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8 章
方才透露出的信息实在太多,林深做梦都想不到自己会在这个年纪喜提一个比自己还大一岁的儿子。
而那封邮件背后隐藏的信息更加致命。
经陆成轩提醒，林深再怎么迟钝都不至于联想不出来背后的含义。
脑中浮现的那个恐怖的想法让林深浑身发冷。
他浑身的神经难以自控地战栗，连声线都嗓音渗透进彻骨的寒意,嗓音隐隐有些发颤：“难道另一个时空里的我...”
话没说完,林深不由自主地目光投到林望野身上,宛如在悬崖边急刹把话硬生生咽了回去。
“胡浩阳接连害了我们两个？”他改[kou]问。
“没有,你是因为生病。”
陆成轩清楚他心中所想，十分默契地在林望野面前将有关“死亡”的字眼柔化变得委婉。
“你把名下所有财产以及林氏集团不到百分之十的股份给了林望野，剩下的所有股份全都转[jiao]到我的手里，让我成了林氏集团的最大股东。但事发突然一切都太仓促了,林家人并不知道。胡浩阳以为你手中所有的股份都落在林望野手里,所以对他动了手。”
在陈述这些的时候,陆成轩展现出的态度非常平静,并且刻意使用云淡风轻的语气。
可林深当场血[ye]倒流,浑身发冷,手指骨节握得咯吱作响。
林望野在这一刻才知道那场车祸不是意外。
他满目震惊,顷刻间红了眼睛,分明躺在温暖舒适的被窝里却汗毛直立，整个人控制不住地发抖。
时渊心脏[chou]痛,在林望野雾蒙蒙的双眸开始有泪水聚集的那一刻紧皱眉头,满眼心疼地摸摸他的脸,抬头问陆成轩：“抓到他了吗？”
陆成轩转眼望他，点头。
“死刑。”
话语斩钉截铁一锤定音,在场另外三个人同时松了[kou]气，但表情依旧一个比一个难看。
尤其是林深。
事已至此，即便之前无法完全相信，潜意识中存了个疑影,林深也终于开始彻底相信这就是血淋淋的事实。
因为结合陆成轩提到他生病，他忽然想起林望野从刚认识开始就莫名其妙很喜欢管他，甚至[bi]迫他改掉那些坏毛病。
比如强制让他戒烟。
盯他按时休息，饮食规律。
见他偷偷摸摸背地里不听话，林望野就会立刻大吵大闹，急了还会哭。
并且他向来嘴上没个把门的喜欢跑火车，平[ri]里无论开什么样的玩笑林望野都不会生气，而且还会和他[cha]科打诨一起闹。
但林望野听不得他把死挂嘴边。
哪怕只是加班的时候随[kou]抱怨一句“好烦真是不想活了”，都要被劈头盖脸的骂一顿。
在此之前，他一度无法理解。
可他现在总算能够共情林望野那些时刻的感受。
[chou]烟或者通宵打游戏对他来说只是小毛病。
整天嘴里要死要活也不过是几句玩笑话，脱[kou]而出没什么大不了。
可对林望野来说，那是无比惨痛的真实经历。
一旦打开这个思路的缺[kou]，林深心中就愈发不是滋味儿。他再次抬眼和林望野对视，少年可怜兮兮的眼神瞬间触发了他从未有过的某种情绪。
从相遇开始，他就能够感受到自己和林望野之间存在着一层奇妙的羁绊。
说不清楚具体是什么，但非常深刻。
而当他意识到对方真的是从另一个时空寻找自己的儿子，即便没有任何血缘关系，他心中依旧涌现出一种非常奇妙的感觉。
林深很难将其描述的非常具体。
如果非要形容的话，他对林望野的很多感情都经历了一次汹涌的涨[chao]。
温暖、亲近、欣慰。
以及发自内心的强烈保护[yu]。
见林望野憋着泪一副要哭不哭的样子委屈巴巴的凝视自己，林深缓慢地吐出一[kou]气，抬脚往床边挪了一步，弯下腰掐了一把他的脸，笑道。
“叫爸爸。”
林望野嘴角向下一撇，嘴唇微微抖了两下，有些小声但吐字清晰地开[kou]道。
“爸...爸爸......”
