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阶


目送裴幽离开了寒凌居,周严觑了眼神[se]不明的裴扶墨,再三斟酌后问道:“世子,大公子方才说的话究竟是何意?”

  什么叫江姑娘那边,他会负责安抚好情绪,让世子再考虑清楚,莫要因为一时的冲动而坏了这段姻缘。

  裴扶墨将青翎剑收入剑鞘,笑得诡异:“兄长关心弟弟的婚姻大事罢了。”

  周严将脸一撇,世子显然还在震怒,他是半点不敢吱声了。

  **

  又过去了两[ri],江絮清与裴扶墨的关系还未缓和,却忽然收到了安华公主的邀约。

  安华公主请她明[ri]入宫赴约。

  这四皇子出事不过半个月,安华公主便按捺不住想要庆祝了。

  说来,四皇子的母亲庄妃虽去的早,但生前曾在宫斗中与安华公主的母亲惠妃结下仇怨,庄妃曾从中使计害得惠妃腹中子嗣小产,从而导致惠妃身子受损,无法再怀有子嗣。

  这件事虽说并未有确凿证据,但惠妃母女坚定认为是庄妃所害,二位娘娘结仇多年,是以庄妃因病故去后,惠妃与安华公主还咽不下这[kou]气,如今四皇子亦死了,安华内心这才痛快不已。

  皇家杂乱无章,皇子公主们虽说同是晋安帝的血脉,但关系却不见得好,私下暗自较劲争宠不算新鲜事,只要不互相残杀,晋安帝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先皇后出自镇北侯府,幼时江絮清时常随同裴扶墨进宫,便与安华公主[jiao]情不浅。

  唐氏说道:“慕慕去宫里也好,就当散散心。”

  省得每[ri]待在府里闷闷不乐的。

  江絮清也有阵子没见安华了,很是想念。

  她刚点头,唐氏便说道,“公主似乎还邀请了阿梦那丫头,你云伯母说让你明[ri]乘坐镇北侯府的马车一同进宫。”

  江絮清讶然:“阿娘……”

  唐氏笑了笑:“阿娘知晓你在想什么,要说阿娘对怀徵没怨言定是假的,哪个做母亲的受得了自家闺女被这样当众拒婚?你爹爹更是气得一晚上没睡着。可裴家不是外人,怀徵那孩子更是阿娘和你爹爹看大的,他什么品[xing],阿娘再清楚不过。”

  再说了云氏和镇北侯私下都给她和江义承道歉了,这次又给了这样的台阶,就不必再僵持。

  正说话的间隙,江义承和裴幽回府了。

  江絮清见裴幽又来,登时打起了[jing]神,父亲十分看重他,这段时间无论她私下多努力从中撺掇,使了什么法子,父亲还是将他视为关门弟子般看重。

  裴幽两年前被捡回江家,起先是做一个洒扫的活计,后被调去了书房打扫,因极其敏锐惊人的领悟能力,让江义承直乎遇到了天才。

  江义承文官出身,极其欣赏文人才学,裴幽虽并非接受过正统教育,但因具有过目不忘和极强的领悟力及那手书法,使父亲对他的看重犹如亲子。

  就连哥哥都曾经抱怨,恐怕裴幽才是父亲的儿子。

  当时江义承拍着裴幽的肩膀,朗声大笑:“此子似我。”

  话里话外便是将裴幽当做自己亲子一般,当得知他竟是流落在外的镇北侯嫡长子后,加上一层挚友儿子的身份,江义承便更加看重裴幽。

  如今即便江絮清说她重活了一世,裴幽为人[jian]诈品[xing][yin]毒这事告知父亲,恐怕父亲只当她失心疯了。

  江絮清唤了声爹爹,便着急退出去了。

  江义承及时喊住她,“慕慕过来。”

  裴幽笑吟吟地坐在江义承身旁,看着江絮清不情不愿小碎步迈过来。

  “成天这么忙,跑上跑下的,书法可练习了?”

  她近[ri]常去镇北侯府蹲裴扶墨,要么便是去左军衙署附近假装偶遇,的确挺忙的,爹爹这话定是意有所指。

  “练了的,但是不多。”说完她讨好似的笑着凑到江义承身旁撒娇,“好爹爹,过阵子慕慕闲下来后定会乖乖练出一手好字给爹爹鉴赏。”

  江义承笑着点她光滑的额头,“小丫头片子又想糊弄你爹了,你那一手[ji]爪字都将为父的脸丢尽了。去,回屋准备一会儿就来爹爹的书房,让你阿幽哥哥教你练字。”

  江絮清瞬间吓得一弹,反应极大地道:“爹爹,我自己摸索学习就好,我那一手字拿不出手,就不必劳烦裴公子了。”

  裴幽恰好时机地笑:“我近[ri]是不是惹着慕慕了?怎就与我如此生分,连哥哥都不愿唤一声?”

