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九十四章 漫长一日(6)
李湛强抑愤怒,对李显道:“诸将相不顾家族保卫社稷!殿下奈何置之死地?事已至此,便如箭在弦上,不得不发。臣无力劝阻众将士,如果殿下不愿成行,就请殿下亲自劝说将士们吧!”
李湛虽然愤怒,却也明白一旦大功告成,这位窝囊太子就是皇帝,一旦做了皇帝,他未必就会这么窝囊了,如果此时太过冒犯,自己的从龙之功不用提了,说不定新皇帝什么时候想起他今日的无礼来,就会送他一双小鞋,所以语气虽然愤懑,言词倒还委婉。
这时候,守在宫门处的卫士都听到了李显的话,一个个顿时鼻息咻咻,两眼发红,眼看着就有狂化的可能。可不是嘛,李显这时候掉链子,分明是要把大家往死里头推啊!
眼看着那一双双既痛心又愤怒的眼睛,李显马上明白过来,事已至此,真的无法挽回了,如果他敢退缩,只怕这些愤怒的士兵就能把他活活生吃了。李显嗫嚅着松开双手,喃喃地道:“孤······孤愿与诸君同往,还请诸君……千万莫要惊扰母皇。
这时正是争分夺秒的时候,李湛也顾不得听他废话,马上把手一摆,两个士兵便架起李显抢出门去,立即有士兵牵来一匹早已准备好的太平马,大家七手八脚地把李显扶到马上,便向玄武门赶去。
大唐历史上第二次玄武门之变,因为李显这位不可或缺的主角到来,正式开始了!
玄武门下,右羽林将军杨元琰、左威卫将军薛思行等人与杨帆的千骑守在城下,城门虚掩着,留了一人宽的缝隙,杨元琰和薛思行如同热锅上的蚂蚁,不时探出头去看看,倒是杨帆尚显沉着。
忽然,远处一群人马急急赶来杨元琰立刻拔刀出鞘,压低声音喝问口令,李湛答了口令,便急促地道:“太子来了!”玄武门下众将士立即一阵骚动,虽然没人敢于高呼,可兴奋之态却溢于言表。
李显到了这时也不能回头了,一旦冷静下来,他也明白这时该安抚人心,一见众人迎上前来参拜,便结结巴巴地道:“众······众将士辛苦了尔等今日为国家社稷,奋不顾身,孤铭记在心!”
杨元琰道:“太子张相公和崔相公已带人先往迎仙宫去了,请太子快快启行,以正大义!”当下亲手为李显牵马,拉了他就往宫里跑,左威卫将军薛思行对杨帆道:“杨老弟,咱们快走吧!”
杨帆对马桥道:“立即封闭玄武门,不管谁来,倚坚强守,绝不开门!”
“遵命!”
马桥答应一声喝道:“关门!”
沉重的玄武门轰然关闭,落下粗可一抱的门闩,马桥等人立即持械登城杨帆这边也提刀在手,与薛思行、李湛疾步追向太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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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门!”
李成器站在太极宫前,嗔目大喝。
相王李旦在相王府司马袁恕己还有他五个全副披挂的儿子陪同下于二更三刻发动,这时已经赶到太极宫前朱雀门内,这里是南衙诸卫的大本营。
戍守京城的禁军分为南北两衙,北衙禁军六卫其实是天子亲军,不需要朝廷正式下达调兵令,也不服从朝廷的调兵令,他们直属天子。而南衙十六卫才是真正的国家军队需要天子下诏、宰相用印、兵部勘合,才能予以调动。
戍守京城各道城门的多为南衙禁军主要包括勋卫、翎卫、策卫、左右卫、左右武卫、左右骁卫、太子三府三卫等等,各卫兵马轮流宿值,驻屯与值宿交错,连将领也相互渗透交错,皇帝就是通过这种相互检侍的手段,避免某位将领独揽大权。
李成器和李成义持戈勒马,向太极宫守卫厉声喝道:“开门!”
宫门守卫见他们明火执仗,不禁骇然,连忙持枪戒备,高声道:“来者何人,可有皇帝敕书,引驾仗官与监门官何在?
