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相识
三个人抬头看去，来者正是那个黑衣、金发的雅比盖尔。她一个人。虽然从林地走过来，但黑色裙摆上没有任何杂物。她的腰间，还挎着那一个白布盖着的篮子。
“雅比盖尔女士。”维瑟米尔冷淡地问好，没有把银剑收回剑鞘。
雅比盖尔在他们对面停下脚步，说：“你们居然来到了这里。”
维瑟米尔说：“斯凡带着我们来的。”
雅比盖尔看了黑发村民一眼，然后目光转向一边地上的变形蛛，用惋惜的语气说：“而且，你们还杀了它。我可以靠近一些吗？”
“请便。”维瑟米尔提着银剑说：“怎么，它是你的宠物？”又用剑相当不恭敬地指了指神像：“这个，则是你的神？”
雅比盖尔检查着变形蛛的尸体，问：“你到底想要知道什么？”
维瑟米尔说：“好吧。先告诉我，这个神是谁？”
雅比盖尔抬头，灰色瞳孔不带一丝感情地注视着猎魔人，说：“吾主的名字，我没有资格透露。”
维瑟米尔换个问题：“你们这个教会，在这里扎根多久了？”
雅比盖尔站起身，回答：“三十年，或者一天都没有。”
“怎么说？”
雅比盖尔坦率地回答：“如果按我的穆里尔姨妈，来树立这座神像的时间算，三十年。但这里，从来没有举行过任何真正的仪式。”
维瑟米尔不想知道‘真正的仪式’到底是什么意思。他问：“你是说，你的穆里尔姨妈树立了这个神像，但从不崇拜它？”
雅比盖尔说：“她从来都不虔诚。斤斤计较。看不到，也听不到神的命令。她大概以为，每年亡灵节来拜一拜，吾主就会像那个三头婊子，或者那个精神病老头一样，给她送些恩典。”
维瑟米尔大致能猜到，她刚刚的辱骂词汇，是在指哪些神灵。猎魔人说：“怎么，你觉得她不够虔诚，因为没有向这个邪神活祭？”
雅比盖尔白皙的面孔冷若冰霜。她说：“我没有时间，和你，就这个问题争吵。”
维瑟米尔的手握紧了剑柄，说：“我不可能放过一个邪神信徒。”
雅比盖尔冷笑了一下，说：“收起你的小心思，猎魔人。我不是来海姆菲尔德杀人的，这一点我可以保证。除非，有人攻击我。”
“我不相信你的话。”维瑟米尔说：“告诉我，那个女孩是不是你杀的？或者你背后的神灵杀的？”
雅比盖尔说：“我和吾主，都没有任何动机，杀死那一个女孩。”
维瑟米尔说：“这位年轻村民，斯凡，说他曾经来这个祭坛许愿……”
雅比盖尔明白了。她打断了猎魔人的话，难以置信地说：
“你们猎魔人，真是一无所知。怎么，因为一个农夫，在一块石头上放了两只干瘪的死鸟，我这样的一个女巫，甚至我侍奉的那一位神灵，就要替他杀人？神力如果这么简单驱使，整个北方不会有活人了。而且，如果你没忘了的话，我今年五月份才来这里。”
“也许是你的姨妈……”维瑟米尔说。
雅比盖尔说：“我说过了，我的姨妈没有杀害任何人，更没有杀害那一个女孩。信不信由你。”
维瑟米尔又问：“那么，现在呢？你是来灭我们的口的？”
雅比盖尔说：“你造成的麻烦已经够多了。但，这样吧，我手头有一条关于你的案子的线索，我告诉你，你解决怪物问题，然后赶紧远走高飞，如何？”
维瑟米尔问：“什么线索？”同意交易，然后在她放松警惕的时候出手，无论是举报还是亲自杀死她，都可以。
雅比盖尔说：“我已经找到杀死那个女孩的凶手了。”
维瑟米尔回答：“我也有猜测了。你有证据吗？”
“没有直接证据。”雅比盖尔说：“但是我有这个。”她掀开篮子上的白布，把篮子递给老猎魔人。
篮子中，是半篮四季豆。
“怎么样？看得出来吗？”雅比盖尔问。
维瑟米尔检查了一下这些豆子，很快从里面找出了一枚和其他豆子形状、色泽只有极小差异的一枚。
他把这枚豆子举在手中，说：“这是月葵的豆子，剧毒。这个剂量足够杀人了。”
雅比盖尔点点头，说：“今天，我来村子里买到这些豆子的时候，里面绝对不会有这个东西。请相信，我作为一个女巫的眼睛。”
“然而，等到你们离开、人群散去，我也走出广场的时候，我发现了这一颗多出来的、剧毒的月葵果实。有人趁我不注意的时候，把它放进了我的篮子。”
维瑟米尔说：“有人想要杀你？”
雅比盖尔拿回自己的篮子，说：“是的。但是，会是谁呢？我新来这里，没有敌人，我的姨妈，最近也没有治死过人。所以，刚发现的时候，我有一些疑惑不解。我是怎么能惹到一个素昧平生的海姆菲尔德村民的呢？”
