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四章 古树新花
当猎魔人带着失踪的男孩走出密林时，精灵猎户柯因还在树林中他们分开的地点等候。
不需要猎魔人说什么，精灵男孩阿法欣喜地扑了上去，和父亲抱在了一起。
爱子失而复得的柯因，把儿子紧紧抱在怀里，喜出望外地感谢着各个神灵，以及猎魔人的出手。
他又在儿子头顶重重地吻了一下，然后对安东问：“他是去了哪里？”
安东回答：“他在密林中迷路了，被一只……狼人追逐，越跑越深。”
“乌姆海登？”柯因脸上露出担忧的神情，他回头检查起儿子身上有无伤口。
安东安慰：“他没有受伤。因为有人出手了，从狼人的手下救出了他。”
柯因说：“是谁？我一定也要感谢他！”
安东坦白：“是三只巨魔。它们赶跑了狼群，然后，因为阿法找不到回家的路，它们收留了他。”
柯因露出惊讶的神色：“巨魔……你是说，山怪吗？真是一个惊奇的故事！我的儿子居然被山怪救了。它们明明也是怪物！”
阿法不同意道：“不，他们不是！我和他们成为了朋友！”
柯因看了一眼自己的儿子，确保他没有糊涂之后，笑着说：“那是山怪！一群傻大个！”
阿法却不服气：“他们听得懂我的话！他们为我做了好多事情，我们是朋友了！”
柯因摇摇头，说：“好吧！我的儿子和山怪成了朋友，比故事书里的还离奇。”
阿法点头，继续说：“我还要回去看他们呢！”
柯因露出为难的神色：“这一片山林很危险。”
阿法说：“可我已经答应他们了！放心，有他们在，没有别的怪物敢攻击我们的！它们可以闻到我巨魔朋友们的气味！洛罗跟我讲过。”
柯因疑惑地看向猎魔人，用眼神征询着安东对这件事的意见。
安东思考了一下，说：“强大怪物的气味，确实可以吓走弱小的怪物。我和那几只巨魔聊过，它们大脑很简单，没有危害精灵或人类的想法。但我建议还是谨慎一些。”
柯因摇摇头，说：“之后我带着阿法试一试吧。猎魔人，和人类不一样，我们精灵和许多野外生灵的关系更紧密。我只是从没想到，山怪也可以和我们沟通。”
精灵猎户抱起阿法，和猎魔人一起走出森林。
走到森林边缘的时候，柯因从怀中掏出三十克朗递给安东，说：“这是我们说好的报酬。猎魔人，感谢你拯救了阿法，也拯救了我。”
安东接过钱币，然后从里面点出一半还给了柯因，说：“这一次我真正战斗过的，不过是一群孽鬼。这十几克朗，留着给阿法用吧。当做我的心意。”
柯因再一次以达娜·梅布女神的名义感谢了猎魔人，说：“人们还说，猎魔人都无情无义，眼里只有钱。我看您比他们高贵多了！”
安东笑笑，说：“在传闲话的人嘴里，说起谁是有半句好话的呢？”
柯因点点头：“你说的没错。”
安东正欲道别，柯因坚持要请安东去自己的住处，在那里招待猎魔人一次。猎户的盛情难却，而且阿法也缠着让猎魔人来，于是安东同意了。
柯因在镇子公用林地的边缘，有一间猎户小屋。木板墙壁上用鲜艳色彩刻画着精灵风格浓重的乡间纹饰，以及一些祈求神灵庇护的上古语铭文。
在门梁上用干燥的草绳吊着采集而来的草药，在屋子后面是几个用来晒兽皮的架子。
就在这个少有外人打扰的地方，柯因请安东喝了一顿酒。
根据精灵猎户自己说的，这是他自己酿的精灵果酒，清香扑鼻，但后劲很足。
在一棵古老的海棠树下，柯因让安东拿着酒瓶等待自己一会儿。
片刻之后，柯因拿着一个长方形匣子走了出来，将匣子递给安东：“猎魔人，这是我对于你救回阿法的额外答谢。”
安东打开匣子，里面是一把十字护手的长钢剑：“不错的武器，它有名字吗？”
精灵摇头，说：“也许曾经有，但现在没人记得了。”
柯因继续：“这是一个人类朋友留给我的，很多年之前的事。但我一直保留着它。我听说，猎魔人都有两把剑，一把斩杀怪物的银剑，一把应对恶徒的钢剑。你有一把很好的银剑，但你也一定需要一把钢剑，应对莫测的危险。”
