  就在一个多时辰前,杨文渊就已经急慌慌地跑到了沈环的公事房中,向沈环禀报,今日,张木烨与徐恪两位千户,不知为何,竟联手到他南安平司来查案,且所察的案子,正是韩王被杀一案。

  沈环听后,沉吟半响,疑惑道:

  “张木烨怎地会和徐恪联手?难道,这两人竟会走到了一起?”

  杨文渊急切地说道:“沈都督,目下,他们两人可都在南牢里问案呢!要是被他们问出什么不好的事来,再到御前去告我们一状,这件事可不好办啦!”

  沈环冷哼道:“那你怎么不拦着他们呢?”

  杨文渊急道:“卑职倒是想拦,可他们毕竟是两位千户,一个原本就职司巡查,另一个手中又有皇上特许的查案之权,卑职手上又没有大人的谕令,卑职实在是拦不住啊!”

  沈环斜了杨文渊一眼,不屑道:

  “所以,你就火烧火燎地跑来我这里,想让我亲自出面,去拦住他们?”

  “大人啊!”杨文渊神情窘迫道:“这个时候,就只能有劳大人亲自前往南牢一趟了!若没有大人亲自出面,怕是谁也拦不住他们二人呀!”

  沈环心中虽已不住地咒骂杨文渊“蠢材”,然表面上仍是不动声色,只见他摆了摆手,淡然道:

  “别慌,他们要查案,你且让他们查去!”

  “大人的意思是?”

  “这桩案子,皇上已然下旨定罪,再有两日,所有人犯都将行刑,他们又能查出什么幺蛾子来?”

  “可万一被他们查出什么事来的话……”杨文渊仍不免惴惴地言道。整一个审案的过程,毕竟都是他亲力亲为,是以,这中间的曲曲折折,他心里最是清楚,有些事若真的传了出去的话,对他杨文渊而言,自不会有什么好处。

  “你放心,就算他们真的查出什么事来,自有本督帮你担着!”

  “沈大人,卑职的那些手下,这几日见了翠云楼里的姑娘,一个个都跟个公狗似的,见人就扑,卑职这两日忙于审案,也未能严加约束,是以……”杨文渊面带惭色,禀道。

  “这都是小事,随他去吧!”

  “那这两天……卑职就听任他们二人,随意出入我南牢,随意查案?”

  “随他们查就是!他们若果真能够翻案,本督倒是佩服呢!”

  “卑职明白了!”

  见沈环面色镇定,似胸有成竹,杨文渊原本惶急又惭愧的心情,这才稍稍地感到心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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