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0章 让其失去生存的土壤
那声响亮的嗓门儿就像一支穿云的令箭,在它的号令下,一张张彷徨无措木讷的脸顿时像找到了主心骨,接二连三地义愤填膺起来。
“没错!那怎么行!”
“谁来给我们排班?!”
“就是!”
除了激动的面红脖子粗的,也有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拄着拐杖的老人家颤颤巍巍地走到戒烟的面前,哀求着说道。
“大人……您不是这儿的人不懂,没了农场主,我们会饿死的。”
戒烟也懵了。
“啊这……那个农场主还教你们种地吗?”
他是见过那个农场主的。
像个憨憨一样站在楼梯上装X,被那个罗乾当成提线木偶一般摆布。
他怎么寻思,那家伙也不像是有那本事儿的人啊!
几个老头相顾一眼,看向他低声下气道。
“那种粗活儿倒不用人教。”
“可大人,我们只会种地……”
“老爷是会收一点儿……但收的也不多,剩下的够我们一家人吃了,给他干活儿还能抵,这要是去了废土上,那才叫完蛋。您不知道那些变种人怎么喊我们,他们喊我们是两脚的牲口啊!”
“就是啊,外面可是废土……没有老爷管我们,你们会管我们吗?”
那老头的话音刚落下,旁边大概是庄园里的仆人便急眼地喊了一嗓子。
“我们不用你们管!小姐还活着……她就是农场的新主人!”
意识到自己的失言,那老头连忙改了口,表忠心地喊道。
“没错!把……小姐还给我们!”
喊声在门口此起彼伏。
农场主的私兵站在远处默不作声地看着,既没有和他们站在一起,也没有过来帮联盟的人。
这是他们上级的要求。
不管昨晚的那场噩梦到底是不是火炬教会的手笔,体验过一次的人都不想再体验那种被牵着脖子走的感觉了。
那种力量强的根本不讲道理。
当沉入那难以形容的梦境,脑袋里就好像飘起了某种旋律,再接着自己的身体便不再属于自己。
别说吃人。
恐怕就算联盟让他们去吃屎,他们也只能趴在地上一脸幸福地大口咽下去,直到醒来之后才会恶心地干呕。
毕竟那台心灵干涉装置此刻不就在那些家伙们手上吗?
阴谋论的想,或许自己其实已经被洗脑了,只是因为洗脑还没结束,所以自己不知道罢了。
一些军官确实是这么想的。
也正是因此,他们压根儿不敢站出来争这个农场主的位置,更不敢去问庄园里的那位小姐到底怎么样了。
联盟让他们做什么,他们便做什么,无论是搬尸体出去,还是维持秩序,但绝对不会做多余的事情。
看着群情激奋的人潮,戒烟人都傻了,张着嘴半天说不出一句话。
他是想帮帮他们的。
没有特别的理由。
他不会站在管理者的角度看待问题,他只是他们确实看着可怜,而他自己刚好又吃穿不愁,一件装备比他们身上的破烂加起来都贵。
换一种说法吧,三十级大佬去新手村装逼需要理由吗?自我价值的实现本身也是一种需求。
然而他实在不知道这该怎么帮了。
那个赵天干已经死了。
这儿的幸存者们明明可以一起商量下接下来的路怎么走,而不管最终走上哪一条路,像个成年人一样为自己的选择负责便可。
然而他们却偏不,宁可把一切责任推给一个八岁大点儿、甚至还在和好朋友赌气闹别扭的孩子。
若是在现实里,她这年龄连小学都没上完。
难道只要有人负责一切就会自动好起来吗?
难道只要把责任与权力献给想象中无所不能的神,馅饼就会自己从天上掉下来吗?
这是什么唯心论……
“不是,这是你们的聚居地啊……”
戒烟哭笑不得地说道。
“你们就从来没想过……自己管管吗?”
那声吐槽被淹没在了山呼海啸的嘈杂声中。
站在门前的他并没有注意到,一双混在人群中的眼睛,正冷冷地旁观着这一切。
那人就像早有预料似的,脸上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冷笑。
就好像在看一个教山羊学唱歌的小丑,那笑容中写满了嘲笑……
……
松果木农庄的别馆。
找了个空房间坐着的玩家们正开着作战会议,七嘴八舌地交流着刚从官网上搬运来的情报。
管理者给他们的提示只有一条——
松果木农庄存在的大量“病原体”对火炬教会的计划来说是个隐患。
尤其是他们很可能已经通过农庄内的眼线得知,联盟正在研发解药和疫苗的事情。
为了阻挠联盟的计划,同时回收昨晚未带走的实验数据,火炬教会极有可能正在策划对这座聚居地的下一轮攻势!
