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6章 仆固怀恩被俘
寒风不但将山谷内的痛苦哀嚎裹挟的更远,更将夹着若有若无的肉香的焦糊味道带向四面八方。
身处正中的千余回纥重骑,更是没了之前如山岳般的气势。
像极了失去母亲庇护,并且迷失方向的林间小兽。
一动都不敢动的或是眼中失神的瑟瑟发抖,或是如失去心智一样坐在马上时而大哭时而大笑。
一时间战场上犹如卡碟一样画面定格,却依旧有声音传出。
这种诡异且惊骇的场面让原本还在相互追逐的河北军与仆固怀恩率领的轻骑,也如同中了定身术一样,不约而同的停下了脚步。
直到数千的辽东军骑军从阵列中不急不缓的走向那千余回纥人,以及寒风裹挟着带有肉香的焦糊味钻入鼻中,两边的人马才回过神。
不过不管是蔡希德、田乾真、安晓,或是仆固怀恩,第一时间都没有再次举起手中的弓弩或是长枪横刀,而是胃里全都开始翻江倒海,忍不住呕吐起来。
其实两边都是久经战阵之人,比这还要血腥的场面更是见过不知多少。
之所以变得跟初出茅庐的新兵一样,不是因为那烧透了的肉香,而是出于对未知的恐惧。
那火,该是人间该有的吗?
那巨响过后的残肢断臂,不该是在地狱里才会出现的吗?
那些使用这等手段的辽东军,到底是人还是来自地狱的恶鬼。
近卫军其实也是第一次这样大规模的使用白磷弹和五百斤以上的火炮。
受到的震撼丝毫不比位于山谷两侧定格的那些人少到哪去。
没有任何折损之下获取这样惊人的大胜,居然没有发出任何欢呼声。
而罗一同样如此,甚至是更加不堪。
不到一根烟的功夫,战场突然间变成了超大型的烧烤现场。
而且食材还是人肉,实在是让他不忍直视。
闻到那股肉香后,更是像受了声波攻击一样,头晕目眩以及恶心想要呕吐。
不过罗一深知这样场景带来的心理阴影很有可能一辈子都去除不掉。
即便是这个年月的军卒强悍到可以拿两脚羊当军粮,也很有可能大批的人患上战争创伤后遗症。
强忍着不适与恶心,罗一先下令依德群率领五千骑军过去清理战场。
随后立刻让周口口领兵围向那两千左右的唐军,尽可能的将大军的注意力转移到别处。
而随着周口口亲自领军快速向仆固怀恩围上去,以及近卫军军阵发出的一声声欢呼,战场才结束了诡异的状况,回到原有的样子。
蔡希德与田乾真等一众设伏的河北将领听到欢呼声后,立刻忍住了那种恐惧大适感,咬牙回身配合着近卫军围向仆固怀恩。
毕竟不但功没立上,反而还被辽东军给解了围,就已经丢人丢到家了。
若是再让人家看出一副没胆的小娘样子,那干脆连罗一的面都法见了。
好在下边的军卒心思单纯的多,既然与辽东已经是一家人,谁打胜都是胜。
更何况辽东军打起回纥人的重骑都敢逗弄个虫子一样简单。
自此往后可都是跟着罗郡王混,今后就算是想吃败仗都难。
而且就辽东军这个战力,天下更是很快就能平定下来。
以罗郡王的品性,他们到时候继续从军也好,解甲归家也罢,日子都将错不了。
自然是又上演了一出高呼万胜与万岁的戏码。
多少掩盖了蔡希德与田乾真等人的尴尬。
而这些震耳的欢呼罗一听习惯了不怎么在意,但听在仆固怀恩的耳中却犹如砸在心头的一记记重锤。
罗一会不会活一万岁他不知道,但是万胜这两字却已经不是愿景而是一个事实。
原本以为手雷就已经是无比骇人的大杀器,没想到辽东军还有更可怕也更诡异的战阵上要人性命的手段。
世上已经没有一支军伍可以扛得住辽东军的进攻,甚至有天险可固守都不行。
而想到这些,让仆固怀恩深深陷入了绝望,并且脑海里更是不停响起‘大唐完了’的回音。
直到响彻云霄的欢呼声中出现了沉重的马蹄声,仆固怀恩才从这种绝望中回过神。
目光环视了一周越来越近的叛军与辽东军,仆固怀恩咬牙强打起了精神,用力握了握长槊,大喝道:“食君之禄,担君之忧!
此时到了报国报君之时,上边纵然刀山火海也不可避!
诸君与我…”
“将军,这仗打不得了。”一旁的心腹族人亲卫打断仆固怀恩后,一把抓住长槊拼命向下压低道:“您仔细看看身旁的将士,哪一个不是丢了魂魄的样子,除了我们几个族人没人会跟您去这样赴死。”
“将军,此时已经事不可违,李亨又不拿咱们当自己人看待,为他把命丢在这里不值得。”
另外一名心腹亲卫紧接着劝了一句后,从马上跳下跟着一起压住长槊继续道:“我等如何将军最为了解。
不是我们贪生怕死,而是大唐失信失德,真不值得这样去做。
而且以辽东的诡异手段,漠北的那些部族人同样挡不住。
大唐没希望了,您该为家人想一想。”
说罢,这名心腹族人抬手一指战场正中,再次开口苦劝道:“余下的回纥人都降了。
您若是真觉得亏欠他们,就该求辽东为他们争条活路或是少受些罪。”
仆固怀恩脸色难看至极的往回抽了一下长槊,但是两个心腹攥得太紧根本没法抽出来,气得大喝道:“仆固家几代受大唐恩宠,岂能做出这样不忠不义之事。
你们不愿赴死,我理解也不强求,但你们不要拦着我!”
两千的轻骑根本没有一点斗志,而且全都一副目光呆滞的样子。
率先从后边围过来的周口口很容易就将这些轻骑给缴了械。
赶到前边的时候正好听到仆固怀恩的大喝,周口口连忙高声道:“仆固将军此言差矣!
降过来可不是不忠不义!降得更不单单是辽东,还有大势与天下百姓的愿望!”
仆固怀恩猛得扭头一望,见就这么会功夫麾下居然已经被虏获的差不多了,表情立刻就是一滞。
周口口见状,再次开口劝道:“这些将士都是出自朔方的精兵。
仆固将军该知道他们没一个是怕死之辈。
此时他们没一个选择死战到底,难道都是因为获胜无望而生出的恐惧与绝望吗?
你该仔细思虑思虑真正的缘由才对。”
仆固怀恩面色灰白的将目光挪向周口口,缓声道:“你是何人!”
周口口看到仆固怀恩没有暴起反抗,也没有选择自刎示忠,咧嘴笑了笑,“我是谁并不重要。
重要的是我家先生是辽东的那位郡王,而且对将军向来极为推崇。
将军降与不降,其实我家先生都不会难为将军。
但这个时候恰巧我与将军相遇,这就是机缘,不该将军此时命陨。
不然换了旁人过来,将军早就箭矢与刀剑加身。”
顿了顿,周口口抬手指向身后的那面大纛,继续道:“仆固将军即便选择忠义赴死,也不急于这一刻。
总该要看看天下百姓共举与推崇的我家先生是个什么样。”
目光顺着周口口指着的方向看向那面大纛,仆固怀恩面色复杂的沉默了一会儿,突然松开紧握的槊柄,又扔掉背后的长弓以及腰间的横刀,声音颓然道:“前边领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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