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谢玉弓后退的时候过于慌乱,脚底拌蒜,把自己脚腕扭得“嘎蹦”
一声,手掌撑在桌子上才勉强站稳。
但是下一刻,他又宛如被狗撵,身形一窜就消失在了屋子里面。
从窗户撞出去,又飞快地消失在夜里。
而白榆在他人彻底没影,屋子里寂静无声的时候,起身把脸上覆盖着的皇子蟒袍拽下来。
她神情清明,眼神清澈,没有半点意乱情迷之态。
她坐起来,扯过被子盖好,从枕边摸出一块布,慢悠悠地擦拭手里玉石上莹亮的水泽。
像个杀手剑客,在擦拭她染血的刀锋那样严肃。
她把人吓跑了。
吓跑了,这一拨的小命就暂且又保住了。
啧。
白榆把玉石朝着枕头边上一扔,布巾直接扔在地上,扯过被子朝着脑袋上一蒙,在被子里打了个哈欠,总算能安心睡觉了。
至于之后怎么办,睡醒再想吧,毕竟车到山前必有路,实在没路拆轱辘。
白榆这边睡着的时候,谢玉弓跑回了自己的屋子里面。
屋内黑漆漆,伸手不见五指,因为他把屋子里最后的一盏灯也吹了。
主要是吧……他现在就像那个只能在黑暗之中才敢露面的活鬼,不敢见光。
若是见了光谢玉弓觉得自己会羞耻得燃烧起来。
她……
她在……
谢玉弓根本连回忆都不敢,恨不得把自己看过那场面的眼珠子给抠出来。
他甚至伸手试了一下,疼得龇牙咧嘴面容扭曲。
啊!
啊!
!
!
啊啊啊!
!
!
他脑子里像是被塞了一头活猪,一直在叫,不停地叫。
叫得谢玉弓头痛欲裂双耳欲聋。
他这辈子,活到了如今十九岁,还没有过女人。
他连女人的手都没有摸过,他对所谓的情爱所谓的孽欲从来不屑一顾。
他觉得耽于爱欲之人,全都是没有理智的牲畜,包括他的父皇。
他……他脑子已经乱成了一锅粥,一锅沸腾的滚油。
他在黑夜之中僵硬地坐在自己的床边上,瞪大眼睛看向虚空,尽可能地什么都不去想,不去想!
可是人的思想,往往不受自己的控制。
而且他看到的那画面,对他来说未免过于刺激。
没有任何的防备和预料。
而且他甚至是参与者,是参与者。
因为他很清楚地看到她的头脸之上,盖着他的皇子蟒袍,正是他前些天去尚书府穿的那一件。
她的侧脸深深埋在蟒袍之中,潮红的颈项缠缚着黑蛇一样的长发。
她……她痴痴地开口,小声叫着他的名字,是在做那事的时候,幻想着是他。
谢玉弓因为装疯卖傻,将一些明面上的贴身侍从全都遣走了,正是
为了避免这些人被人利用逼迫(),甚至是杀害。
他只留下了能为他跑腿卖命的死士(),这些死士不见光,因此他们不可能在白日里出现在谢玉弓身边。
这就导致谢玉弓的衣食住行,实际上都是由皇子府内的奴仆负责,这些奴仆基本上都是九皇子妃的人。
也就是说,他的衣食住行,他用的东西全都是九皇子妃处置的。
这也就说通了为什么谢玉弓以为被侍从拿去清洗的皇子袍,会出现在九皇子妃的床上,被她用来……自渎。
谢玉弓思维不受控制地发散,婚后的这三个月,他用的东西被拿走之后,都被她做了什么?
他们成婚之后就没有在一起过,她这三月来,难道都是……
他简直有种窒息之感,也确实忘了呼吸,把自己憋得胸腔剧痛。
他狠狠闭上眼睛,有股无名的怒火从心头涌起,横冲直撞,几乎要穿透他的身体而出。
他恨不得杀了她!
