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八月十五,赤水河畔。
一语震慑了在场的所有人。
周围的江湖人士窃窃私语
“常家少爷杀了剑宗?难道这常家的少爷也是个大宗师?”
“不能吧,这大宗师又不是地里的大白菜随处可见。”
“若常家少爷不是大宗师,他又怎么杀的了剑宗?”
“兴许是那陌北搞错了。”
“不过我倒是很好奇这陌北与剑宗是什么关系,竟然不远千里来替剑宗报仇,莫不是剑宗的私生子?”
“也是,这陌北和剑宗非亲非故,难不成是想借此事扬名天下,搏个侠名?”
“我还是觉得剑宗是那刀门的鲤城双杀的,你想啊,既有那实力,又与剑阁成竞争之势,可不就是只有那鲤尊主了。”
“刘兄说的也有几分道理。”
…………
顿时,谣言四起。
常福面上已然恢复了血色,但他布满皱纹的双手此刻正紧紧攥着,像是一根绷紧了的弦,他努力压制着自己内心的惊涛骇浪,用尽可能平静的声音说道
“若是天下大宗师之一要挑战我常家,自是常家的荣幸,只是今日陌大侠的挑战如此不明不白,且不说我家少爷已经七年不曾出关,即便出关了,我家少爷尚未步入宗师境,又如何杀死身为天下大宗师的剑阁剑宗大人?陌大侠少年英雄,总不会凭着空口白牙便诬赖一个好人家吧。”
陌北闻言一阵冷笑,他千里迢迢自昆仑而来,自然不是来诬陷一个与他毫无瓜葛的人,他缓缓从胸口虎皮的内侧拿出一副画卷。
“哗!”
他右手轻轻扬起,画卷在众人的眼前被展开,一个俏皮的少女跃然纸上,映入众人眼帘。
众人看到那幅画上的少女,不由自主的望向此刻正站在管家旁边的少女。
“这不是那个常家的女娃娃吗?”
“是挺像的,你看那下巴,再看那鼻子眉眼,可不就是她。”
常福见那画像,也甚为不解,他揉了揉眼睛,又仔细的看了看身边的小姐和那幅画,便更疑惑了,说道
“陌大侠为何会有我家小姐的肖像画?”
同时,他也开始理解为何陌北刚刚好像认识小姐,陌北收起画卷,冷冷的说道
“剑宗死于数年前,前几日剑阁的弟子在他的闭关处发现了他的尸骸,同时也在剑宗的尸首旁,找到了这幅画。”
不等常福说话,他又从怀里拿出了另一封信,甩在了常福脸上,说道
“这是七年前,常安写给剑宗的信,信中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写着,常安曾为了替常二小姐求取剑阁的长生法,几度上剑阁求见剑宗。”
他声音越发低沉
“你家少爷的亲笔书信,你总不会不认得吧?”
常福望着那信中的内容,越发心虚,难道少爷真的上过剑阁?
周围的江湖人士见状,纷纷议论道
“看那老东西的表情,多半不会有错了。”
“难不成真是那常家少爷杀的?但是那可是一个大宗师啊,被一个小子杀了?”
“不是说了嘛,剑宗在闭关,说不准是耍了什么阴谋诡计,在练功的紧要关头,背后偷袭了剑宗。”
“我知道了,定是那常家小子使了什么阴谋,让剑宗在闭关之地偷偷与他见面,不过此间二人应该是发生了什么争执,多半是剑宗不肯给他长生法,那小子恼羞成怒,竟在剑宗练功之时偷袭了剑宗。”
“张兄果然是神机妙算,此言深得我心,想那常家小畜牲定是求而不得,恼羞成怒,暗算了剑宗,此等败类,真是江湖人人得而诛之。”
“哈哈哈,李兄谬赞,那常家小畜牲自以为做的天衣无缝,可惜剑宗何等的英雄,怎会任那小畜牲逍遥法外?今日,陌大侠急公好义,那小畜生定然难逃一死了。”
常福面色难看之极,那群江湖人你一言我一语间,俨然已经把少爷定为了杀人凶手。
眼看形势忽然变得极为严峻,老爷与夫人又不在府中,少爷尚有几天才出关,他把心一横,只好先下决断,他低声将两个护卫唤到了身边
“你们两个,把小姐送回去,关上大门,不要让任何人出来。”
二人应诺,在众人的目光下,将已经愣住的二小姐带回了府中,关上了府门。
常福往前走了几步,扬起手中的挑战书,对着陌北一起在场的江湖人士郑重说道
“诸位,我常家素来仰慕江湖豪杰的英雄事迹,也曾略尽绵薄之力接济过一些侠士,一向秉承着与人为善的宗旨。只是今日,诸位说我家少爷杀了剑宗,我常家百口莫辩,陌北大侠要给剑宗报仇,却也正大光明登门递上挑战书,我常家今日若是不给诸位一个交代,想来诸位必是不会善罢甘休了。”
人群中,一个满面胡须的粗犷汉子大声道
“那是自然!”