“不，太贵重了。”安东推辞：“你可以留下来自己用。”
精灵再次摇头：“我用不到它的。还是让你陪伴你接下来的道路吧。”
犹豫再三，安东接下了这份礼物。
柯因喝了一口酒，将酒瓶递回给安东问：“安东，作为一个猎魔人，我猜你应该刚刚出师没多久吧？”
安东抿了一口果酒，没有说自己是第一次独立接委托，而是说：“没错。作为一个猎魔人，你可以说，我很年轻。我的脸暴露了我？”
柯因笑笑，说：“你看起来确实年纪不大。不过，我之所以这么推断，是因为我之前也见过Vattgh‘ern，猎魔人。”
“狼派的，猫派的，我和你们都打过交道。当然那是很久之前了。那些老手猎魔人，我感觉，他们都更冷淡，或者起码会摆出这样的脸色。他们不会像你这样……自如地表露自己的情感。”
安东不置可否。他和狼派一起度过了一个冬天，他感觉大家都不是这样。尤其是兰伯特，他总是一副洋洋得意的样子。
不过，安东承认，那也是因为猎魔人们当时是在凯尔莫罕，一个安全、有归属感的地方，和自己的同类待在一起。
如果猎魔人们真的在外人面前隐藏自己的情绪，安东不得不说，这样做实际上也很明智。
安东借着酒意问：“柯因，你今年多少岁了？”看起来，精灵猎户和任何一个中年人差不多大，但安东知道，精灵比起人类，衰老的速度慢非常多。
柯因咽下又一口酒，说：“我年纪很大了，也许超出你的想象。这么说吧，我还记得你们猎魔人到处出没的时代呢。”
“那是多久之前？”安东问。他对于猎魔人的历史，了解很少。
“快一百年前了吧。”柯因回答。他叹了口气，又说：“我还以为，你们已经停止培养新的猎魔人了。看来传言是假的。”
安东想了想。自己不谈，兰伯特成为猎魔人，也就是二十年前的事情。于是他说：“我们没有完全停止。偶尔，还是有新的猎魔人。”
柯因看着猎魔人，露出一个笑容。他说：“对啊。你们是一个古老的职业，这样一份深厚的历史，需要新人来继承。”
说到这里，柯因指了指自己，说：“就像我们精灵。我们艾恩·西迪也是一个古老的种族。人们都说，我们繁殖困难。但这样一份深厚的历史，我们也还是要有新人把它继承下去。”
精灵猎户用温柔的目光，看着在一边玩的阿法。
顺着他的目光，安东看向那一个精灵男孩。孩子，总是成年人生存下去的动力。
柯因继续说：“我们身后的这一株海棠树，有四百年历史了。在它还是个小树苗的时候，凯德·杜的统治者还是菲纳尔·艾普·格林，这里的最后一任艾恩·西迪统治者。”
“你知道吗？猎魔人。海棠树在上古语中叫做Ceirt，它代表着永恒与古老的时光。”
安东抬起头，这株古树在新的一个春天，又一次开出了粉白色的花朵。
柯因娓娓道来：“许多人说，陈旧的东西就应该毁灭。但是猎魔人，我属于一个陈旧的世界，就像你属于一个陈旧的职业，我们没有选择。”
“对于我们这样的人，唯一的安慰是，这一棵古树依旧在每年春天发出新芽，开放出新的花朵与果实。对于我来说，阿法就是这一朵花。而你也就是猎魔人这株古树的新芽。”
“是你们的存在，是你们的茁壮生长，预示了这些古老树干中依旧澎湃的生命。”
安东抬起头，看向头顶的大树。酒意中，他仿佛看到，古老的枝杈中，这一个春天的新鲜花朵开放着，像一场大雨一样纷纷落下，遮盖着整个天空。
他想起了维瑟米尔。
然后他对柯因说：“我知道这把钢剑应该叫什么了。我要叫它Ceirt，海棠树。”
柯因喝下一口果酒，闭上眼睛，倾听春天的山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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