可是他的“恨”
,就像是夏日的雪花,还未等突破云层,已经化为绵密的细雨细弱无声地落下。
侵湿了他的心头,熄灭了他的心火。
因为他们是夫妻。
虽然是阴谋,是落井下石的阴差阳错,但确确实实那个用他衣袍自行慰藉的女子,是他明媒正娶的结发妻子。
谢玉弓坐在那里,闭着眼睛,眼前也是她挥之不去的身体。
那熄灭的心火化为青烟缕缕,弥散在他的身体之中,又变为另一股无法遏制的陌生酥麻。
让他生平第一次,体会到了什么叫情动意驰。
他僵成木偶,化为一座石雕,攥得手指咯咯作响,通身上下,砸出去能毁了敌军城墙,即使粉身碎骨了每一块也都是钢铁一样当当响。
他一夜未眠,后半夜洗了三个冷水澡。
恨不得把那玩意剁下来扔冰窖里。
天亮之时,自己把自己折磨得面色泛白,下唇糜烂。
他自己咬的。
他厌恶自己的反应,又憎恶自己的轻浮。
天亮之后,他泛白的面色又变为了潮红一片,他发烧了。
这一次不是什么药物作用,药物作用早就被诊治好了。
他野牛一样的顽强的身体,终于因为在一夜的神思错乱冷热交替,外加冰火两重天的记忆重现之中……垮了。
第二天早上下了小雨,照顾谢玉弓的侍从发现九皇子发了高热的时候,他人都烧迷糊了,眼睛都有些浑浊和迷茫。
他鲜少有生病的经验,站起来脚底发飘,而且脚腕剧痛,他才发现自己脚腕不知道什么时候,肿得像个发面大馒头。
一群侍从赶紧伺候着他躺下,又去找医师。
屋子里侍从都退下的时候,修罗都忍不住下来在床边上唤了一句:“主子?”
他的主子不光身体垮了,精神也垮了。
这可真是破天荒,毕竟他是被架在深渊,踩进淤泥
()也不低头的男人。
他是能和世界意识抗衡,直接干死男女主数次的男人。
但是没有用。
女流氓的威力巨大,患有心癫之症的女流氓能把一切干翻。
她甚至一个指头都没有碰谢玉弓,就让谢玉弓觉得自己连灵魂都被她舔遍。
总之白榆一觉睡到大天亮,还未等彻底清醒,就听娄娘来报,说:“九皇子病情反复了,高热得十分厉害。”
“大小姐,要去看看吗?”
白榆坐起来,坐在那里愣神。
早上起床就好似早古电脑的开机仪式,总得有个仪式。
好在娄娘也习惯了白榆这样子,一边和她说话,一边伺候着她洗漱穿衣。
看到她枕边放着的玉石,愣了片刻,再看着白榆的眼神更是心疼不已。
旁的女子嫁了夫君,就算不是终日甜蜜,至少新婚后的几月也不至于独守空房。
可嫁了九皇子……纵使是个皇子又能如何?
容颜损毁便罢了,那般痴傻,自然是连床笫之事也不能的。
娄娘忍不住开始为自家的大小姐担心。
若是怀不上九皇子的孩子……若来日九皇子死了或是彻底疯癫了,没有小皇孙傍身,大小姐要怎么办呢?
娄娘伺候着白榆洗漱,为她梳头的时候,白榆向后靠着,靠在娄娘的肚子上闭上了眼睛。
像小时候那般依赖她。
娄娘眼睛有些发酸,然后暗自琢磨了点事情。
白榆洗漱好吃了东西,才听桃花把九皇子的事情仔细禀报了一番。
“九殿下脚腕肿得老大,医师揉的时候却一声都没有叫,也没有乱踢人。”
“九殿下高热不退,喝了药这都一个时辰了,还是烧得厉害,柳枝给九殿下手心和脚心还有脖子都擦了酒,还不知道能不能退下去。”
桃花一边说着,一边观察着自家主子的面色。
桃花眼神之中已经没有什么委屈了,虽然不知道自己哪里惹了主子的不喜,但是没关系,她再重新让主子喜欢她就是了。
这段日子她做事总是格外认真,她不相信自小长大的情谊,会这般轻易散了,主子肯定只是暂时生她的气……
白榆听闻谢玉弓崴脚了就有些惊讶,又听说他发烧了,更是疑惑不解。
还装病?
难道是通知了一次皇宫,还是未能达到目的?
白榆坐在桌边上,手指搓着袖口,沉思片刻,对桃花道:“拿着我的玉佩去皇宫请太医。”
白榆玉佩递给桃花,觉得晾她晾得差不多了,伸出手指在她脸蛋上勾了下,算是缓和。
说道:“好好去办事,装得着急一些。
见了太医,就说……九皇子高热说胡话,一直喊父亲和母亲,记住是喊父亲母亲,不是父皇母妃。”
“我知道了!”