至于关于圣域、先行者、使徒、行刑者等等一系列设定的情报,众人都是在官网更新的设定集中了解的。
根据方长的推测,应该是昨晚他们抓到的行刑者和使徒送到钢铁之心号上审讯有了结果。
不过方长也没想到,竟然还真让他给蒙对了。
那个圣域还真就是运行在虚拟空间的一段程序。
而且不止如此。
这玩意儿比一般的虚拟空间更牛逼,是通过无数个植入仿生学芯片的大脑互相连接形成的分布式运算网络!
夜十摸着下巴想了一会儿,猛然惊了。
“卧槽……我懂了。”
狂风瞅了他一眼。
“你又懂啥了。”
“简单来说这东西就像伏地魔的魂器!能把一部分意识储存在别人的脑子里!”
听到这个比喻,落羽差点儿没被唾沫给呛到。
“噗……你这脑洞够大。”
“不过这么一说我倒是理解了,”老白摸了摸下巴说道,“也就是说,现在聚居地里可能藏着上百个那啥的魂器……卧槽?”
总算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他的脸色微微一变。
好家伙。
这是开全图了啊!
方长同样神色凝重,缓缓点了下头。
“理论上这儿任何NPC都有可能成为罗乾的眼睛……不过值得庆幸的是,只有进入神游状态,那个罗乾才能亲自干涉那些棋子的行为,否则对他们的影响也就是能在脑子里交流一下,或者让眼皮子动动的程度。”
众人一阵沉默。
就算如此,这挂也有够逆天的了。
“……现在的问题是,不知道怪会从哪儿刷出来,如果这聚居地还藏着另外一条地道,咱恐怕得在这儿和变种人打巷战。”
就在方长正感到犯难的时候,戒烟老哥的声音忽然从通讯频道的公开麦中传了过来。
“你们讨论出结果了没?”
方长下意识随口了回了句。
“还在商量,没那么快……怎么了?”
通讯频道那边的声音很吵闹,隐约还能听见些杂乱的嚷嚷声。
戒烟一脸头大的说道。
“这聚居地的幸存者把庄园的门给堵了……我感觉咱们要是再不做些什么,恐怕得先和这儿的幸存者们冲突起来。”
听到这句话,夜十顿时一愣。
“门堵了?什么情况?”
困惑的显然不只他一个人,其他人也都纷纷露出茫然的表情。
知道这事儿不是三言两语能说清楚的,戒烟干脆没有解释,直接把现场的视频传了过来。
看着镜头中群情激奋的人潮,一众玩家顿时愣住了。
“……我去。”
“这帮人疯了吗?”
夜十懵逼地挠着后脑勺说道。
“我不理解……他们到底想干啥啊。”
老爷没了……
难道不是好事儿吗?
方长倒是一脸淡定,对眼前的情况似乎早有预料。见夜十一脸懵逼,他便言简意赅地说道。
“这个其实很好理解,你想想,如果你是农奴,地主死了,你的第一想法是什么?”
夜十立刻说道。
“那肯定是分田啊!”
丝毫不意外夜十的回答,方长笑了笑说道。
“你是21世纪的新时代青年当然会这么想,但这儿的人可不是,他们压根儿就没觉得脚下的土地是自己的。因此出于各式各样的理由,他们都会想法子弄个新的农场主出来,这样他们就能继续干以前的活儿了。”
夜十愣了好半天,死活没想明白为啥原来的农场主死了,一定要弄个新的农场主出来。
难道没有农场主,地里就长不出庄稼了吗?
“……这也太荒唐了。”
看着一脸茫然的夜十,方长笑着说道。
“也不存在什么荒唐不荒唐的,你换个角度想,一百五十年前奇点城还好好的时候,你会愿意出去开荒么?”
