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休想攀高枝
我脸上一热,脱口道:“其一,我不知王爷这些日子傍晚都去那湖畔,我今日也是头一回去,其二我又不是王爷的贴身丫鬟,一天到晚不照面,何来狐媚之说?其三那湖畔本就荒凉,夜深人静更是无人,若是王爷过去,大约是图一个安静,姐姐就算是贴身丫鬟,也不便带过去,故此,王爷被我误撞了,想来也不会知会姐姐,姐姐又是如何得知的?”
香桂被我一番抢白,脸都涨紫了,胸口急剧起伏着,只是抿唇不发。
我见她实是气极了,不禁懊悔一时贪图口快,揭了她暗自跟踪王爷的老底。
正待说些什么缓和些气氛,她却猛地抓向我的衣裳,不住四处探着,咬牙道:“凭你牙尖嘴利,也得把笛子交上来!我也不怕你知道,我是跟着王爷的,就见你呜呜咽咽吹那笛子,又跟王爷在那里不知说些什么,这才几日,就做此狐媚行径,还了得?……把笛子拿来!你把笛子给我拿来!”
纠缠间,笛子从我袖中跌落,翠绿绿的玉笛落在地砖上,清脆一声响,便断成几截。
我气极了,且不说这笛子是曹英珊送我的,我把玩这笛子数日,已是越来越喜欢,如今却被她给毁了,不免急红了眼。
凭她是王妃的大丫鬟,也不过是同我一般奴才身份,竟敢如此欺我!
趁她愣神间,我劈手拔下她头上的描金碧玉簪子,狠狠惯在地上,簪子瞬间破碎,她满脸惊愕,不敢置信地瞪着我。
我捡起地上的玉笛碎段,道:“这是我家小姐的东西,你跟着王妃,许是见过好东西的,应知这笛子有多贵重,我拿你一支簪子赔,原是为了府上两位主子的和气,还望姐姐日后明察秋毫,莫再平白无故冤枉了人。”
同屋的丫鬟此时才回过神来,纷纷开口劝着,也都替我作证,也就今日傍晚我才没了影儿。
香桂袖下轻颤,眼神能诛人,到底按捺住了,冷冷道:“连一个公公都不肯放过,若说不想攀高枝儿,谁信?”
莫名的,手指就黏腻起来,心头委屈不快积压而来,简直透不过气来。
静了会儿,我暗自吸了口气,抬头朝香桂笑道:“这么说,姐姐是觉得公公是高枝儿?别说意王爷,就是李王爷、赵王爷,什么高枝儿?我不稀罕,一分心思也不会花!”
“好!好得很!”香桂缓下嗓音,肃声一本正经说,“这是在外头,没那么大的规矩,但越是这样,我越是得操上十二分的心来,不管你们是什么心思,总之弄这些小玩意儿就是不合规矩,今儿你吹笛子,明儿她唱曲儿,我若是不管,等你们翻了天来,那才是对不住主子!你说,我说得在理么?”
在她注视下,我漠然道:“姐姐教训得是。”
香桂走后,其他人悄声收拾妥当,各自安置睡下。
我躺在床上,胸口憋着一团气,愤懑不已间似醒非醒,想着,往后须要谨言慎行,其实这倒算不得什么,无非是规行矩步,做好本分事,可防不住那人是香饽饽,只怕旁人看一眼,就平白担了觊觎之心。
又过了几日,始终没听到打仗的消息。
而意王爷先是在镇上闲逛,见风平浪静,便开始带一众侍卫到寺庙酒坊闲逛,这两日又迷上去草原骑射。
这日,意王爷刚换了骑装,鲜衣怒马,只待出发。
不想,一众小太监、宫女及侍卫,簇拥着汤寿走进府来。
汤寿从一个小太监手里接过一个锦帛玉轴,双手捧与意王爷,道:
“圣上传口谕,命意王爷即刻去野狐岭宣此圣旨,着令常大淳速速出兵,不得有违。”
意王爷听说要去野狐岭已是先颓了大半,展开圣旨看了看,神情颇是犯难,半晌才无奈叹道:“罢,本王去换身衣裳就出发。”又央求汤寿,“汤公公要跟本王一起去,路上好有个人作伴。”
汤公公笑道:“咱家原本就是要陪王爷一同去的呀。”
意王爷出城,我们几个从王府跟来的奴才要跟着过去。
加上宣府总兵、巡抚,以及汤寿的人,连绵数里地,浩浩荡荡去往野狐岭。
大约人人都想知道这仗什么时候打?