常福点了点头,紧张的望着陌北,继续说道
“只是我家少爷闭关数年,如今尚未出关,我有一个不情之请,可否将决战之日,推迟到八月十五?”
陌北冰冷的目光射向常福,良久,嘴里吐出了一个字
“好!”
常福长舒了一口气,心想着,不管怎么样,能拖一天是一天吧。
嘴里却说到
“好!那就这么定了,八月十五,赤水河畔,恭候陌北大侠!”
…………
三日后,常府,常安卧房内。
蓬头垢面的常安正静静盘坐在床榻之上。
忽然,他睁开双眼,眸中精光闪烁,两道刺目的光芒直射向远处,他轻轻握了握双拳,感受到体内澎湃的真气自骨骼溢出,冲击着全身各大筋脉,体内筋脉在不断被溢出的真气撑大,扩充,一阵阵的疼痛感也涌上心头。
直至良久,终于完全适应了,他用力的舒展着身体,感到全身通泰,真气不断的涌向身体各大部位。
这是从通核级向阔府级的演变。
他闭上眼睛,感受着这种变化,心里也在默默的感悟着。
习武伊始,每个人从修习的基本功开始,都是在缓缓积累耐力和力量,而随着人体的基本功越发扎实,耐力和力量的积累都会越来越深厚,无论是战斗的持久性还是爆发力都会远胜常人。
而此时,那些常年累月的积累凝聚成了一股气,战斗时,一旦发力,这股气便会像附着于人体一般,增强挥拳的威力,也会加快人的速度,敏捷,甚至技巧。
这就是武者常说的真气,也可称为内力。
当真气的积累深厚到一定程度时,便可附着在人的肤表,使肤表看上去,像是有薄薄一层光滑如玉的膜层。
这便是薄玉级。
当真气进一步积累,便没入体内,积聚在骨骼之中,骨为肉之核。
故称通核级。
而内力越发浑厚,骨骼容纳不下,真气四散开溢,便进入血液筋脉之中,筋脉被撑开,力量充斥全身。
便可被称为阔府级。
常安此时便已达成了此境。
若他要更上一层楼,便是等到内力积累更加深厚,体内容纳不下巨量的真气,溢出体外,此时真气之浑厚已然可以在体外凝成实质,形成一道隐隐的气墙,若是内力不足者与之对战,甚至连其外层的气墙防护都无法破开,而此时已经可以轻易做到内力外放,凌空伤人!
便是那宗师之境。
常安再次睁开双眸,嘴角含笑,自语道
“那老骗子的丹药果真凶险,若不是我天赋异禀,恐怕便被那丹药活活撑死了。”
“不过也难怪那老家伙说我不到二十岁便可成为宗师,如今我花了整整七年才将这颗丹药吸收完毕,即便这样,体内依旧隐藏着大量的真气无法被同化,若是有朝一日彻底同化,恐怕便是我踏入宗师境之时了。”
常安缓缓站了起来,望着铜镜里的自己,一阵失神,七年已过,他早已不是当初那个小娃娃了,修长的身材,面上的胡须,提示着他已是一个十七岁的少年。
他看了看身上因为长大而明显小了一号的衣服,不禁感到有些滑稽。
“福叔!给我拿套大点的衣服!”
常安高亢的声音传出卧房,穿行在常府之内,也是七年来,他的声音第一次被外面所听到。
于是,整个大院轰然热闹了起来。
“来了!”