桃花一双桃花眼,激动得都瞪圆了!
大小姐终于开晴了!
“我一定按照主子的意思办!”
“去吧。”
白榆喝了一口茶说。
桃花兴冲冲地跑了。
白榆回想剧情里面有简单介绍过一句,就是说谢玉弓也得到过皇帝的宠爱,在皇帝还宠幸他母妃的那时候,关起宫殿的门来,不光教授谢玉弓储君帝王之道,还许他称呼他为父亲,而不是父皇。
剧情里这一部分是用来烘托谢玉弓被厌弃之后的凄惨,和之前的对比,得到之后失去,永远比得不到更痛苦。
但是这里可以拿来利用。
白榆搓着袖口,布料“唰唰唰”
地响。
马上万寿节了,君王虽然薄情,却到底是人,尤其是个老男人。
老男人都喜欢忆往昔,让他们可怜妻子的处境大部分做不到感同身受,毕竟在巅峰久了,就不知道什么叫怜悯。
但是回忆往昔同心爱的女子欢愉岁月,他们是愿意的。
谢玉弓这人实在是太喜怒无常,在他身边保命太难了。
白榆可不认为,一个通篇没有感情描写的大反派,会贪恋什么儿女私情。
他当上皇帝也没有宠幸过哪个女人,只一门心思地杀人。
白榆怀疑他杀人比高潮更快乐。
她昨晚能仗着他没经验唬住他一时,却不可能因为这种事情唬住他太久。
她本身长得也不是什么倾国倾城能让男人看一眼没魂儿的类型。
她得尽快让谢玉弓觉得她有用。
对反派来说,有用的东西,才不会毁掉。
白榆还非得把谢玉弓的封号讨下来不可。
讨下来后她就去封地筹谋着“死一下”
,穿越者二号的天高任鸟飞之所以没成功,是因为她顶了原身的“仇”
没消就跑,谢玉弓那么记仇,自然是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但是如果她先“归顺”
反派,做点让他满意的事情,再红颜薄命地“死去”
,谢玉弓不至于变态到挖她的坟茔吧。
白榆在自己的院子里面又磨蹭了一会儿,就收拾收拾,朝着谢玉弓的院子去了。
她准备最后去试探一下谢玉弓,要是他依旧杀心旺盛,白榆就暂且先躲到尚书府去。
按着最坏的打算,她也可以献计去寻求太子谢玉山的庇佑。
就算谢玉弓最终会杀了谢玉山,那至少谢玉山是这本书的气运之子,不会那么容易就死掉。
而且谢玉山那种生性纯良拘谨,在条条框框里面长大的玉人,就和纸袋子套的苹果一样,比谢玉弓这样狂野扭曲顽强生长的反派会好骗一些。
白榆一直策划着,到了谢玉弓的门口才深吸一口气,面上换上焦灼之色,然后推开门,去查看谢玉弓到底怎么回事。
谢玉弓已经喝了药,但高热不退,还是烧得像个火炭一样。
宫中请的太医还没到,老医师给谢玉弓诊脉之后,神色露出了一些震惊和迷惑。
从脉象上看确实是风寒,但似乎又有惊惧萎靡之象。
可是杨老太
医实在是想象不出,谢玉弓这样的人,到底是什么样的事情,才会把他给吓到萎靡不振。
总之杨老太医开了药方之后,趁着没人的时候低声告诉谢玉弓:“那安神丸,九殿下也可以适当吃一些。”
谢玉弓整个人都蜷缩在被子里面,浑身发冷。
就像是曾经住在长乐宫里,母妃被冤死,自己作为一个年幼的皇子,连宫门都出不去,冬日里那点炭火的份例都被奴婢占用的时候那样冷。
他听了杨老太医的话之后,也未有什么反应,只是又朝着被子里面缩了缩。
杨老太医还想问什么的时候,白榆就已经开门进屋,慌慌张张地逮住杨老太医,就是一顿问。
杨老太医就像那见了唐僧的孙悟空,只觉得自己的头被念得好似戴了紧箍咒,他就没见过一个女子如此能说……
总之等到杨老太医再三保证九殿下只是“偶感风寒”
,又因先前的肠胃不适叠加后才这般高热不退,服了药一定会见好,才被白榆放走。
这时候桃花请来的太医又来了。
又是一番诊治。
