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1章 进军！担杆水道

公沙感到有些奇怪，林海问他这次出兵是否有兵头派的人，这可不是一般明朝武将能问出的问题。

知道澳门兵头的明朝官员本就不多，少数有所耳闻的大多也以为兵头是委黎多下属，但林海这话却表明他对兵头和议事会的关系一清二楚。

由于林海的事先叮嘱，何汝宾并未透露他的身份，公沙一时摸不清林海的意图，只能是含糊地回了一句：“我等出兵之前，兵头曾给在下颁发过委任状。”

谁知林海听到这话勃然变色，厉声喝问道：“这么说你效忠的对象是葡萄牙国王，而非我大明皇帝陛下？”

公沙吃了一惊，转头看向何汝宾，后者只是板着脸道：“林将军问你话呢，你看老夫做什么？”

“不不，将军老爷，你误会我了。”公沙心念电转，连忙对林海作揖道，“我大半辈子都生活在大明，自然是为大明皇帝效忠。”

“你敢拿起胸前的十字架，对上帝发个毒誓吗？”林海仍是不依不饶，目光如刀地逼视着他，“就说你背弃了自己的国王，现在为大明皇帝效忠？”

公沙的眼中闪过一丝慌乱，支支吾吾地说不出话来。这下林海基本确定了，此人和米格尔不同，对哈布斯堡王室十分忠心。

也就是说，公沙虽然在议事会有很高的地位，但他很可能是心向澳门兵头的。这也是为何后来他率葡兵北上时，议事会和兵头都给他颁发了委任状，因为他本身就是左右逢源的。

公沙本身就是军人出身，曾在议事会身居要职，更兼精通汉文。按说他要当援明葡兵的统领，应该没人有资格和他竞争，但事实是竞争很激烈，公沙是靠广东官员的支持才最终上位的，这只能说明议事会也知道公沙心向葡萄牙王室，对此有所顾忌。

如此一来，为何公沙在登州之乱中死战不退，也就很好理解了。连七十岁高龄的神父陆若汉都跳下城墙逃出生天，他公沙要想逃命肯定是有机会的，但却选择了在城破之际血战到底。

如果他只是个和议事会大多数人一样有奶就是娘的商人，那大可不必做到这种地步。他是在为澳门兵头、为自己的国王尽忠，想要给葡萄牙保留与大明建交的最后一丝希望……

“公沙，热爱自己的祖国并没有什么错……”

林海摸清了公沙的立场，脸色开始和缓下来，他转头望向远方的大海，像是在追忆往事一般说道：“不瞒你说，我跟你一样也曾在海外生活过，但却始终是心怀故国。”

“你……你是从福建来的，新任澎湖游击林海？”

“没错，我就是会友公司创始人林海。”

“我早该想到的……”公沙在心里直骂自己太蠢，一艘千吨大盖伦就摆在眼前，他竟然到此时才反应过来对面是谁。

濠镜和马尼拉之间的贸易往来十分频繁，以公沙的身份，他怎么可能不知道会友公司的存在？

不过西、葡两国在亚洲也不是铁板一块，马尼拉和会友公司签订的是密约，公沙还不清楚双方已经和解。

“公沙，大明和葡萄牙的贸易目前处于灰色地带，你们的议事会和我们的广东地方政府架空了各自的国王和皇帝，我不认为这是一种有利于国家的模式。此外，我想告诉你，我们会友一直把VOC当作最大的敌人，所以我们应该是朋友。”

林海向公沙伸出了手，这些话他本不必对公沙说，只需在战后对澳门兵头说即可。但他还是说了，或许是出于对这位国际战士的敬仰。

公沙不止在登州打过孔有德，他还曾在涿州和身弥岛两次打过后金，最后还为大明朝流血牺牲。不管他是出于什么目的，这足以让很多降清的明朝武将汗颜了！

而且，此人独自在异乡为祖国的利益而奋斗，甚至他的牺牲未必能为人所知，这又让林海颇有些惺惺相惜之意。

公沙对林海的话却只是半信半疑，毕竟会友公司目前并未展露出对VOC的敌意，他伸出手来与林海握手：“林将军，如果你真的打算和VOC为敌的话，我愿意推动濠镜的葡萄牙人与会友公司结盟。”

说实话林海还真看不上澳门葡人，几条武装商船对他来说没啥大用，他需要果阿的海军加入自己的阵营。不过公沙只是个小人物，他能影响的顶多就是澳门兵头和议事会罢了。

“公沙，我已经向果阿和马尼拉派出了正式的使节。你只需把见到我之后发生的一切向兵头如实以告就行，此战结束之后，我也会亲自去濠镜，与你们的兵头见面……”

接下来，林海向公沙详细了解了此次葡人船队的情况。

这确实是议事会临时拼凑出来的一支船队，各船船长都是葡人私商，船员则是常年跟随主人家航海的家奴，以印度人和黑人居多，可以说完全就是一支乌合之众。

不过公沙拥有兵头和议事会颁发的双重委任状，正如后来他率领援明葡兵时一样。加上各船船长都是澳门葡人社会中的精英阶层，也就支持议事会的中坚力量，他们对广东地方政府那是俯首帖耳，所以打起仗来还是会卖力的，一如当年剿灭珠江口扛把子谢天佑时一样。

还有就是，葡人这次没有派出大型武装商船，但这支桨帆船队中的轻型火器却是不少，火绳枪那是人手一把，其中很多都是弹重八钱乃至一两多的穆什特克。此外船头、船尾都架设了3磅炮或4磅炮，两舷则是布满了1磅回旋炮，也就是明人所谓的佛郎机。

这个火力不要说以冷兵器为主的黎忠国部了，就是李魁奇部也远远不如，但奈何船只和人员数量都太少，能发挥的作用不宜高估。

总之，进剿李魁奇的联合舰队至此集结完毕，接下来就要进攻珠江口了。广东海道史树德不愿出海，舰队最高指挥官自然是何汝宾，但实际的决策人却是林海。

翌日清晨，这支庞大的联合舰队驶出了大亚湾，当天上午就进入了蒲台群岛和担杆列岛之间的水域，这里就是后世著名的担杆水道入口处。

在很早的时候，担杆水道的入口段就是从粤东、闽、浙等地往来于西洋的交通要道，不少海道针经里都记载了这一段的针路。

所以，不单是珠江口本地人，几乎每一个在西洋航路上讨生活的老海客，对这一段水路都十分熟稔。

这是无数前人用生命探索出来并传之后世的康庄大道，航路宽阔、水深适中、洋流平缓，且水下并无浅滩暗礁。

林海选择了冬季进攻珠江口最常规的路线，但这条水路也仅仅是入口段可以称得上是一马平川的康庄大道……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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