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四章 立业时代之女儿的第一声…

全家人都盼着我能得个儿子，我也想要个儿子。

传宗接代的观念深深植根在农村，植根在我家。

我家在爹以上，除了爷爷是弟兄俩外，其他都是辈辈单传。

爹争气，1下子得了5个儿子。爹希望我们继续开枝散叶，可目前爹只见到3个孙子。

2哥1见我就说：“你要加把劲，1定给咱爹生个孙子！要不是计划生育政策限制，我和你2嫂给咱爹生十个8个孙子，都不嫌多！”

我听1次就应付1次，“1定，1定努力。”

我在城市上班，未来死了也不1定埋回祖坟，传宗接代的观念荡然无存。如果人死后真还有魂灵的话，找个山头树下埋了，整日能与青山草木为伴，时时闻听鸟儿婉转鸣唱，倒难得心旷神怡、安逸悠然，圆了我在尘世间梦寐以求的梦想。

要是为自己幸福思虑，更喜欢要个女儿。从姐身上，我深深体会到“女儿是爸妈小棉袄”这句话。更何况，我还有1个女儿情结。

大学期间，在公路边等长途汽车时，1个女军人英姿飒爽地站在我身边。当时就想，我要生个女儿，让她去参军，该多飒！恍惚中，身边站着的就是我的女儿，要不是售票员喊我1嗓子，“杵在那发什么呆，要上快上！”我还深陷在军人女儿的梦幻中。

可为了爹的心愿，我又1直祈盼清玉生个儿子。要儿子，是我想给爹尽的1份孝心。尽管从没说过，深深藏在心里，看来还是被清玉捕捉到了我的心思。

清玉当然喜欢女儿。

其实，爹是个开明的人，阅尽世间喜怒哀乐，心里最在意的是我们弟兄几个的前程。至于人丁兴旺、儿孙满堂，也只是个希望而已。再加上着实喜欢清玉，怕我以后难为她，也怕她为难，便在前年春节给我讲了“堂屋牡丹”的梦境，算是提前表明态度，打个预防针。我这个爹，还真是疼清玉。

我按照书上说的，清水煮猪蹄、鲫鱼、青菜，还少油少盐，忙得不亦乐乎。

“你做的这饭什么味都没有，难以下咽，存心让我减肥啊？”清玉端起碗来喝1口汤，立即抱怨。

“我完全是按照书上说的来做的。”

“都这么多天了，咱不按书上的，改改章程，让我吃顿饱饭行吗？”

“行，行。”我嘴里应付着说，可心里认定书上写的是科学，仍旧照猫画虎。

5天后，清玉出院回到招待所。

爹陪着娘过来，喜不自禁地抓着女儿的小手，“瞧我这大宝贝孙女，真是越看越招人待见，起名字了吗？”

“我和清玉商量，叫郑子文。取谦谦君子，温文尔雅之义。”

“嗯，这名字好，有讲究。”

爹当天就回去了，留下娘照顾清玉。

清玉感冒发烧，怕传染小子文，吩咐我去市场买鲜牛奶。

我担心子文不受味，又到商店买了1罐奶粉。

鲜牛奶煮好后，我晾1晾灌进奶瓶。

奶嘴贴近子文的嘴，她含住嘬了1下，把牛奶吐出来，脑袋歪向1边，手乱摇、脚乱蹬哭个不停。

娘说：“这是子文不喜欢这个味，换下奶粉吧。”

我又调好奶粉，轻轻放到子文嘴边。

这次更绝，她闭着小嘴就是不张开。只要奶嘴1贴近嘴唇，左右摇晃着脑袋躲开，可着劲地哭。

“这么小的孩子，宁可饿着，也不喝牛奶、奶粉，怎么这么有志气啊？”清玉远远坐在床头，痛苦地看着子文。

我又怜惜又着急，轻轻摁着子文的小脑袋，强行把奶嘴往嘴里塞。

子文合着眼，紧闭着双唇，脚蹬手摇地哭……突然间好像憋足了气力，清晰喊出“奶奶！”

娘乐得眼泪都流出来。“哎哟，这可不是哑巴！才十3天的孩子，被逼着喊奶奶，得多委屈啊？这是让我这做奶奶的给求情呢，要不让吃口奶吧？”娘把子文抱在怀里，轻轻拍着。

刚出生十3天的婴儿，能清晰叫出奶奶，简直是天方夜谭！可真真听到了。我惊异地张大嘴巴，不忍再下手。

清玉急得落泪。“人家书上说不让吃，吃了会让子文跟着1起上火生病。这可怎么办，也不能看着子文饿坏了吧？”