诊治的时候白榆没有上前添乱,在琢磨着一会儿怎么和太医周旋。
结果视线在屋子里一扫,就看到了一个稀奇的人。
这一次皇帝身边的那个贴身太监鸿雁,再一次跟来了。
还是悄无声息地站在角落里看着,不声不响的,若不是因为一身深红的总管太监服制过于惹眼,白榆甚至都注意不到他。
而白榆注意到了他的那一刻,就迅速将这个人和小说里面的人物对号入座。
在小说里面鸿雁可是个戏份不少的人物,谢玉弓之所以最后能够登临巅峰御极天下,他起了至关重要的作用,在外斗败一群皇兄皇弟固然精彩,但宫内与外面的里应外合也是最重要一环。
而这个鸿雁大总管,正是谢玉弓手下一个得力的助手。
最后毒死安和帝的正是这个鸿雁总管,堪称全书最强辅助。
而且关于这个鸿雁大总管,和谢玉弓之间还有一段挺让人印象深刻的剧情。
他们之间之所以能狼狈为奸,并非是这个鸿雁大总管多么钦佩谢玉弓,或者说谢玉弓对他有什么庸俗的救助恩情。
而是谢玉弓拿捏着他致命的弱点,一直威胁着这个鸿雁大总管办事儿。
至于怎么威胁……啧,白榆记忆还挺深刻,因为谢玉弓这个损种是把鸿雁大总管去势之后的小鸡给搞到手,然后以此作为威胁。
说来可笑。
但是挨了一刀的太监,尤其是在这个封建社会之中对死后身体的完整极其重视。
没有子嗣传承,没有家族的祖坟能入,要想要入土为安,自然就要完完整整。
这目下无尘弄权一生,不好色不变态,八面玲珑的大宦官,是因为小鸡在他人手而受制于人。
啧啧啧。
男人啊,无论是不是男人。
被人把控住那儿,总也是
无力反抗的,哪怕已经是切掉的那部分。
白榆已经决定了,这个“把柄()”
她要拦下来。
这大宦官的小鸡在哪里白榆是知道的,只消让人去找到买下来就行。
原本白榆还在愁要为谢玉弓请封,宫中无可用之人,会两眼一抹黑。
但是这会儿她看着角落里面的鸿雁大总管,温和地对着他露出一个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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嗨你好,我知道你的小鸡在哪里。
鸿雁对人的视线极其敏锐,察觉到白榆的视线眼睛看过去,发现九皇子妃对他笑,面上没有任何的表情变化,只是微微点了点头示意。
但是心里觉得莫名其妙,而且不屑一顾。
且不论有多少皇子对着他阿谀奉承想要在皇帝那里讨一分好,就是那满朝文武,哪一个人见了他不是毕恭毕敬。
至于这区区的小小庶女出身的九皇子妃,鸿雁根本完全不看在眼中。
鸿雁虽然是内宫总管,官位不足以在皇子妃面前跋扈,但是他不曾恭敬见礼,只是敷衍点头的做法,当今世上却也无人敢说出什么。
白榆也不介意,更没有过度地去奉承,连让婢女给这位大总管弄个座位弄盏茶都没有,就只是笑一笑,就继续关注谢玉弓去了。
等到太医诊断完毕,谢玉弓依旧藏在被子里面不肯出来。
严格来说谢玉弓自从白榆进了门之后,不光整个人藏进了被子里面,他恨不得床有个缝隙,能直接钻进去。
别人不知道他是怎么回事儿,他自己却是知道的。
他现如今根本不敢看他这个九皇子妃≈hellip;≈hellip;一丁点。
昨晚见到的画面像是凝固在了谢玉弓的脑子中,冲击太大了。
而谢玉弓缩在被子里不出来,正好就方便白榆和太医他们胡言乱语?()_[(()”
。
“九殿下当真只是偶感风寒吗?”
白榆上前一步,看着太医说,“劳烦太医再好生诊断一下,前两日开始,九殿下便一直说胡话。”
“他一直念着父亲,念着母亲……”
白榆泪眼汪汪,真情实感地激动道:“他之前都不说话的,只会发疯乱叫的,还打人!”