久久不见动静,连皇上都等得不耐烦了,下旨来催。
野狐岭地势险要,山坡上站满了铠甲鲜明的士兵。
来宣圣旨的队伍,算下来有十来顶官轿,缓缓着走在山道上,轿身富丽堂皇,光彩耀目,与驻兵之地很是不入。
到营地的最后一段路,只能步行前往。
常大将军、范将军及大小头目早在山脚下相迎,簇拥着意王、汤寿上山。
我略抬头,在人群中找范将军的影子,却见一色青甲中,唯有前头走着的意王身穿绛色贡缎朝服极为醒目,只是分辨不出哪个是范将军。
山路崎岖难行,众人走走歇歇,直走了一炷香的工夫,才总算到了营地。
在营房坐下,营中侍从端了茶水点心来。
舟车劳顿,又爬了山,意王有些不中用,气喘吁吁摊在椅子上,从香桂手中接了毛巾擦了擦汗,又忙对汤寿说:“汤公公莫用他们的茶,本王自带的有好茶。”说着,招手让预备。
香桂便忙安排将备好的茶水、糕点给意王和汤寿摆下。
泡好的雨前龙井。
菱粉糕、如意卷、胭脂鹅脯、鸡油卷,装在小描金匣盒里,仿若是在王府花园里赏景吃茶。
常大将军坐在下首,一脸肃容,行了礼,凛然道:“驻军之地,条件艰苦,无好东西供献,委屈了王爷和公公。”
常将军说话时,范将军微垂着眼,神色冷傲不屑,石像似的端坐着。
在我要移开视线时,他却忽然抬眼朝我的方向看来,目光如电,我心中一跳,生恐让旁人瞧出他与我相识而眼神相会,可他却是定睛不动了,仍旧是一个睁眼睛的石像,虽是看向我这里,又像什么都没看。
我只得木然垂目。
耳边传来汤寿的声音:“咱家一介奴才,怎么都无妨,只是咱们意王爷那是先皇都赞不绝口的风雅之士,走到哪儿都一般金贵,倒不是独在常将军这里。”
意王这会儿落了汗,又穿红,面色愈加白皙,姿态闲适地呷了一口茶,道:“常将军无需自责,只怪本王用惯了这茶和杯子,汤公公说的是,本王确实是走哪儿都带着呢。”
常将军并未再回应,只漠然道:“不知两位尊驾来此有何贵干?”
意王忙放下茶杯,从小厮竹青手里匣子里取出圣旨来,在场的一众人忙齐齐跪地听旨。
意王念完圣旨,说:“本王也是不明白了,我等来此已有一周有余,大将军为何迟迟不发兵?可是有什么事耽搁了?常将军尽管道来,本王回去也好写了折子呈上去。”
常将军接了旨,复又挺身跪下,声音铿锵有力:“回禀王爷,不是末将按兵不动,实乃战机未到。鞑靼刚大肆掳掠一番,物资充足,已经退回草原腹地,如今又是水草肥美时节,鞑靼兵强马壮,然则我们大军刚刚跋涉而至,不能浪战,应先站稳脚跟,寻机行事。”
意王起身,蹙眉道:“常将军请起。”
常将军依言起身。
意王随之冷声道:“以常将军之意,我们两万大军,竟是不敌鞑靼散勇?”
“我军自是强过鞑靼数倍,只是此为他人地盘,鞑靼铁骑神出鬼没,若贸然出击,只怕会伤亡不少,兵法有云:先为不可胜,以待敌之可胜,末将只是不想做无谓牺牲。”
意王一拂袖,背过身道:“本王不懂什么兵法,打仗哪有没有伤亡?既然下了圣旨督战,常将军自当尽快发兵。”
常将军默默不语。
意王等了会儿,不见回应,遂又转过身,神情间已是有些不悦。
汤寿笑着叹了声,起身道:“常将军圣旨已领了,自是明白皇上的意思,咱家和意王爷就等着将军的捷报了。”
常将军缓缓沉声道:“这是自然。不过,野狐岭原有粮草远远不够,还请意王爷为将士们尽快筹集足量粮草。”
意王爷干脆道:“好!兵马未动,粮草先行,这道理本王还是懂的,常将军放心,有本王在,定会让大将军无后顾之忧!”
因许了诺,一回城里,意王爷马不骑了,也不去寺庙、酒坊闲逛了,一心筹集粮草。
命人张贴征购军粮告示。
专门在总兵署司要了间屋子,挂牌采购督办。
每日破晓而出,踏星而归。
如此两三日,竟是不见成效。
菱花负责打扫外间,虽是不近身侍奉,回来也说王爷脸色吓人,许是筹粮不顺,这时候办事须得小心些,省得触了霉头。
我不免唏嘘,筹粮自古是一大难事,哪里是意王爷这等养尊处优的子弟能做的差事?可惜在众人又放出大话,可不是要愁得团团转。
不料,竟是汤寿帮了他大忙。
公开筹粮第四日,汤寿带了一个富商来府上做客。
意王爷命在前厅设宴款待。
香桂令我们几个丫鬟都过去侍奉。
来回端送间,听了几句,我便知道了这蒋姓富商,是借义捐粮草为名,结识意王爷,这汤寿就是牵线人。
蒋姓富商年纪不大,本地人,家中专做汉蒙物资交易生意,这些年积累了深厚的家产。
富则慕权,原来是想傍个大靠山呢。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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