军防重地不是谁都可以贸然进入的,要进入这军机要地,非得有皇帝的敕书,并用引驾仗官和监门官引领不可,那些士兵也是按照规矩办事。
李成器“咄”地一喝,扬起长矛,大喝道:“并州牧、左卫大将军、太子卫率、安北大都护、相王殿下驾临,谁敢拦路。”
大唐沿续隋制,左右卫是南衙十六卫之首,李旦这位左卫大将军也就是南衙十六卫的最高统帅,可是你别看李旦这一系列的官衔称号听着挺吓人的,可京城各卫兵马大多由将军主持实务,大将军一职则为虚衔,李旦这个大将军更是虚得一塌糊涂。
可是这其中的道理,将官们才明白,这些小小兵卒哪懂其中道理,便是懂得,他们也没有胆子抗拒大将军。仅仅一愣神的功夫,李成器、李成义已冲到门前,将长矛一探,双膀较力,“嘿”地一声大喝,将两具拒马挑飞出一丈多远,随即提马便走。
袁恕己和李隆基带着相王府的参军、典军等一众文武属臣还有几十名府亲兵,护着相王直闯太极宫。
太极宫中诸卫将军被急骤的聚将鼓声惊醒,赶紧爬起身来,匆匆赶到太极宫大殿,就见殿上灯火通明,数十名战士盔甲鲜明,手持利刃,排列于大殿左右,最前面五员小将俱着金甲,护拥着一位身着王袍的中年人肃立于帅案之后,定睛一看,正是相王。
相王李旦肃立于帅案之后,将政事堂两位宰相加印的掌兵勘合一亮,沉声道:“二张谋反,挟制天皇。今北门南衙,一体除奸!张相公和崔相公已经护从太子,率领羽林卫入宫擒贼去了,本王奉太子所命,主持南衙!”
众将一听,不由面面相觑,相王说的好听,谁不知道这是造了皇帝的反了,可是相王既然出现在这里太子入宫应该不假,而太子入宫,没有羽林卫、没有千骑这种北门禁军中的天子亲军配合绝不可能。所
想到天子老迈,且又病重身体虚弱到连新春庆典都无法主持,新君上位已是必然,谁还想反抗?何况天子一向倚重北门禁军,对南衙诸卫视同后娘养的,给养、军资、军饷方面远不如北衙,北衙都反了,他们充的什么忠臣?
这些心思只是一方面更重要的是,相王殿下敢率领这么点人马就来接收南衙,谁知道殿上这些将领里边已经有谁是投靠相王的人?若是自己有所质疑会不会马上就有人拔出刀来把自己砍了?
因此,相王说完这番话,大殿上竟是鸦雀无声,众将半晌竟无一人出言质疑。此举固然有天子宠赖北衙禁军而慢待南衙的原因,使得南衙将领心生怨怼,可是这么多将领,竟无一人出头,换作几年前是绝不可能的。
武则天的老迈,确实成了她最大的致命伤她的影响力、号召力、掌控力都在飞快地丧失。
相王目光左右一扫,厉声喝道:“东宫十卫率,出列!”
东宫十卫率即太子左右卫率(军号“超乘”)、太子左右司御率(军号“旅贲”)、太子左右清道率(军号“直荡”)、太子左右监门率和太子左右内率。其中前六率各领三至五个折冲府,后四率只领内府兵。
东宫十率本是太子亲军,但是自武则天做太后的时候起太子对东宫十率的兵权就被剥夺了。但是武则天只能剥夺太子对东宫十率的兵权,却不能取消东宫十率的建制,所以东宫十率依旧保留着。
可因此一来,女皇对东宫十率的防范也最严,南衙禁军的待遇低于北衙禁军,东宫十率的待遇比其他南衙禁军更低,东宫十率的将官什么心情可想而知他们对天子的忠心就更加谈不上了。
因此相王李旦早已命司马袁恕己同东宫十率的将领进行过接触,袁恕己并没有把兵谏这个绝大机密告诉他们只是对他们做了一番试探了解,有了一定的把握。此刻情况危急,相王本就有点狐假虎威,也只有先从东宫十率着手,才能弄假成真了。
东宫十率的将领略一犹豫,便纷纷走上前去,走出的时候还是左顾右盼,迟迟疑疑,一旦站到李旦的面前,也就知道既然有了这个态度,那就没有退路了,是以参见李旦的动作声音倒是整齐划一。
“参见大将军!”
李旦振声道:“超乘军,速随本王记室参军丘悦增防东西两城,切记不可靠近宫城!”
超乘军将军到了此时也不想退路了,众人之中,本就以他最为倾向李唐,是以大声答应下来,便见李旦身旁走出一人,向他拱手道:“将军,请随我来!”
李旦又道:“旅贲军,速随本王功曹参军窦希协助金吾卫控制朱雀大街,及京城烽堠各处,严禁任何人等靠近!”
有超乘军先行答应下来,旅贲军统领也没了顾忌,再说东宫十率本就该由太子统率,他们的归属感最强,因此爽快地答应一声,跟着窦希急急离去。
李旦再道:“直荡军,速随本王典军丘琬,控制南城通往北城的各条要道,禁止一切器仗人马出入!”
直荡军将领恭声应诺,李旦又道:“东宫左率何在?”
“末将在!”
“速随临淄王,去拿张同休府上一干人等!”
“东宫右率何在?”
“速随寿春王,去拿韦承庆阖府人等!”
随着李旦的一条条将令,南衙各路兵马调动起来,这些人一旦接受调动,各路兵马都不知道其他人马的动静,各路兵马的将领无法互通声息,就更不可能反悔倒戈了。
同时,这些人一旦领命,哪怕只是遵照相王的吩咐闭营不出,也等于表明了他的立场,南衙,稳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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