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七十章 有以后的
温陌去医院例行检查，沈戾不知道，选在今天只是因为她刚好今天有空，
离开医院时，是中午，她本来在走神，不知怎么的，到了路口，一声鸣笛，将她唤回，她下意识吩咐司机一拐，就拐进那个老巷子口。
那是她回许家之前住过的地方，不过也只是短暂的时光，好久没回过那个家了。
那是她生母留下的一套老破小，位置也比较偏，好几年前传闻要拆迁，传着传着就没了下文。
对面还是精神病院，各种车横停着。
车不好开进小区，就停在了大门，温陌下了车，顺道在超市买了水果，也不知道是买给谁。
她心不在焉，不小心撞上一个奶奶，奶奶一歪，小拉车偏离了轨道，控制不住地松了手，装了冒尖的一布兜蔬菜瓜果，骨碌碌滚了一地，她眉头一皱，赶紧蹲下帮忙捡。
奶奶在一旁说着：“这丫头，把我老骨头都撞散架了，也就是我，换个人都得讹你。”
“对不起。”温陌一边道歉一边捡，一双陌生的手这时进入了视线，忍不住抬头，竟然是哪位前厅长夫人。
奶奶明显是认识她，笑着跟她说：“你又来了啊？”
“来看看。”她答着，又转头对温陌说，“你来这干什么？”
奶奶见两人认识，自己也不碍事，便收拾东西往家走去。
“他住这里？”温陌看着她问。
这个“他”是谁，两人都心里有数。
“你经常来看他？”
她略微吃惊。
温陌一笑，“这也不难猜吧。”
温陌发现刚刚手里的布袋子，应着精神病院的LOGO和大字，估计是常来，才会说上几句话。、
前厅长开口，“毕竟是我害得他住进这里的，常来看看无可厚非。”
司机注意到这边是发生什么事，赶紧上前来询问。
温陌挥挥手，说没事，碰上个熟人，便让他好好去车里等。
看着男人走远，她又开口：“和沈总要结婚了？”
“嗯。”
“恭喜。”
“谢谢。”
如此，好像就没什么要说的了。
她转身朝对面走去，温陌目送她过了马路，目光却锁住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那是个男人，身形高大，穿着黑T恤黑长裤，头上带着一个鸭舌帽，温陌不由自主上前两步，犹豫着要不要追上去确认。
男人一拐，进了巷子。
这里是老城区，深浅巷子纵横交错，想要跟个人不容易，何况那人已经消失。
温陌转身继续往巷子里走。
温陌从侧面楼梯走上去，老房子昏暗，外墙和楼道都是一片蜘蛛网黑灰，楼梯间堆满可杂物，排水管裂开了，地上淌出一条污水沟，墙皮潮湿得斑驳掉了皮，估计这栋楼已经没有人住了吧，楼梯扶手上灰尘厚的结成了硬块。
来到门口，温陌找手机打光，在门口那张印着出入平安的塑胶垫子底下找出钥匙。
推开门，屋子里蛰伏已久的厚重灰尘被流通的空气带动，厚重的呛人。
里面两室一厅的格局，90多平米，格局成就，看不出底色的窗帘掉了一半，窗户透出点灰蒙蒙的光线，旧木床只剩骨架，屋里的老旧家具，不知道还能否支撑一个人的重量。
客厅笨重的电视机上方的墙面上挂着一张女人的遗像，温陌定定看了两眼，试图翻出一些陈旧的记忆，发现是徒劳，那时候她太小了，有关她的一切记忆都只是一个小圆点，像老旧电视的雪花点，没有具体画面。
她走去厨房，拧了一下生锈水龙头，还能放出水，铁水流掉之后，涌出清水。
她洗了把脸，在台面上找了一条旧毛巾，浸湿，拧掉多余的水，来到遗像下，踮起脚尖一点点擦去玻璃面板上的灰尘。
随后又把电视柜擦得一层不染，这才把先前买的水果一点摆上去。
“舅舅不在了。”这是她说的第一句话。
“我把舅舅带回老家了，你放心，你们在那会相遇。”
她张了张口，想再说两句，突然之间却不知道要从哪里开口，像被捏住了喉管，在说不出话来。
眼泪落下来惊动了灰尘，在微弱的光线下砸出一点薄灰起伏。
“温陌。”沈戾在见到这滴眼泪之后才出声。
沈戾是接到司机的电话才赶过来，这地方他很陌生，他甚至不知道这里还有这么一处可以称之为是旧家的地方。
温陌从来没跟他说过，但看到这一切，他好像明白了。
他走过去，把她拉起来，拽进怀里。
温陌转过头还没看清来人，便了他的怀抱，声音是她熟悉的，凛冽的崖柏香也是她熟悉的。
“我竟不知道她的遗像是留在这里的。”
温陌抱住他的腰，呜呜咽咽，“舅舅说把她留在这里就行。”
沈戾想起操办舅舅后事时，他墓旁那个无字坟墓。
“舅舅说她这辈子不想再冠任何姓氏，这就是她唯一的夙愿，仅仅是这样而已，是不是很可悲？”
沈戾说不出话，只顾紧紧拥住她，不知道是不是他抱着太紧。
温陌渐渐有些喘不过气来，却也不想推开他，就这样抱着，在这样一个杂乱的小屋里。
他知道她在心里默哀着，“想她吗？”
温陌摇头。
“难受吗？”
温陌点头,“只有一点点。”
沈戾又说，“你会替他们狠狠幸福的，信吗？”
温陌又点头。
沈戾松开她，去看她水汪汪的眼睛，“还想哭吗？”
她摇头。
她怎么能哭，怎么能带着沈戾在她面前哭，就像沈戾说的那样，她是要把幸福给他们看的。
人在旧物旧人面前似乎就是容易感性的，沈戾确实也有这个能力，能轻易抚平她所有情绪，像打破衰败的那一汩清泉。
温陌被他洗涤，怎么还能哭出来。
她早就不是当年那个受不了亲人离世的小女孩了，她有乐自己的靠山，甚至可以做自己的高山。
只是，只是当人踏足过去时，总会产生风雨飘摇的错觉。
沈戾一来，就像是把她拽出了现实，即便是不尽人意的那几年，也只是占了人生的一小片部分。
他们有以后的！
“我们还有好长的以后对不对？”
温陌为了拿出这句话时，才彻底察觉出来，才相信，或许她只是在温川行去世后才变得这样敏感的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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