“我不信1个小奶孩子这么有志气，再等会儿，饿急就吃了。”我忍着心说。

子文就是不喝牛奶，也不喝奶粉，不住声地哭。

我看着又气恼又心疼，但又束手无策。

娘抱着子文满屋子转着、摇晃着、轻拍着，流着眼泪。

清玉狠了狠心，“豁出去了，喂奶，走1步看1步吧！”

子文1吃上奶，立时安静下来。

因为结婚晚，清玉错过了单位分房的机会。最好的是1室1厅，大多是住团结户，也就是两家共同住1套房子。

分到房子的同事，1边兴高采烈，1边为我们抱遗憾：“就差1个月，没排上，真可惜。”

“都是按规定来的，再等机会吧。”清玉觉得这没什么。

子文出生2十天的时候，清玉的科长打来电话，“单位新腾出1套两居室的房子，如果有意要，找找领导。”

她单位主管后勤、人事的马副主任到大学选人时，与我有1面之缘，而且聊得投机，我决定去碰碰运气。

马副主任1见到我，站起身近前握握手，礼节性地让坐在单人沙发上，而后自己坐在另1张单人沙发，遗憾地说：“瑞僖，你没来我们单位是你1大损失，也是我们单位1大损失。听说你在决策咨询委员会干得风生水起，如果哪天干腻了，我们单位还欢迎。现在各单位都缺能写材料的人。”

“感谢领导这么看重我，有机会，1准来接受您的领导。”我客气地说。

马副主任侧脸望着我说：“找我是为房子吧？说来赶巧了，全单位已婚的人都已分到房子，你现在属于幸福独1份，没人竞争。我拍板，这套房子给你了。”

我心里说不出地激动，“真心感谢领导关爱！”

“不用谢我，是你有这个福气。好好干，我等着你过来1显身手。”

我嘴上连声说着“谢谢，谢谢……”可心里理解马副主任的良苦用意，对于能写材料的人，各单位挖空心思地抢。

怀着感激而又兴奋的心情告辞出来，1路跑回招待所。

清玉的同事个个羡慕不已。

子文1出满月，娘心里放不下爹，回了家。

照顾子文的活，全部由清玉自己来。

自今年3月5弟结婚后，爹娘搬进大哥的旧宅子，过起2人世界的生活。爹给儿子们盖了半辈子的房，到头来竟没有自己1幢。

在村里，只要看见破宅子里住着人，十有89就是为儿女辛苦大半生的父母。和儿女们的砖房大院、宽门亮窗相比，是真实的两个世界，屋子阴暗潮湿，院子破烂不堪，时常紧闭着大门，宛如1座活人墓，荒凉死寂。孝道1些的，会时不时带着或派儿女们来陪陪，送些食品和自己做的佳肴。差1些的，十天半月不来，来了不是“讨债”就是“兴师问罪”。可能是自古约定俗成的缘故，老人们接受得无怨无悔，儿孙们承受得心安理得。遇到为此抱不平的人，老人会说：“我已经是个无用、半截入土的人，哪好意思给孩子们添堵找麻烦，多吃顿饭都是赚头！”

爹娘不这么想。尽管住大哥旧宅，爹每天把小院整理得井然有序。娘把阴暗潮湿的屋子收拾得整洁干净。爹娘是爱生活，懂生活的人。

爹娘再也干不动地里的重活，几个弟兄商量着把爹娘的地平均分了。

2哥力排众议，坚持给爹娘留下贴着村边的半亩地。“不能让咱爹咱娘彻底闲下来，得每天让他们有点活干。不劳动，老得快。”2哥真心为爹娘健康着想，参透了“老人不怕动，就怕闲”的道理。

爹也乐意。“这样好，你们弟兄5个，每人每月给我5块钱就行，吃喝我自己解决。”

爹娘除了种好自己的半亩地外，还在麦收拾麦子，入秋捡花生、红薯和玉米。当然，1些累活苦活是2哥、4弟、5弟帮着完成的。每每看到院子里大囤小缸满实冒尖的粮食，爹便美美抽着烟袋，围着转个不停。“瑞俪他娘，谁说老了不中用，咱这日子比儿子们过得1点都不差！”

爹虽然说只要我们每月供5块钱，可弟兄们不约而同地各自尽着孝道。

爹和娘每天晚上都爱喝点小酒，2哥1箱箱送来。4弟私下承担了米面粮油柴，尤其是各种杂粮。5弟生活拮据，但爱钻研吃喝，只要做了好吃的，先给爹娘送来。而我只能在回家探亲时，悄悄给娘多留下点钱。直接给爹，肯定是被拒绝。

我为爹娘的快乐生活而欣喜，为弟兄们的孝道而感动，于是在日记里动情地写下这样几句话：

像车轮滚动似的日子本单调，是不同的人赋予了它不同的音节和旋律。

爹娘的小日子过得有滋有味。

爹娘身体健康，就是儿女们最大的福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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