“然后，我想起来，我不是突然有了不少追求者吗？那一群蠢货。而且，其中正好有一位，他的未婚妻上个秋天，刚刚神秘地失踪，或者说，如我们都知道的一样，刚刚神秘地死去。”
维瑟米尔说：“想要谋杀你的人，就是谋杀了那个女孩多丽的人。”
雅比盖尔点头：“没错。看来，我们想的一样。”
维瑟米尔谨慎地问：“那你准备怎么办？”
“放心，我不会出手杀人。”雅比盖尔拿回老猎魔人手中的毒豆子，捏在两根纤细的手指中。
她继续说：“现在，我向你提议，我们联手，抓住这个凶手，找到那个女孩的尸体，解决妖灵，然后你离开这里，再也不要回来，如何？”
维瑟米尔延续着之前的想法，表现得不情愿地答应了下来。他又问：“还有，你为什么对我的同伴这么感兴趣？”
雅比盖尔看了另一边插不上话的安东一眼，说：“难道一个女巫，就不能对一个猎魔人感兴趣了吗？”
维瑟米尔可不会接受这样调笑的回复，说：“我知道，你一定有特殊的原因。他特殊在哪里？”
雅比盖尔笑笑，说：“这个，我也是没有资格透露的。”
雅比盖尔转移了话题，问：“关于怎么抓住我们的那位凶手，你有什么计划吗？”
维瑟米尔叹了口气，说：“给这个人设个陷阱。”
雅比盖尔好奇地问：“什么样的陷阱？”
维瑟米尔解释：“你刚才的话，启发了我。如果凶手和你说的一样，谋杀你的动机，是你和那位英俊的年轻人走的太近。”
“那么，我们就让你和那位年轻人走得更近一些。同时，给凶手留下充足的出手机会。这个人一方面受到刺激，一方面也不会错过难得的机会。在凶手第二次出手的时候，我们把这个人当场抓住。”
雅比盖尔扯出一个笑容，问：“你该不会是想让我，和约恩约会吧？”
老猎魔人说：“我原本是想让你去他家吃个饭。但是，你要打着约会的旗号，那当然更好。”
雅比盖尔第一次露出了为难的神色，犹豫了一会才说：“好吧。我可以口头糊弄他一下。所以，我要去他家吃饭？我知道，只要我开口，他会立马答应。”
维瑟米尔说：“很好，问题解决。而且，我们需要一些额外的、可以刺激到那个凶手的东西。”他看了一眼雅比盖尔的衣着，说：“你只有黑色的裙子吗？有没有白色的长裙，就是，像婚礼长裙那样的？”
雅比盖尔摇头，似乎不太喜欢白色。
这时，一旁听了好久的那个黑发村民插话了，他说：“我有一件白色的裙子。但不是婚纱。是我之前为多丽找人做的。现在想来，如果能用在抓到杀死她的凶手这件事上，也算没有白做了。”
维瑟米尔感谢了他的付出，并告诫他所有的这些事情，对任何人都不要提起。
黑发村民摇头，说：“你们说的很多话，我都听不明白。不过放心，我不会和任何人讲的。多丽起码是我的朋友，我想为她报仇。”
雅比盖尔说：“在我们开始准备之前，我还有一个额外的条件，或者说建议。猎魔人，如果你在的话，凶手也许会受惊，不敢出手。所以，到时候，你最好离约恩家远一点。”
维瑟米尔摇头：“不可能。如果我不在，怎么抓到凶手下毒呢？哪怕我可以说服自己相信你，你到时候是要当诱饵的。”
雅比盖尔露出一个微笑，说：“这就是我的建议。到时候，你假装自己要离开，不管是去田地里和妖鬼搏斗，还是准备彻底放弃这个委托。总之，你不在了。”
“而，在你不在村子的时候，你的这位被你的光华掩盖的同伴，就留在这里，留在我身边。这样，当凶手出手的时候，他就可以立即把凶手抓住。大团圆，如何？”
维瑟米尔迟疑了。眼前，这个女巫，可以说从一开始，就心心念念地想要靠近安东。她到底有什么目的？
可是，如果没有她的帮助，他虽然对凶手的身份有猜测，但没有实际证据，村民们不一定会听信自己的话，那么不仅问题无法解决，死者得不到正义，自己说不准还会被当成诬告者。
但是，如果配合这个女巫，自己离开，安东可以在她面前，保护得了自己吗？
维瑟米尔没有立即给雅比盖尔肯定的答复。他带上安东和那个村民，三人离开了这片不详的林中空地，留下提着篮子的雅比盖尔，一个人站着，她的身形，一点一点地归于森林的阴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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