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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家学


第九章  家学

  杨家的就开在杨老爷府里,从正院出去,经过一段曲曲折折的夹道,左拐进了一个小院子,便是姑娘家们的家学了。杨家二爷的两个儿子与九哥,要再往前走一段路,右拐进去,才是他们念书的地方。夹道尽头是一扇严严实实的木门,平时先生的家人,便是自夹道中出入,杨大老爷和杨二老爷家,也就只是隔了这一条夹道而已。

  杨二老爷的嫡女八娘子身子一向不大好,虽然与七娘子同岁,但还没有开蒙。家学里,都是大老爷家的女儿,二娘子要筹备嫁妆,便不上学了,以三娘子为首,众人各自按排行坐下,立夏也侍候着七娘子在窗边找了处小小的座位,为她摆上笔墨纸砚与一本《幼学琼林》。

  七娘子就低头翻看幼学琼林。

  五娘子不安生,才坐下就问三娘子,“三姐,你的这件比甲我倒没见过。”

  三娘子看了看身上簇新的大红缂丝比甲,喜气洋洋地回答,“五妹妹别着急,明日纤秀坊就送新衣裳来了。”

  五娘子一撇嘴,“区区几件新衣服,有什么好着急的,比不得那一等眼浅的,有了新衣服便要穿出来。”

  三娘子和七娘子都看了看身上的新衣服。

  三娘子除了这件大红比甲是新的,袄裙都下过水,就安了心笑得一笑,看向七娘子。

  七娘子从头到脚都是新的,连穿的鞋都是白露这两天熬夜做出来的新鞋。

  七娘子专心致志地看书,认认真真地念,“甘霖、甘澍,俱指时雨;玄穹、彼苍,悉称上天。雪花飞六出,先兆丰年;日上已三竿,乃云时晏。蜀犬吠日,比人所见甚稀;吴牛喘月,笑人畏惧过甚。”

  念到蜀犬吠日,她抬起头对五娘子笑了笑。

  五娘子不由得大怒,三娘子乐得咯咯直笑。

  先生走进了屋里。

  这是个老先生,穿着淡蓝色的湖缎直缀,虽然料子好,却透着些破旧,留了一把花白的胡须,显得慈眉善目。

  几个杨家女忙起身问安。

  “先生早。”

  七娘子又上前给先生磕头,“以后请先生多指教了。”

  “好,好。”先生捻着胡须,“坐。”

  先生就开始给五个杨家女儿讲学,念内训,从事父母念起。

  “孝敬者,事亲之本也,养非难也,敬为难,以饮食供奉为孝,斯末矣。”他苍老的声音回荡在小屋子里。

  七娘子似懂非懂,听得很无聊,只好翻幼学琼林看。幼学琼林倒是很好看,她看得津津有味。

  五娘子听了一会,就觉得无聊,哗哗地翻看着女内训,慢慢的,就趴到了桌子上。

  三娘子和四娘子一边听一边打瞌睡,六娘子扑在桌上画小人。

  七娘子看了,倒觉得很亲切,好像以前在大学课堂上,老师讲老师的,下面各有各忙。

  先生念了半个时辰的书,停下来歇一歇,众人又忙坐好,七娘子翻完了幼学琼林,又从头看起。

  “看得懂吗?”先生问。

  “看得懂。”七娘子轻声回答,“只是字还有许多不会写。”

  先生就叫几个姐妹自己读书,过来看七娘子写字。

  七娘子挽起袖子,笨手笨脚地磨了一池墨,拿起狼毫小锋,沉吟了片刻,缓缓写下自己的名字。

  杨棋两个字,被她写得温婉秀丽,先生看了吃了一惊。

  他沉吟片刻。“以前学过?”

  七娘子不好意思地笑了,“家居无聊,偶尔就练练字。”其实,九姨娘屋里连笔墨纸砚都找不全,谈何练字,这还是上辈子的老底子。

  老先生点点头,“难怪,写得不错,你习的是赵孟頫?”

  七娘子前世的确专研赵孟頫,“手中只得一本他的字帖。”七娘子笑着说。

  五娘子便走到七娘子身边看她的字,三娘子也凑过来,艳羡地说,“七妹妹写得确实好看。”

  五娘子涨红了脸,走回自己桌前,赌气似的遮去了自己写的那几个字。

  老先生就叹了口气,“要论妩媚,还是卫夫人,以后多临临卫夫人的帖。”他沉思片刻,“幼学琼林都看完了?”