  江义承和唐氏同时皱眉,“慕慕,这是怎么回事?”

  怎么说裴幽也是镇北侯的长子,身份在那,加上他在江府住了两年,再唤公子的话实是疏离。

  在父母的双重施压下,江絮清不得不低下头,唤了声阿幽哥哥。

  裴幽笑了,但眼底的笑意却让人捉摸不透。

  说回练字的话题上,江絮清仍旧不愿让他教,只坚定地说自己能练成,江义承见女儿如此坚持,便说给她一个月的时间,倘若下个月他检查,书法还是如[ji]爪乱爬,便会给她好看。

  江絮清忙不迭点头,这才躲过了一劫。

  晚膳时分,镇北侯府玉荣堂。

  佳肴已上桌,但没一个人动筷,直到家仆入堂回禀:“侯爷,夫人,世子回府了。”

  云氏顿时喜笑颜开,“快快请世子过来。”

  裴玄轻咳一声:“夫人,笑容收住。”

  莫让那小子认为他爹娘是好糊弄的[xing]子,做错了事,竟几天不回府,还得三催四请,简直不成体统!

  云氏冷哼:“你不心疼,还不准我心疼了?怀徵他[ri][ri]在卫所幸苦带兵,年纪轻轻的便干着那样要命的职位……”

  妻子说起孩子便没完没了,裴玄及时认输。

  裴灵梦偷笑几声,见父亲瞪了过来,忙转移话题:“二哥来了。”

  裴扶墨回寒凌居换了一身轻简的衣袍进来,俊朗的面[se]不见丝毫的疲惫,只显沉稳。

  “父亲,母亲。”

  裴玄嗯了声,“坐。”

  裴扶墨直接撩袍,在裴灵梦身旁坐下。

  “既然一家人已到齐,那为父有话直说了。”

  裴灵梦好奇地打量,裴幽端坐含笑,裴扶墨神[se]冷淡不见动容。

  裴玄继续道:“再有半个月,侯府将会为你们兄长举行认亲宴,事关重大,届时可莫要出任何差错了。”

  最后一句就差直接点了裴扶墨的名讳。

  前几[ri]裴江两家的家宴,便是因为裴扶墨的拒婚闹得不愉快,这次认亲宴有关裴幽,镇北侯夫妇不希望再出任何状况了。

  见三个子女都应下了,裴玄这才脸[se]好了许多。

  “幽儿,这二十多年委屈你了,认亲宴为父定会将本该属于你的一切都给你。”

  裴幽温声道:“父亲,儿子能回到裴家已极其感激上苍了,从前从未奢望过,原来这世上我还有家人,有父母亲与兄弟姐妹,如今我得到了一切,已经知足了。”

  云氏听了这番话,愧疚地落泪。

  裴幽从怀中取出帕子,柔声安抚。

  裴灵梦也心疼的哭出来,抱住裴幽一直唤大哥。

  裴扶墨从始至终并未表态,只默默进食,捏玉箸的手却在暗自使劲。

  云氏擦干了泪,忽而想起什么吩咐道:“怀徵,明[ri]便由你护送你妹妹入宫赴安华公主的约。”

  裴扶墨嗯了声。

  裴灵梦说,“还有慕慕呢,她也要跟我一起。”

  “二哥这回可不准欺负慕慕了,不然我就让大哥娶了慕慕!反正都是嫁给我做嫂子,给大哥和二哥对我来说都一样,哼!”

  裴扶墨面无情绪,冷冷地扫了一眼裴灵梦。

  裴灵梦本就是一句玩笑话,冷不防受到这记冷眼,吓得筷子都掉了。

  可很快,裴扶墨又恢复如常,速度快到险些让她觉得方才的眼神只是错觉。

  “二哥这些年是白疼你了,竟一心向着江家是吗?”

  听到二哥的打趣,裴灵梦这才觉得虚惊一场,“哼!慕慕是我的好姐妹!谁欺负慕慕我就讨厌谁,二哥也一样。”

  云氏和裴玄被兄妹二人的斗嘴引得笑出声。

  裴扶墨意味难明的笑意渐收,看向对面同样笑得高深莫测的裴幽。

  即便他这世不娶江絮清,他也绝不会让面前这人得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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