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飞蛾能扑火，我心亦向光明

　　这天下午四点，党委书记秦海龙主持召开了镇党委班子会议，参会的有：副书记兼镇长徐胜涛、专职副书记林为民、纪委书记尤卫华、组织委员兼副镇长周海洋、宣传委员由萱萱、政法委员韩其亮。分管农业的副镇长施可恩、分管社会事务的副镇长杨大壮、党政办主任马胜利列席会议。

　　林辰先汇报了《大山镇滑石矿产业三年发展规划》，这个规划经过徐胜涛几次修改，内容翔实具体可行，得以顺利通过。

　　此时天已经有些黑了，马胜利打开灯，秦海龙道：“大家加加班，早早讨论完。林辰，你继续汇报第二个议题。”

　　林辰喝了口水，接着汇报：“下一个议题是：《关于建立矿工联合公司启动青山矿的建议》。孙青海跑路后，据不完全统计，仅欠矿工的工资、集资款，便达一百六十多万元。最近经过努力，以矿山采矿权为质贷物，在华恒银行贷款一百万元，发放完矿工工资后，还余五十多万。如要付清所欠矿工全部款项，仍有缺口七十万元。”

　　“在秦书记和徐镇长的指导下，周海洋副镇长带着安监办，与矿工代表多次讨论，最后达成共识，即建立矿工联合公司，由全体矿工入股，承包青山矿，产生的利润，除发放工资、购进必要生产资料外，一律由财政所封存，按月还款，或到年底统一还款。”

　　“矿工公司的指导方针是：政府引导，自主互助，财政监管，盈利共享。据测算，按现行滑石价格，一年之内还清欠款的可行性很大。而且滑石矿石价格一直上行，乐观的话，可能不用一年。”

　　“矿工们提出的唯一要求是，需要镇政府参与。为此，提议由林辰个人出资入股，担任新公司董事长及总经理，不取分红，不领工资，不收利息。出资款在矿工欠款全部还清后退出。届时镇政府可启动破产清算程序。”

　　“如党委会研究通过，则抓紧组织矿工成立新公司，镇政府则成立青山矿处置工作领导小组，由新公司负责人与领导小组负责人签定承包合同。”

　　林辰还没汇报完，尤卫华就和林为民窃窃私语起来。林辰汇报完后，尤卫华首先发言：“我认为非常不妥，党员干部参与公司经营，这是党规党纪明令禁止的。《中国共产党纪律处分条例》第九十八条明文规定，‘党和国家机关违反有关规定经商办企业的，对直接责任者和领导责任者，给予警告或者严重警告处分；情节严重的，给予撤销党内职务处分。’”

　　林辰道：“尤书记，我不领取分红，并且这是我个人行为，与各位领导无关。”

　　尤卫华摇头道：“小林，你还年轻，经历的事不多。党规党纪，一切从严。到时上级处分下来，不光是你，今天在座同意提议的，都要受到牵连。”

　　周海洋道：“按尤书记的说法，咱们只能坐在办公室喝茶，什么也干不成了！”

　　尤卫华道：“周镇长，我们所有党员，都要适应在党规党纪的约束下工作，今天你突破一寸，明天就有可能突破一尺，到了一丈呢？后果不堪设想。”

　　林为明道：“我的观点是，尽量做矿工的思想工作，给他们讲清利害关系，动员他们入股公司，自行组织，自我运营，自享利润，自担风险。”

　　周海洋道：“你们都是坐着说话不害腰疼！五六十名矿工，上百万的欠款，如果不是徐镇长想方设法挪腾了四十多万给矿工发了工资，他们早去县委大院静坐了！”

　　施可恩道：“农民思想工作不好做，我深有体会。他们只看能不能让他们满意，不太考虑我们的难处。由于认知水平的差异，我们拿出的条条框框，他们很难理解。比方农用三轮车在村路上可以通行，上了县路会被罚款。他就认为都是路，凭什么县路不能走？”

　　杨大壮说：“青山矿重启，面上只是涉及几十个矿工，背后是几十个家族，三四百人的民生问题，这个必须重视。”

