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71章满城尸骨寒(二)
“嘎吱~嘎吱~”
“噼里啪啦~”
十数名陇军士卒哆哆嗦嗦的围聚在火炉边上,脸上冻得青紫,有的人耳朵上长满了冻疮,瘙痒难耐。
陇军中的大部分压根没有冬装,只能穿着从死人身上扒下来的衣服,一件套一件。
吃不饱饭让这个冬天更加难熬。
城中到底还剩多少粮食只有荀安等少数几人知道,反正守城军卒每两天能吃上一顿干的,不至于直接饿死。
但一顿干的远远不足以填饱士卒们的肚皮,所以城中的野餐、野菜、树皮、草根以及一切牲畜都被用来作为食物,逮到什么吃什么。
整座南充的军民都在鬼门关的边缘挣扎。
这两天的大雪让城中守卒更是吃尽了苦头,连野菜都没那么好挖了,冻死的、饿死的不计其数。
没人知道这种日子什么时候才能到头~
“刺啦刺啦~”
“咕噜咕噜~”
火炉子上架着一口大铁锅,里面是掰下来的雪块,在高温下已经融化成了热水,咕噜咕噜的冒着热气。
只不过是一锅热水罢了,却让这十几名陇军汉子眼睛泛光,因为今夜驱寒就只能靠这一大锅热水了。
这锅热水其实可以勉强称之为汤,因为里面放了极少许的野菜和树皮,能稍微填填肚子。
“咕噜~”
一名四十来岁的汉子咽了口口水,牙齿打着颤说道:
“好,好了吧?赶快,赶快盛出来吧。
冻,冻死了。”
“盛吧?咱们先喝一口!”
“盛盛盛!”
众人一致同意,每个人都从怀中掏出了大碗,一个汉子踊跃的站了起来,替所有人打汤。
“哗啦啦~”
汤水的声音在他们的耳中宛如天籁,打汤的汉子手很稳,一滴汤汁也没撒出来。
“呼~呼~”
“来了来了!”
“大家都暖暖身子!”
中年军卒双手抱着茶碗,尽可能的感受着碗边传出的热气,冻得僵硬、干枯的双手终于恢复了一点点知觉。
热气腾腾上涌,有些迷糊了双眼,冻得青紫的脸颊也感受到了温暖。
这可能是这些军卒一天中最开心的时间了。
“呲溜呲溜~”
“呲溜~”
一个个都终于开始张嘴喝汤,小心翼翼的,一滴都不愿意浪费,就像再吃什么山珍海味。
尤其是那些叫不出名字的野菜入口时,更是要细嚼慢咽,用心品尝。
难以想象这些南充城的守军已经饿成了什么样子。
“呵呵呵~”
众人咧着嘴傻笑着,脸上带着些许满足。
“咚~咚~”
一丝极为不寻常的声音传进了众人的耳中,像是远处的战鼓之声。
正在喝汤的陇军士卒们同时愣了一下,大眼瞪小眼,面面相觑,然后不约而同的跳了起来,直奔城墙边。
守城这么久,他们对于鼓声太熟悉了,几乎是本能的以为凉军又来攻城了。
但是等他们趴到城墙边向下看去时,黑咕隆咚的一片,鬼影都没有一个,和往常一样平静。
视野能看见的地方都是厚厚的积雪,以及被大雪掩埋的尸骨。
“看!你们看那边!”
“那个方向!”
终于有眼尖的人发现了异样,伸手往西南方一指。
那里似乎有隐隐约约的鼓声传来,而且星星点点火把的亮光十分杂乱,火势有越烧越大的迹象。
就好像有无数人在那里晃动。
一名军卒瞪着大眼睛问道:“什么情况,凉军军营起火了?”
“鬼知道呢~只要别来攻城,随便他们怎么折腾!”
一群士卒窃窃私语,浑然不觉西南方发生了什么事,距离离南充城还很远,所以他们并没有多强的戒心。
“让开让开,头来了!”
“都让开!”
负责这片城防守城的都尉急匆匆的走了过来,满脸阴沉的看向远处的火光和努力听才能听得见的嘈杂声。
大家都屏住呼吸不敢说话,但这名都尉也拿不准主意到底出了什么事。
某一瞬间,众人注意到嘈杂声越来越大,纷纷乱乱的火光似乎也在向城墙靠近。
“是不是打起来了?”
终于有士卒小心翼翼的嘟囔了一句,虽然看不清状况,但是隐约能听到喊杀声。
都尉瞳孔一缩,沉声喝道:“不管了,擂鼓!通知全城戒备!
来人,立刻去请荀大人过来!”
“诺!”
“擂鼓!擂鼓!”
“咚!咚!”
“擂鼓,戒备!”
鼓声打破了黑夜的宁静,所有蜷缩在角落里的陇军士卒都是心头一颤,慌慌忙忙的持刀戒备。
上一次夜里响起战鼓的时候,整座南充城多出了数千具的尸体,差点被凉军给端了。
“有情况,戒备!”
“上城防守!所有人上城防守!”
“注意观察城外,弓弩手就位!”
……
怒吼声此起彼伏,南充城头一下子就变得乱糟糟的。
从上次凉军攻城失利之后已经很久没有发生战事了,所有人的脸上都带着慌张。
但等他们真的上城准备迎战之后才发现,城外并无一兵一卒的凉军出现,很是安静。
一片诡异……
“荀大人来了,大家让一让!”
“快让一让!”
在众人一头雾水之时,荀安和秋瑾两人终于来到了城头上。
两人因为饥饿,脸色比以前差了不少,但荀安的目光依旧如独狼般孤傲、果决。
“大人,您看那边!”守城都尉指向了火光纷纷的方向。
荀安皱着眉头看向远处,那里已经燃起了好几团熊熊大火,十分扎眼,而且还有一连串的火光在不断靠近城墙。
现在大家能确定的是,凉军军营的方向真的响起了喊杀声,有两股军卒在交战。
荀安眯着眼睛喃喃道:
“奇怪,到底是怎么了?”
“大人。”旁边的都尉挠了挠头道:“会不会是南充久攻不下,军心生变,他们军营内部有士卒哗变了?”
“不可能。”
荀安微微摇头:“凉军军纪严明,士兵大多是北凉边关上的老兵,什么苦没吃过?
更何况他们一不缺粮、二不缺水,为什么要哗变?”
都尉苦笑一笑,闷闷的看向城外的火光。
秋瑾犹豫了许久才轻声说道:
“大人,既然不是凉军内部哗变,那就是咱们的援军来了!”
秋瑾的声音虽轻,却如同惊雷一般在所有人的耳中炸响,守城士卒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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