短暂过后,常福的急促而激动声音在屋外响起。
“吱呀”
常福推开门,望着数年不见的少爷,眼含热泪
“少爷!你可算是出关了!”
说完,他紧紧的抱住了常安,常安也笑着说道
“福叔,我还很臭呢,七年没洗澡了。”
常福闻言却抱的更紧了。
常安苦笑了一声,任由他抱着,也不挣扎。
“哥哥!”
妹妹常笙也随后跑了进来,一把抱住了常安,但她随即便撒开了手,嫌弃的说道
“咦!哥哥好臭!”
“安儿!”
常安的爹娘,常书浅和林馨月,也走了进来,满是喜悦,尤其是他娘林馨月,妆容早已被泪珠儿毁掉。
常安望着这些七年不见的人,眼中也泛起淡淡的雾气
“娘!”
常安疼痛的惨叫着,尚未回过神来,他的母亲便揪住了他的耳朵。
林馨月美丽的容颜此时显得有些狰狞,而她的接下来所说的话一下子让心情愉悦的常安瞬间冷静了下来
“你去过剑阁?”
常安瞬间恍惚了一下,记忆仿佛回到了七年前,那是他第一次去到剑阁,但在那之前,他与剑宗却通过飞鸽传书的方式交流了数次,望着一旁偷笑的妹妹,他轻轻点了点头
“是的,七年前从大漠回来之后,的确去过,怎么突然问这个?”
常安察觉到了气氛有一丝怪异。
常书浅叹了口气,习惯性的摸了摸自己大肚腩,样子有些滑稽,但他说出的话却并不会让任何人感到滑稽
“剑宗死了,就在你去见过他之后。”
沉默,压抑的情绪在屋内蔓延,出乎常书浅的预料的是,不是震惊,取而代之的是常安无边的沉默,一直过了一炷香的功夫,常安依旧是一言不发。
终于,脾气火爆的林馨月忍不住了,她大怒道
“臭小子!你到底在那干了什么!现在昆仑山上的人都找到家门口来了!”
常安闻言一惊
“昆仑山?狗娃来了?”
常福接过话说道
“他自称陌北,来自昆仑,是江湖近日里突然冒出的一位大宗师,他拿出了一副二小姐的肖像画,一封您寄给剑宗的信,声称剑宗是被少爷您所杀,还给您下了一封战帖……”
常福将事情的原尾细细的讲给了常安。
常书浅望着儿子又一次陷入了沉默,以为他是担忧八月十五的决战,便想给儿子吃一颗定心丸,只见他憨笑着说道
“没事,儿子,大不了八月十五,爹替你去应战。”
常安心中掠过一阵暖意,他的父亲虽然整日赌博,又不务正业,但他心里知道,他爹对他是极好的。
只是常安心中担心的却不是这一件事,他温柔地看着妹妹常笙,说道
“爹,娘,挑战书的事我会处理,只是,八月十五可不止这一件事啊。”
屋内再次沉默了,除了不知情的常笙以外,所有人都知道,八月十五是常笙的十岁生辰,同时,也是严四海给出的大限之期。
许久,常书浅看着常安,说道
“那个陌北你认识?”
常安说道
“剑宗和我提过他几次,我知道他,而他……或许也知道我吧。”
林馨月焦急的插嘴道
“那安儿你跟他说说,让他取消了这次决斗吧?”
望着母亲那期盼的眼神,常安摇了摇头,笑着拍了拍母亲的肩膀,众人的眼神从期望又转为了失望。
常安望着众人的表情,忙笑着安慰道
“没事的,别忘了我可是刚刚闭关结束,比以前厉害了很多呢。”
妹妹常笙摇晃着常安的手臂,双眼笑成了两道弯月
“对啊,哥哥最厉害了!”
常安宠溺的看着常笙。
常笙自打记事起,便满眼都是对哥哥的崇拜,尤其是在哥哥七岁的时候,独自带着两岁的她纵穿大陆,渡过江河,穿过山川,远赴大漠,为她求得名医之后,这种崇拜便随着年纪的增长越来越强烈。
正在常安与父母久违的寒暄之时,门口却突然传来了一阵叫唤之声
“常安!滚出来受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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