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5章 柏溪的劝解
姰恪当然看到她神色骇然。
他很憔悴,满面苦涩。
“他跟我说了秀秀的事,我应该替她,替姑母报仇的……”
接下来,他徐声跟姰暖说了昨日江四爷说过的话。
柏溪重新上楼来,他也没有丝毫停顿和遮掩。
姰恪说,“我学医的时候,父亲只教我要心怀慈悲善念,善待每一条性命。”
“一个走街串巷的地痞,他偷鸡摸狗,甚至还做过在城里奸污寡妇,逼死寡妇的恶事,保长和警员押他来医馆包扎伤口,我不想管他,父亲还骂我。”
“他骂我行医治病,本就该普度济世,就算是恶人,也有得到救治的权利,世道的公正,自然有主持律法的人去评判,轮不到我们来决定恶人生死。”
“他让我既然做医者,就敬重自己的职业,做好自己的本分,不要揣那么多杂念和情绪,会蒙混本心,违背初衷。”
姰恪说着,眼眶开始发红。
他抬手捂住眼,开始哽咽。
“我杀人了,我用自己的医术,杀了人……”
姰暖眼眶跟着发热。
她起身过去抱住他。
“…哥哥,这没有错,我们是反击,是为民除害,不是蓄意杀害…”
柏溪看着姰恪,原本只觉得他很没出息。
但看姰暖也受他影响,眼睛通红。
她皱了下眉,上前将姰暖扶开,扶她坐回去,又垂着眼很冷淡的告诉姰恪。
“姰大夫,这种事你一定要跟夫人说?说出来,你心里会更好过?”
姰恪哭声微滞,怔怔抬头看她。
柏溪静静看着他,眸色深不见底,像是没有什么情绪。
“你要哭,要自责,能不能找个没人的地方去?不要影响我家夫人。”
姰暖泪意稍散,无奈地伸手扯她。
“柏溪……”
柏溪看了看她,而后突然扯住姰恪衣领。
“你来,我开解开解你。”
她力气真的大,直接将姰恪薅着衣领拽起来,往楼梯的方向走。
姰暖愕然起身,“柏溪,你别对他动粗…”
柏溪回头,一本正经说道:
“夫人不用下来,属下能开解好姰大夫,放心交给属下,属下不动粗。”
她又很冷淡的看姰恪,而后松开手,站在他身后。
“你自己走,我不拽你。”
姰恪,“……”
姰暖立在中厅里,看着姰恪一步步踌躇着,被柏溪撵下楼。
这画面,一时又有点很好笑。
她心底那点担忧,突然散开了。
——
柏溪将姰恪拽出院门,两人立在院墙外的回廊拐角处说话。
她端详姰恪布满血丝的眼,静静说道。
“姰大夫,要么你先哭,哭完了我在说。”
姰恪面上掠过窘迫,“谁哭了?!我没哭!”
“你不哭,我可说了?”柏溪道。
“你说就是!”
姰恪有点气急败坏,又强自压抑着,侧过身不看她。
柏溪,“你比我还年轻几岁,从小习医,生老病死经历的多,手下送走的人,还少吗?”
姰恪愕然,声音惊怒:
“我是治病救人的,你这话讲得好像我专治死人!我没治死过人!”
柏溪表情很淡,“我讲话直,你别介意,反正都是那么回事,你见的死人多了,救不活的人也多了,不就是害一条人命,还是一个为非作歹作恶多端的人,又有什么好愧疚不安的?”
“都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你救过那么多人的命,是多大的功德?这么多功德的分量何其重,难道连一条人命都抵不了?”
“外面百姓若知道你做的事,也只会说为民除害,没人会因此声讨你,何况,这件事又并不会被人知道。”
姰恪着恼,“你这是歪理!救人是救人,杀人是杀人,这是两码事,怎么能混为一谈?!”
“可你已经做了,你要早知道自己会后悔,又这么煎熬,那当初为什么不拒绝?”柏溪问。
姰恪噎住,“我…,我是煎熬,内心受到谴责,不是后悔…”
柏溪点点头,“你煎熬,那就往后继续行善积德,抚平这点业障便是,为什么还要说给夫人和胡姑娘听?”
“你杀胡二爷那帮人,难道是为了让胡姑娘感激你吗?”
姰恪黑脸,“我不是…”
“那你不要告诉她们就是,没人知道是你做的。”柏溪打断他。
她往院子里小楼的方向看了看,又继续说。
“这件事,四爷自己可以办,何必要你去出手?”
“是为了让你愧疚自责,再来夫人这里找安慰,让夫人跟着心烦担忧吗?你能不能看清这件事的本质意思?”
姰恪怔愣,“什么本质?”
不就是为了让他,亲手替秀秀和姑母报仇吗?
柏溪眉心微皱看着他。
“冤有头债有主,这是你姑母和表妹的债,又并非夫人的债,四爷凭什么多管?你以为四爷很闲吗?”
“他能做到查清事实,给你铺垫机会这一步,已经仁至义尽了。”
江四爷完全可以不再理会这件事,姰暖也挑不出任何错处。
靠胡秀秀自己,这辈子都不可能跟胡二爷那帮人讨回公道,只能闷头咽下这个冤屈。
柏溪,“你若是无动于衷,那你姑母和表妹的冤屈,没人再去理会。夫人现今的身份,是不适合做这件事的。”
“她是少帅夫人,行事受很多牵制,要顾虑很多,四爷也不会脏了夫人的手。”
“四爷跟夫人之间是一体的,除此之外,你们任何人都不能与他们相提并论。”
“四爷要你去做,是为了逼你立起来,你不立起来,能独当一面,早晚要夫人替你们分担。”
“以前只有你一个,分量不足挂齿,现今又多了阔阔少爷,多了夫人肚子里的两位小主子,多了胡姑娘和月月。”
“夫人替你分担的越来越多,自己就会坠得越来越沉。”
“若是如此,四爷为何不尽量帮她砍了拖缀?他把夫人和自己的血脉单独揣在兜里护着,绰绰有余,还很轻便。”
姰恪滞怔的神色,逐渐变得复杂,他眼眸里情绪很沉。
柏溪看着他,叹了口气。
“你看大帅夫人,当年国破家亡,她没了娘家做靠山,拖拉着三个稚子,过得多艰难?你以为她一直这样风光,从来就受人尊敬吗?”
“大帅再喜欢夫人,他也还有两个姨太太,还有三个庶子。”
“经历过江丰的时代,又经历过江戟的时代,你无法想象大帅夫人和四爷前面那些年,顶着怎样的质疑与算计,轻视与白眼,才走到今天。”
“杜家姐弟俩,都见证过大帅夫人的不易,他们才那样懂事,从不给夫人添乱,全心全意与四爷一条心。”
“我们夫人,像当年的大帅夫人,还有很多事,是四爷帮不了她的,她得护着自己的亲生孩子,一步步走大帅夫人走过的路。”
“你们帮不了她,还请不要拖累她。”
姰恪眸色幽幽,静静看着柏溪,很久没开口。
柏溪苦口婆心了半晌,被他盯得,后知后觉生出点不自在来。
她语声低了低,“杀恶人,那叫讨伐公道,不算罪孽,世道这么乱,人性都自私,政府也有自己的立场和顾虑,多少事情是囫囵过去的?”
“冤屈落在无辜的人身上,有能力的,就只能换自己的方法,来讨公道,没什么好自愧不安。”
“都像你这样,那我们这帮人,岂非都该下地狱?”
姰恪这时开口了。
他问,“柏溪,你杀过多少人?为什么杀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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