话毕，林深都还没来得及答应，林望野就彻底绷不住情绪，积蓄好大一会儿忍着没落下来的眼泪夺眶而出，“哇”地一声开始嚎啕大哭。
“卧槽。”
林深触电般收回手，整个人蓦地弹起来往后一跳，当场头昏脑涨，暴跳如雷地吐槽道：“一个个干嘛都这么低落啊！大难不死人生重开，不开香槟就算了还在这里愁眉苦脸像是给我奔丧似得！我这不是活得好好的吗！”
这话虽然语无[lun]次，但效果拔群。
陆成轩和时渊也意识到胡思乱想患得患失完全没有必要，毕竟此时此刻，他们并没有失去最在乎的东西。
可他俩脸[se]好看不少，林望野却还在爆哭，哭到嗓子又哑了还不肯停下，连时渊都没能劝住。
林深脑子嗡嗡的，气急败坏之下指着他鼻子怒吼。
“再哭不给你买宾利了！”
林望野打了个嗝，奇迹般止住哭声，用力闭上眼睛把泪水全都挤出来方便时渊擦干，[chou][chou]搭搭吸着鼻子，泪汪汪地瞅着他：“...我真的很需要一台宾利。”
“买！出院就给你买！”
林深连忙点头，顺带威胁警告。
“哭一次我就卸你一个轮，你自己看着办。”
林望野朝着时渊贴在鼻翼的卫生纸擤了一把鼻涕，乖乖躺在床上彻底不出声了。
林深坐回椅子上往后一靠，[jiao]叠起双腿琢磨片刻，抬眼望向陆成轩：“刚说到哪儿了？”
“死刑。”陆成轩提醒道。
“哦哦。”
对于林深来说，另一个时空发生的事情实在太过于遥远，他再怎么生气都不能穿越过去报复，只能放宽心不去纠结，确认对方得到应有的下场就
好。
这一次胡浩阳并没有得手，到不了死刑那个程度。
不过问题不大，法律会给他应有的惩罚。
对于胡浩阳这样自诩为天之骄子好高骛远的人来说，经历大起大落被剥夺人身自由才会让他痛苦百倍，达到诛心的效果。
死刑反而给了他个痛快。
事已至此，林深突然就不再关心案件本身了，他思考片刻，转而问道：“陆成轩，我邮件里的托付你有完成吗？”
陆成轩垂下眼眸，轻声回答：“有。”
得到这个回答，林深长长吐出一[kou]气，如释重负：“那就好。”
其实他有很多事情想问。
他非常想知道，在另一个没有发生变量的时空自己究竟经历了什么，最终为什么会走到那样的结局。
为什么陆成轩收到邮件那一刻才得知他死亡的消息。
或许他们已经不再见面。
甚至离得很远。
林深完全不清楚，他想知道的事情实在太多了，想开[kou]去问都不知道从哪里开始问起。
更不知道应该怎么问。
就在林深沉默的时候，林望野忽然想起一件很重要的事情，清清嗓子询问陆成轩：“陆叔叔，你是什么时候来的？我当年找你打听我爸的时候，你有认出我吗？”
这个问题非常关键，可林望野刚开[kou]，林深就“噗嗤”一声笑喷。
“叔叔？这特么是什么诡异的辈分，你像以前一样叫他哥行不行？我真受不了！”
林望野倒是很听话，眨巴着眼睛改[kou]。
“陆哥，我可以继续这么叫吗？”
“可以，都是我。”陆成轩倒是没有对任何称呼表现出不满，思索着回答林望野刚才的问题：“其实我也无法确认我是什么时候来的。”
听到这番话，在场三个人都有些惊讶。
一直以来，陆成轩的高智商是摆在明面上的，除了在和林深有关的问题上，他不曾被任何事情难倒。
面对这么重要的事情，他竟然说不清楚。
陆成轩看出在场几个人纷纷露出不理解的表情，开始尽量有条有理的解释这件事。
最初见面的时候他并没有一眼认出林望野。
但在林望野出现之后，他的脑海里开始陆陆续续的出现一些与之相关的陌生记忆及画面。
彼时，那些故事对陆成轩来说实在太过于曲折离奇，无论是身份还是年龄都对不上。所以他以为是林深和林望野每天父子相称，导致他总之做与之相关的梦。
直到越来越多的记忆如同[chao]水般袭来，他才开始感到不对劲。
那些内容非常零散且琐碎。
很多时候甚至前后根本没什么关联。
陆成轩毕竟就是这个时代存在的人，他并不是和林望野一样以20年后的模样完完整整的出现，而是灵魂带着未来数十年后的经历和记忆在18岁的自己身上归位。
所以
他没办法轻而易举的接受这一切。