  “看完了。”七娘子轻声回答,她无意藏拙,要再一笔一划从三字经学起,七娘子自己都没有这个耐心。

  五娘子眼中的妒意,挡也挡不住,都泼了出来。

  三娘子也不笑了。

  老先生看了看她们,叹息了声,“那就随着她们一道念女内训吧。”他翻了翻自己案头的书堆,找出一本破旧的女内训递了过来,七娘子低头称是,老先生又走到案前念了起来。

  “夫自幼而笄,既笄而有室家之望,焉推事父母之道于舅姑,无以复加损矣。”

  不消一刻,七娘子也昏昏欲睡起来。

  好容易上完了一个时辰的课,大家都精神起来,给先生行过礼,三三两两的站着说话,等丫鬟们收拾文房四宝。

  “先生一向是这么念着?”七娘子悄悄问最和气的六娘子。

  六娘子叹了口气,“是啊,好无趣的,倒有大半都听不懂。”

  这句话难得没有引起争执,连五娘子都点头,“先生不大解释里头的意思。”

  七娘子不敢接她的话茬,就冲她笑着点了点头。

  五娘子哼了一声,转过头去。

  六娘子笑着对七娘子说,“七妹妹,你的新衣服真好看。我听她们说,是纤秀坊做的?”

  七娘子只好点点头,“母亲说我这几年都在西北,没得过纤秀坊的衣裳。”她只好把在西北的经历扯出来做挡箭牌。

  六娘子眼中流露出纯粹的渴望与羡慕,“真好看。”

  她的语气里只有羡慕,没有妒忌。

  七娘子弯起唇角,就觉得六娘子很可爱。

  “你穿得也好看。”她夸奖。

  六娘子穿着淡紫色百花不落地的裙子,上身穿了鲜黄色亮缎袄子,配色的大胆,叫七娘子都暗自佩服,梳了两个长辫子,看起来,就好像是一朵会飞的蝴蝶花,俏丽活泼,天真无邪。

  六娘子嘻嘻笑了,“早上起来迟了……冬至着急得很,随手抓了两件就给我穿,好看吗?”

  七娘子就想到以前看的一个故事,原来人好看起来,穿什么都是好看的。她微微笑了,“很漂亮。”

  她的语气很真心,六娘子高兴地笑了起来,拉着她一道走出了小院子,三娘子和四娘子遥遥走在她们前头,五娘子还留在院子里练字。

  “早就想找你玩了。”六娘子的语气高高兴兴的,“唉,家里这么多人,连个肯陪我跳百索、荡秋千的都没有。”

  七娘子微微一笑,“现在到了主屋,走动也方便了。”

  六娘子就小大人似的叹了口气,“从小香雪到主屋,好远呢。”她语气里的一点点羡慕虽然不明显,但却货真价实。

  七娘子就微笑起来,苦涩一丝不露。

  小香雪再远,那也是七姨娘的地盘,六娘子在里头吃得好睡得好,每日里和大太太打个照面,也就完事了。

  自己倒巴不得住到小香雪去,也胜过在主屋步步谨慎,一句话都不敢多说。

  六娘子看了看七娘子,就回头笑着招呼了一声五娘子,“五姐,快些过来一道走呀。”

  五娘子沉着脸,没有理会六娘子。

  “五姐的性子,就是这样古怪。”六娘子悄声对七娘子说,“从前大姐姐在的时候,大家都服大姐姐,倒也没闹出什么事。大姐姐才嫁了几个月……这就闯祸了不是?”

  她提到五娘子剪衣,十分的自然,没有嘲笑也没有窃喜,就像是在说一件最寻常不过的事。

  七娘子的尴尬也就少了几分,抿唇道,“五姐姐性烈。”

  “你就多顺着她些,”六娘子推心置腹地对她说,“五姐其实心不坏,要比……”她做了两个手势,“那两个姐姐好得多了。”

  七娘子不由得莞尔。“二姐呢?”