“但是这几日,他安静了许多,似乎能听懂我们说话,就是一直叫父亲母亲。”
太医闻言还未有什么变化,反倒是角落里面的鸿雁大总管看了白榆一眼,眉梢微挑。
这个九皇子妃倒是聪明,这话若是回禀到安和帝面前,至少能让他念起一些亲情。
太医正要说什么,白榆突然提高了一些声音道:“太医!
你说……”
她声音颤抖,抽噎着激动不已地抓住太医的药箱,说道:“九殿下的失心之症,是不是快好了!”
“他,他都会想念陛下和母妃,他也不会尖叫了,太医,你再好好看看,他是不是快好了,是不是啊……”
太医也震惊得神色微变,本能地回头看了一眼角落里面的鸿雁大总管。
而鸿雁垂着头,一副眼观鼻鼻观
()心的样子。
太医就又被白榆扯到了谢玉弓身边,好生地把谢玉弓从被子里挖出来看了一通。
谢玉弓不敢看白榆,或者说是羞于看她。
鬼知道他甚至没怎么仔细看过他的九皇子妃,却牢牢记住了她的身体在自渎之时的绽放之态。
他真的……白榆一靠近床边,他的血液就不听话地朝着上下两头冲。
但是也听到了白榆刚刚说的话。
谢玉弓不知道她是故意,还是真的以为自己快好了,是巧合。
但是他最近确实需要一个契机,先让自己的父皇知道自己快好了,才好在合适的时候,名正言顺地“清醒”
过来。
因此谢玉弓自然顺着自己这九皇子妃的话顺水推舟。
他面色血红,幸好因为高热看不出来他是因羞耻而面部充血。
但是他确实乖得要命,也没有吼叫,只是半眯着眼睛,一副难受的样子,把面上的伤疤都埋在被子里面,露出完好的那一侧脸。
然后在被子的间隙之中,偷偷地迅速地瞟了眼他的皇子妃。
她神情那么紧张,眼神却又带着期待地看着太医,是真的希望他变好。
太医好生查探了一番,倒是也没有给白榆一个准话。
这些老王八蛋最喜欢打太极,擅长前拉后推,生怕话说死了病没见效,就要被谁给拖去了陪葬。
总之最后这位宫内来的太医说:“殿下看上去确实情绪平稳,但也不排除是高热头脑昏沉,九皇子妃还需耐心等待,待到殿下退热之后,再观察一两日。”
“老臣会为九殿下调配汤药,两日后送来,九殿下可以尝试服用后再看效果。”
“那便劳烦太医,劳烦太医!”
白榆“喜极而泣”
地一边流泪,一边笑,看上去又失态,又楚楚可怜。
她把一个期待着自己的夫君恢复的女子表演得入目三分,任谁看了都觉得她是真爱对方。
甚至还一路亲自提灯,把太医和大总管送到了九皇子府的门口。
在路上还一直抹眼泪呢。
而鸿雁大总管却不信这九皇子妃的眼泪,他身在皇宫,却有很多事情比安和帝本人还要看得清楚,知道得多。
他可是知道这九皇子妃和朝中几个皇子都有勾连,九皇子落到如此下场且不论是真是假,这九皇子妃自是难逃干系。
鸿雁觉得接下来,这个九皇子妃一定会私下里找他说话,毕竟她眼中的泪意,可压不住她欲言又止的欲望。
但是一直到了马车边上,鸿雁都有些疑惑地回头,九皇子妃还兀自地在表演“喜极而泣”
,并没有找他说话的意思。
鸿雁坐上马车回程的时候,微微蹙眉,难得有些不解。
而他身边的太医坐在车里,毕恭毕敬地开口问:“鸿总管,你看,这向陛下回话,当如何说?”
