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0话、大贤王丧(三)
‘爱女宝儿亲启:
宝儿,当你看到这封信时,父王应该已经不在了。
为父这一生,上无愧于天,下无愧于地,对得起君,对得起天下百姓。
唯独,愧对了一个真心对为父的女子。
为父负了她一世,换来自己一生孤寂。
为父未悔过。
这一生,为父生为君家儿郎,身上背负着天下安定,肩负着黎民百姓,许多事,为父做不得也想不得。
为父累了,也惓了。
若有来生,为父不愿做那天家之人,只愿生于平常人家,能够心无旁骛的陪伴在她左右。’
祈宝儿缓缓的拆起信件,轻声问道:“王爷,是不是对自己的身后事另有交待?”
来人正是无影军的主将凌忠耀,也是大贤王除杨公公外最为信任的人。
凌忠耀点了点头,他没有立刻和祈宝儿说大贤王的遗愿,而是先和祈宝儿说了一个故事。
——在大贤王六岁时先皇驾崩,不过在先皇驾崩前对大贤王早已有了安排,先皇一驾崩,大贤王便被上清宗的宗主亲自前来接去了上清宗。
之后大贤王就一直居住在上清宗,每天除了练功外就是泡药汤,日子枯燥又乏味。
直到大贤王十六岁那年,他认识了让他乏味的日子重新有了颜色的女子。
清雨是个农家女,家就在位于上清宗山脚的一个村子里。
那年,仅只五岁的小姑娘为了救与其相依为命的父亲,在一个下着大雨的夜里,爬上了上顶的上清宗,一身狼狈的出现在大贤王面前。
大贤王是如何与清雨认识,后来又是如何与清雨相处这些,凌忠耀也不甚清楚;他跟随大贤王时大贤王都已经将近五十,清雨姑娘早已去逝;他所知的,也就是大贤王曾有一次酒醉后说了不少有关清雨姑娘的醉话,他从中猜到了一些。
大贤王从清雨姑娘五岁与其认识开始,两人互相陪伴着一直到清雨姑娘十五岁,整整十年。
那一年,北方大旱,几乎是颗粒无收;而皇上还未全掌朝中大权,连拨个赈灾银粮这样的事情皇上都做不得主。
皇上去书给大贤王,请大贤王归京,负责赈灾一事。
为了北方的灾民,大贤王回京了。
在回京前,大贤王曾答应过清雨,等把赈灾一事办妥,他就会回来接她。
可这一走,大贤王便再也没回去过。
赈完了灾又有其它的事,皇上的不易,百姓的不易,都让大贤王脱不开身。
君氏的天下,身上有着君氏最纯正血脉的大贤王,也不可能亲眼见着其落入旁人的手中。
最重要的是,大贤王不想清雨跟着他过上担惊受怕的日子。
大贤王以为没了他,清雨会寻个普通人嫁了,会平平淡淡但也安安全全的过完她的一生。
只是他没想到,清雨在他离开后一直在等他,等了足足五年后,不听村民们劝解的甚至独自一人出了村,准备上京来找他。
一个女子,还是一个再寻常不过一点功夫都没有的女子,独自走在随处都有可能有土匪的路上,其结果,可想而知。
“王爷,是想与清雨姑娘葬在一块?”祈宝儿神色不明的看着手中的信问道。
凌忠耀点头。
“……,我知道了。”
-
次日,吉时,入棺。
祈宝儿还未正式行过认亲礼,论理来说还不是大贤王的女儿,因此停灵时的守灵人她来就不合规矩了,而是从皇室中选出了几个旁系的后辈来守灵。
停灵七日,受亲友吊唁。
这七天,祈宝儿虽没和其它人一样跪着守灵,不过人一直都在大贤王府主持着大局。
九个为大贤王守灵的君氏后辈也不知是家里有交待过还是本身都咸鱼,除了听祈宝儿安排的该做什么做什么外,就是按着道士们的安排守灵,没做其它多余的事,也没摆所谓皇家的谱。
至于众人所猜测的想夺权这点,更是连个苗头都没见着。
七日后大殓,封棺下葬。
大贤王在君氏的族谱中已经不在皇上的一脉里面,入不得皇陵旁的嫡系子嗣陵墓中,而是葬在归属于寻常王爷的陵地里。
可虽如此,葬礼依旧无际风光,是按着亲王的葬仪下葬,除帝王外,连太子都亲自送着大贤王的棺椁直至封入墓中。
京中百姓,自发的从内城门起直到大贤王墓地的山脚下,一路上左右两侧都跪满了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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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萧萧兮雨萧萧。
夜深人静时,没有了白日里阵仗浩大的送灵队伍,也没有或真或假的哭灵声,似乎一切都已成了过往云烟。
祈宝儿立于城墙之上,迎着蒙蒙细雨,目送着真正的装椁着大贤王的灵柩渐渐远去;直到化为黑点,消失于天际之间。
身边的冰华郡主连头都裹在披风中,望着面前的细雨语带伤感道:“清雨姑娘,来接她的大贤王了。”
听到这话,祈宝儿疑惑的看向她,“你也知道清雨姑娘?”
冰华郡主:“当年为清雨姑娘收殓的人,是父亲和母亲他们。
清雨姑娘被土匪所抓,困于山上;后来清雨姑娘用了十年的时间谋到那个土匪头子对她的信任,她弄来了砒霜与那些土匪同归于尽。
只差一天,只差一天父亲母亲就会带人攻入匪窝救下她。
清雨姑娘身上有一块大贤王送与她的玉佩,母亲一眼便认了出来,只是路途遥远,母亲没法带她的尸体回京,只能在原地寻了处风水之地将她葬在那。”
母亲得知大贤王要去与清雨姑娘合葬在一起时也惊讶了下,母亲说大贤王从来没提过清雨姑娘,也从来没去看过清雨姑娘的坟墓,她都以为大贤王早已经忘了清雨姑娘呢。
没曾想,原来竟是一直埋在心底最深处。
“宝妹妹,我不想像大贤王一样,用一生去后悔。”
祈宝儿看着她,冰华郡主此刻的脸上并不是一脸的坚定,而是依旧还是丝茫然和对未来的不安,只是,比之知道真相时的她瞧着要好了许多。
她问:“你是准备和叶伯轩合离?”
冰华郡主脸上扯出一个微显僵硬的笑,“我已经将这些年发生的事全告诉了父亲母亲,也将你查到的真相告诉了他们;
父亲和母亲知道后都动了大怒,他们罚了哥哥,也希望我能和离,父亲说了,今后无论我想做什么,他们不会再来干预。”
祈宝儿笑着拍了拍她的肩,“这不挺好,不值得的人咱们不必留恋。人在这世上直一遭,酸甜苦辣都历过方才叫人生。”
冰华郡主也跟着笑,声音轻得几无可闻的说:“是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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