　　韩其亮道：“最好还是想个两全其美的法子，既顺利解决青山矿问题，又不违背组织原则。这当中，还有风险问题，如果重启后的青山矿亏损了，或者发生事故了，矿工们会不会赖到镇政府身上？”

　　周海洋嘲笑道：“用老百姓的话说，光听兔子叫，三年不用种豆子了。”

　　会议陷入僵局，大家都沉默起来。

　　秦海龙和徐胜涛一直没有说话。

　　这时一只飞蛾从窗户缝隙钻进来，一头扑到日光灯上。林辰瞬间血脉喷张，一股热血涌上头，想起矿工们热切的看着自己的目光，想起矿工们领到工资的激动之情，想起自己对他们的承诺。为了光明，一只飞蛾都敢舍命扑火，自己为老百姓做这点，即便受个处分又算得了什么？

　　林辰朗声说道：“秦书记，我撤回此项议题，今后关于青山矿公司的议题，不再提交党委会汇报。”

　　“不！”一直沉默的徐胜涛终于发声，他站起来，“党委会议题只有通过和不通过两种结果，没有中途撤回一说。尤书记刚才背了一段《中国共产党纪律处分条例》，我在这里，和大家一起学一段《党章》：

　　党除了工人阶级和最广大人民群众的利益，没有自己特殊的利益。党在任何时候都把群众利益放在第一位，同群众同甘共苦，保持最密切的联系，坚持权为民所用、情为民所系、利为民所谋。”

　　“如果我们怕自己担一点责任，前怕狼后怕虎，眼睁睁看着这几十名矿工复不了工，拿不到欠款，我们又怎么能对得起自己胸前的党徽呢！这才是真正为党规党纪所不容。秦书记，我提议就林辰汇报的议题进行举手表决！”

　　说完，徐胜涛率先举起了手。

　　周海洋紧随其后，高举右手。

　　秦海龙不紧不慢地说：“我同意徐胜涛同志的观点，我们天天讲要解决好人民最关心、最直接、最现实的利益问题，今天青山矿遇到的问题，就是人民群众最关心、最直接、最现实的利益问题。我们不能让急切复工的矿工兄弟开不了工，拿不到钱；我们更不能让干事的同志既流汗，又流泪。”说完，他也举起了手。

　　宣传委员由萱萱看秦海龙举起了手，她犹豫了一下，也慢慢举起手。

　　由萱萱三十多岁，人称宣传部一支花，从宣传部新闻科科长的位置下来担任宣传委员。因为性别因素，秦海龙只分工她负责宣传工作，没有指派具体农村业务。

　　林为明、尤卫华、韩其亮没有举手。

　　秦海龙环顾四周，见再无人举手，道：“关于林辰提议的成立矿工联合公司启动青山矿事宜，经现场表决，四人同意，三人不同意，议题通过。今后，这项工作，便是镇党委会集体研究、通过的工作，也是当前全镇工作的重中之重，不论牵扯到谁，都要全力以赴予以支持。马主任，今天的会议记录要记好，每个参会人员都要签字。”

　　刚要散会时，由萱萱突然说：“秦书记，向您报告个情况，今天下午县委宣传部文忠诚副部长打来电话，说省城党报集团下属的千情网站，有一位叫做李莉的特约记者，向他咨询咱们镇的一些情况。”

　　“噢？”秦海龙站起的身子又坐下来，他问道：“这个李莉是什么人？咨询了什么问题？”

　　“李莉，是省城科技大学传播学院的教师，也是千情网站一名特约记者，最近在配合党报记者搞一个投资环境系列的报道。她向文部长求证了徐镇长和林辰主任的名字及职务。”

　　秦海龙疑惑地说：“她为什么不直接联系我们，而要通过县委宣传部？”

　　韩其亮插了一句：“防火防盗防记者，不能掉以轻心。”

　　周海洋大咧咧地说：“怕什么！兵来将挡，水来土淹。再说我们没做亏心事，也不怕鬼叫门。”

　　秦海龙道：“不管怎么样，不能大意。由主任，你明天抓紧了解一下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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