鸿雁靠坐在马车上,掀开一点车帘,看向已经转身,貌似还在抹眼泪的九皇子妃。
开口声音低而缓慢:“照实说。
()”
他目光追随着九皇子妃片刻,嗤笑一声,而后便不再去在意这等不值一提之辈。
而白榆转回身想的却是,鸿总管别着急,咱们拿到小鸡后再说话。
她回到了谢玉弓的屋子,哭得太真情实感,眼睛有些肿痛。
清洗了一番,又用湿帕子轻敷一下,总算好些。
她慢吞吞地在屋子里磨蹭着,但也不离开,更不去谢玉弓的床边。
主要是怕恶犬暴起咬人。
走动的脚步声让谢玉弓焦灼得要在被子里自焚。
白榆在屋子里瞎忙活一通,然后一点点地靠近谢玉弓的床边。
谢玉弓始终背对着白榆躺着,看上去像是睡着了。
白榆许久没察觉到他的攻击意图,这才终于在一个时辰之后,转悠到了谢玉弓的床边上。
彼时谢玉弓仿佛回到了那一天晚上,他的九皇子妃也是这样小心翼翼,一点一点地靠近。
像一只容易受惊的蝴蝶,让他忍不住屏息凝神,一动不敢动。
身上已经彻底麻了,但是谢玉弓连呼吸都不敢大声,生怕大声一点点,她就会再次被自己吓跑。
白榆总算坐在床边上的时候,谢玉弓的心脏都已经停了。
白榆却很谨慎,坐着也是保持一个随时会站起来跑走的姿态。
她知道谢玉弓没睡,哪个正常人睡着了一动不动,像死了一样,啧。
这一会儿连呼吸都没有了。
白榆看着谢玉弓,虽然危险,但还是深吸一口气,想努力表示自己是有用的。
我知道你厌恶我≈hellip;≈hellip;20()_[(()”
白榆轻声开口,犹如自言自语。
“我不会惹你心烦,你放心,马上万寿节了,我有办法一定会让陛下为你封王。”
“等到你……你成为了真的王爷,离开了皇城这是非之地,我会自行寻找去路。”
白榆的声音很细,很小,像是生怕被谁听到一样。
说:“你放心……我不会成为你的耻辱。
不会霸着王妃的位子不放,我只要病逝,你就能再好好地娶上一房门当户对的大家闺秀做王妃。”
“我会……”
白榆的声音带上了一些哽咽。
“我会病逝的。”
这样总行了吧,到时候她“病逝”
了。
谢玉弓爱怎么折腾怎么折腾吧。
反正白榆的目标只是活下来,她可拯救不了世界。
谢玉弓抢夺皇位成功杀死男女主还得十几二十年。
“病逝”
后活个二十年也差不多了,她现在二十多,再活个二十年左右是四十。
在现代社会有点年轻,但是古代社会不算小了。
说不定活不到那时候,毕竟这世上不能治愈的病太多了,感冒还死人呢。
白榆说完之后,觉得自己给自己铺的这个预设是很好的。
这样她以后突然在封地死了谢玉弓也
()不会奇怪。
她说完之后,就准备起身离开。
谢玉弓是反派,喜怒无常,她还是忍着点吧。
但是她不知道,在说到“病逝”
的时候,装睡的谢玉弓已经背对着她猛地睁开了眼睛。
在白榆“自言自语”
结束后,谢玉弓的表情已经不能用难看形容。
什么意思?什么叫“会病逝”
?!
他难道逼着她去死了吗!
他不过就是推了她一下,没让她解裤子帮他方便。
她要为他请封,他就一定是那般狼心狗肺之人,在事成之后,要逼死自己的发妻另娶名门闺秀?
等到白榆起身,他根本连想都没想,直接转身伸手抓向白榆。
抓得十分用力,他现在简直烈火灼心。
白榆没料到谢玉弓会抓她,一下子被扯住了衣摆,扯得跌坐了回去。
白榆之前被谢玉弓砸了一下,屏风硌得屁股疼,怕再一墩尾椎骨要解体,于是泄力向后,直接顺着这股力道向后倒去。
然后她不偏不倚,正倒在了谢玉弓的枕头边上。
谢玉弓这会儿也躺着呢,两个人第一次离得如此之近地对视。
白榆脸上是未曾伪装的莫名其妙,谢玉弓在眨眼之间烧成了一个人形的红柱子。
昨夜的画面,她抱着自己穿过的皇子袍,低低难耐地喊着自己名字的样子和眼前的这张他第一次认真看清的脸重合。
她的眼睫里面,藏着两颗不凑得这样近,看不到的小痣。
一颗是黑的,一颗竟是红的。
对视片刻后,呼吸拂过对方的脸,便犹如那滚油之中泼进来冷水,好似那蜂窝正砸中了人头。
谢玉弓再一次弹射起身,从床上躺着的姿势弹射到床脚的位置,后脑勺“哐当”
撞在墙上,他脑子都跟着嗡了一声。
白榆也飞速起身,主要是近距离看着谢玉弓那半张毁去的脸,更害怕了。
但是两个人分别起身,却没能分开多远。
因为谢玉弓人跑了,手还抓着白榆的衣摆!