经过漫长时间的记忆收集以及拼凑()，加上相处过程中在林望野身上发现的线索()，陆成轩才得知真相。
这复杂的过程让林深又迷糊了，疯狂挠头小脑萎缩。
陆成轩的嗓音平和又缓慢，林望野听得有些困了，察觉到和自己有关才强撑着[jing]神问他：“我身上的线索？什么线索？”
陆成轩转眼：“你当年在食堂找我打听林深消息的时候，对我的称呼是‘叔’。”
这事儿林望野当时就没放在心上，这么久过去早就忘了。经他这么一提醒才终于想起，猛地一拍脑瓜：“好像是哦，我都不记得了。”
陆成轩继续说：“还有你在电脑里搜索时渊这个名字的浏览记录、那条铂金项链、亲子鉴定......诸如此类的线索越来越多，很快就推动我接近了真相。”
听完这番话，林深总算听明白了。
以陆成轩的[xing]格，在这件事情之前一定是坚定的唯物主义。
林深脑补他在整理这些信息时候犯迷糊的样子心里直乐，憋着笑说：“你是猪脑子吗？费那老鼻子劲才明白怎么回事。”
面对他的嘲笑，陆成轩没有过多辩驳。
他甚至都没告诉林深，最初那段时间自己差点去看心理医生。
“主要是在这个过程中，我也有遇到了一些让我怀疑真相的阻力。所以需要更多证据证明我的猜测。”陆成轩解释说。
“啥阻力？”林深问。
陆成轩没有第一时间答复，而是将目光挪到林望野和时渊身上，表情复杂。
而林望野刚从长时间的昏迷中醒来，[jing]神和元气尚未完全恢复，所以难免有些[jing]神不济，眼一闭说睡就睡着了。
为了不打扰他休息，话题只能戛然而止。
知道林望野这一睡恐怕就要很长时间，林深也没多待，把空间留给他和时渊两个人，和陆成轩一起转身离开病房。
来到地下停车场坐上副驾，林深忽然喊道。
“停车。”
陆成轩松开油门把刹车一脚踩到底，转眼望着他。
车内静谧非常，只有两人此起彼伏的呼吸声。
林深一时没有说话，垂着眼想了很多事情，半晌才抬起头凝视陆成轩的眼睛，轻声问：“上次，我们的关系是不是和现在不一样？”
语毕，一抹异样的神[se]在陆成轩眸底转瞬即逝，但却被林深轻易抓获。
他知道陆成轩只会沉默，不会说谎。
所以没有着急追问，就静静坐着等待。
陆成轩没有回避他的目光，诚实地回答：“是，不一样。”
“反目成仇，针锋相对吗？”
“形同陌路。”
“为什么？”林深紧攥拳头，尽可能让自己的语气平静一些，压着声音质问：“从哪里开始出了问题。”
或许是一时之间不知道如何回答这个问题。
或许是想起了某些不好的回忆。
陆成轩闭上眼睛深呼吸，良久才重新睁开眼睛：“那时我想尽快脱离我父亲的掌控，高中毕业之后选择出国。回来的时候你已经一个人扛下一切，并且不愿意再见我。”
说到这里，陆成轩停顿片刻，沉下嗓音。
“是我不好，我做错了选择。”
得知在另一个时空陆成轩选择了出国，林深并不意外，甚至完全不责怪。
因为陆成轩的选择本身没有错。
这次陆成轩没有出国，但他为此付出的努力以及在背后扛下的压力林深根本想象不到。
他违逆父亲付出了多么惨重的代价，林深也眼睁睁看着。
陆成轩并没错，错的是他。
错的是他一定要犟这[kou]气，到死才愿意低头。
车内的空气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
陆成轩清楚林深的脾气，知道他未必会因为另一个时空并没有在这个时空真实发生而轻易放下。
那句质问就是被激怒的信号。
坦白之后，陆成轩就不再说话，沉默着等待最终审判。
林深无声叹了[kou]气，眸底的光泽流露出几分释然，突然开[kou]：“陆成轩，问你个事儿，我很在意。”
“什么？”
“另一个时空的我们，有做过吗？”
陆成轩完全没想到他会这么问，没有立刻回答，过了好大一会儿才回应。
“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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