  “二姐……”六娘子做了个鬼脸,“我可不敢编排。”

  两人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笑了起来,笑声中透着只可言传的默契。

  走到夹道尽头,六娘子依依不舍地绕到了正院后头,进了百芳园,七娘子就站在门边等着五娘子。

  五娘子带着谷雨,走得很慢。立夏在她身边动了动,七娘子看了她一眼,立夏脸上写满了心虚害怕。

  五娘子那一闹,倒是闹得很合算,下马威给得足足的,以至于让立夏看了她都怕。

  “怕什么,她不过是个小姑娘。”七娘子轻声说。

  她的语调很清浅,里头的不屑,却是货真价实,立夏惊讶地看着七娘子。

  在还带着寒意的冬风里,七娘子就像是一棵小小的竹子,挺拔秀丽,面对寒风,她无所畏惧。

  立夏忽然就明白了什么。

  “是。”她恭敬地说,“七娘子说的对。”

  五娘子已经走到了近前。

  “五姐,一道进去?”七娘子含着笑,声调柔和,叫人有春风拂面之感。

  “短短一段路,有什么一道不一道?”五娘子白了七娘子一眼,语气冲得要命。谷雨满面的不安,想要劝,又不知道怎么开口。

  七娘子抿唇一笑。

  “都是正院的人嘛。”她悠然说,“能一道走,自然一道走。”

  五娘子就想到了二娘子的话,勉强按捺住了脾气。

  “你练了几年字?”两人默默走了几步,五娘子忍不住问。

  七娘子甚至觉得五娘子有几分可爱,她想起了六娘子的评价,五娘子就像是一只会叫的狗,咬人却不大疼。

  “两三年。”她笑着说,“在西北闲着无事,就划沙练字。”

  “你三四岁就认字了?”五娘子禁不住惊讶,微微抬高了声音。

  杨家女儿都是六岁开蒙。

  “西北老家真的无事可做。”七娘子淡淡地道。

  杨老爷杨海东原籍陕西宝鸡,家中书香世代,常有人在朝中为官,可说是陕西有数的豪门。

  家大业大,矛盾也就多了,杨老爷才止十三岁就分了家单独出来过活,在宝鸡杨家村里,只有一间两进的院子,还要与弟弟杨海西同住,若不是大太太过门时带了价值万金的嫁妆,他又哪有钱财上下打点,一路青云直上,做到了江南总督的位置?

  杨老爷发达了,但却不忘本,一直没有处置掉那两进的小院,九姨娘与七娘子就在小院子里住了五年,西北穷苦,她们手头的银钱又少,还常常被管家娘子克扣,九姨娘只好没日没夜地赶制针线,托几个好心的婆子出去卖了,回来贴补家用。

  管家娘子管束得又紧,她们日常连二门都出不了,成日里在那小小的院子中打转,七娘子四岁起稍微懂了点事,便为九姨娘穿针引线,打打下手。闲了没事,就到院中坐了,看看天,拿树枝在青石板上写写画画,打发时间,这才没有生疏了一手字。

  这样的生活,哪里是五娘子想得到的?她自从落地起便是锦衣玉食,就算现在羡慕自己的书法,想必没几天,也就丢开手了。

  七娘子就多加了一句,“最要紧是勤练不缀,先生让我每日早起先写一百个大字再给母亲请安,五姐若是有心,也可以试试。”

  五娘子若有所思,淡淡地嗯了一声。

  进了正院,她们各自回房,白露已经打点好了中饭,七娘子吃完了,白露便开了匣子,拿出一个银锭绞成几块。

  “七娘子来了,正院就添了一口饭,倒是要给厨房一些甜头。”她低眉顺眼的解释。

  七娘子沉吟片刻,“二姐与五姐,也时常有银子过去?”

  “二娘子倒还好,五娘子常常惦记着吃些时令鲜蔬、宫廷点心。但凡是单独传话出来叫小厨房做的,都有赏钱。”白露回答。

  看来给小厨房打赏,是定例了。七娘子点了头,该花的,不能省。

  白露走了没多久,就带了一盘点心回来,放到桌上带着笑对七娘子说,“新出炉的梅花饼,小厨房才做得的。姑娘尝尝?”她知道七娘子在南偏院,很少吃到这么名贵的点心。

  七娘子笑了笑,正要说话,立春进了屋子。

  “太太请七娘子过去说话。”她笑盈盈地说。

  七娘子忙起身。

  “太太还说了,请七娘子换上九哥的衣裳。”立春赶忙又加了一句。

  七娘子和白露都愣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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