因此白榆起身之后,又跌了回去。
她跌回枕头边上,忍不住用一种看智障的眼神斜上方扭头看向谢玉弓。
谢玉弓手指揪着她的衣角,和她对视了片刻,面上宛如当初中毒一样烧灼疼痛。
他烧得眼睛都跟着红了。
然后实在是不知道如何应对面前的这一幕。
也根本不知道找什么理由来解释他抓着白榆的衣角。
然后他脑子不知怎么地一抽。
开口声音低磁暗哑地喊了一声:“母妃……”
白榆:“……”
倒也不用这么客气。
谢玉弓恨不得把自己的舌头咬下来吞进去。
但是开弓没有回头箭,他怕自己一松手让他的九皇子妃走了,她真的要“病逝”
。
他闭了闭眼睛,索性破罐子破摔。
他揪着白
榆的衣角,借着自己高热的面红遮盖他的羞耻和一腔他自己也理不清楚的焦灼。
()
他红着眼睛,一副神志不清的样子,看向他的九皇子妃,又开口说:母妃≈hellip;≈hellip;你别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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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榆:“……”
她要不是知道反派装疯卖傻,简直要信了!
这又是玩的什么花样?
难道是真的烧糊涂了,把她当成了母亲?
她虽然比他大个几岁,但有那么老吗!
而且他今天烧糊涂叫了母亲,他明天清醒了还不把她挖了心。
白榆慌忙地把被谢玉弓揪着的衣角拽出来,脚底抹油就要跑路。
阿弥陀佛,直接让谢玉弓烧断片了吧!
白榆扯了衣服就跑,神色透着真情实意的慌。
她怕明天被大反派灭口!
但是她一跑,谢玉弓也慌了。
这里就涉及到了一个定律,那就是见到有人跑,就想追。
见到有人追,就想跑。
谢玉弓蹦下地就追。
白榆的后颈皮都紧了两个度。
完了!
他果然是要杀人啊!
这大反派也太难骗了!
吾命休矣!
白榆绕着桌子跑了两圈半,最后在房门口的地方被谢玉弓给逮住了。
后颈皮捏在谢玉弓手里,侧脸给挤在了门上。
白榆吓得有些颤抖,虽然她已经经历过一次爆炸死亡。
但是那只是一眨眼的事情,还没反应过来人就没了。
现在她被扼住了命运的后颈皮,谢玉弓要是准备掐死他,肯定会非常疼。
白榆吓得一动不敢动,她再怎么会骗人,会舌灿莲花,也怕死的。
谢玉弓贴在她的身后,大掌压在白榆的脖子上,把人摁住了。
但是摁住之后,他神色突然有些迷茫。
他不知道要怎么办了。
他只知道不能让她走,却不知道留下她,还能说什么,她被自己吓得浑身发抖。
谢玉弓有那么瞬间,都打算不装了,想好生安抚她一下。
但是他还没等开口,两个人同时僵住了。
外面下着靡靡细雨,顺着门缝飘进来一点沁凉之意,簌簌的且很小的雨声,像是挠在人心上的指尖。
谢玉弓却希望现在赶紧来个雷,咔嚓一下把他劈死算了。
他僵在那里不敢动,慢慢地松开了他的九皇子妃的后颈。
脑子里全都是她昨夜的样子,还有自己那件被当成代替品的皇子袍。
白榆趴在门上。
脑子乱成了一锅海鲜王八粥。
谢玉弓什么毛病啊?
反派有必要变态成这样吗!
他刚才还叫她母妃,母妃啊!
现在就用枪指着她。
这样不知僵持了多久,总之空气都要烧起来了,谢玉弓突然抬起手,白榆吓得缩了下脖子。
然后,谢玉弓越过白榆把门拉开。
血红着一张脸,扯着白榆的手臂,把她拽到门边上,直接顺着房门推了出去。
他又推了她。
再不推走,他怕自己真把她掐死,因为恼羞成怒。
毁灭吧,这个世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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