没搞清楚方长为什么这么问,但夜十还是试着听他的话,带入游戏的背景想了想。
去废土上开荒……
如果没有第二条命的话,他大概率是不敢的。
不过方长并没有等他纠结出最后的答案,几乎就在他刚刚张开嘴的前一秒,开口继续说道。
“大多数奇点城的居民在战建委的照顾下都活得很好,但那毕竟是战建委寿命中的最后几年,物资供应不可能总是那么充沛。于是当局许诺,削减一般居民的配给,并给予外出拓荒者一定的帮助。”
“你是一个心怀理想的小伙子,觉得与其饿死不如出去碰碰运气,于是冒着生命危险走向了废土的荒野,用锄头和铲子在冻得和钢铁一样硬的土地上挖出了第一口井,恳出了第一片田,盖起了第一栋房子,来年又用富余的粮食换来了种子、化肥和牛羊动物……”
“到此为止日子都还算顺利,而这时候一群流浪的废土客游荡到了你的家门口,恳求你的收留。”
“不管是看上了他们的劳动力,还是出于同情,你慷慨地点头,同意他们在距离你不远的地方住下,反正那些肥沃的土地你累死也耕不完,人多一点也安全些。你很清楚,废土上的环境一天比一天糟,而你再厉害也只是一个人,只有两只手,用不了三杆枪。”
“再后来奇点城爆发了危机,变种人取代了旧人类,成为了新的主人,更多的难民涌到了你这儿。你虽然很想帮帮他们,但也不能拿自己辛辛苦苦囤下来的存粮送人,于是想了个折中的办法——你把粮食、种子、生产工具借给他们,而作为交换,他们需要拿来年的粮食或者开垦的土地来还,这样你们双方都得到了好处。”
夜十挠了挠头。
“这有什么问题吗?”
看着百思不得其解的夜十,方长笑了笑说道。
“这没有任何问题,种植园经济在废土纪元的早期其实是相对进步的,它在一定程度上鼓励了大型聚居地向外扩张,而战建委时代大多数聚居地是不愿意给自己找麻烦的,因为他们有着生产部这个万能的‘黑箱’。”
“一些小型的种植园虽然技术上不成熟,但却收留了大量聚居地已经容纳不下的过剩幸存者,并且在一定程度上抑制了掠夺者的出现。”
“如果没有那些种植园,在奇点城的危机爆发之后,这儿大概会成为掠夺者的王国,吃人的也不只是变种人,情况只会比现在更糟糕。”
说到这儿的时候,方长忽然话锋一转。
“但问题就在于,已经过去了一个半世纪,当地人还在用经营农场的方法经营这座事实上已发展成聚落的社会。”
“农场主很小心地经营着手里的那点权力,指望用凡人的智慧去做神都办不到的事情,像他的祖先一样,事无巨细地将每一件事儿安排妥当。他这辈子最大的梦想,八成也就是把周围的聚居地都占下来。至于发展什么工业,那不是他能想到的,或者说这不是任何一个贵族能想到的,至少也得像巨石城那样有一群喂不饱的贵族要养着。”
夜十不解道。
“可是这儿也是有很多军官的……比如之前想要借我们的力量上位的罗飞辉,他不能算贵族吗?”
方长摇了摇头。
“他和那个已经从这座农庄中逃出去的那个杨河一样,只是借用了农场主分封的部分权力,本质上只是个有权势的仆人罢了。”
顿了顿,他接着说道。
“不过,这不单单是农场主一个人的问题,你可以发现当地幸存者很小心地不愿意承担一丁点儿多余的责任。”
“他们抱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想法,不管发生了什么都逆来顺受,恨不得把脑袋扎进土里,好让高个子顶着,又恨不得屁股撅到天上,好等天亮了及时抢一张板凳。”
“变种人总把两脚的牲口挂在嘴上,张牙舞爪的要吃人,教会更没把他们当人,几万人说杀也就杀了,可能你小子打心眼里也瞧不起他们,只是站在现代人的立场上同情他们的遭遇……但最不把他们当人的哪里是教会和变种人?不就是他们自己吗?”
“你没发现吗?这其实是双向奔赴的结果,根本没有人把绳子套他们脖子上,因为压根儿就不需要,这儿的情况和巨石城完全不同。所以别指望三言两语就让他们想起来自己是人,这辆四驱车连油门儿都没有,先教他们识字吧,然后给他们一本《巨石城是怎样炼成的》读读,至少能喊两句口号也是好的。”
落羽插嘴道。
“不是叫《觉醒者波尔》吗?”
方长咳嗽了声。
“我给忘了……”
真尴尬。
他对象还是那本书的编辑来着。
茫然地看着方长,夜十的喉结动了动,想说些什么又咽了回去。
他想到了小羊。
那个小姑娘在最后一刻,想着的都不是自己活下去,甚至甘愿被那位小姐吃掉。
而她压根儿就没想过,她的自我牺牲对那个茵茵来说是否是真的好。
吃人……
就算不疯掉,那也得是一辈子的心理阴影了。
就连老娜那种啥都敢往嘴里塞、嚷嚷着反正在游戏里也无所谓的家伙,也没敢去试一试人是什么味道。
更何况是好朋友的肉……
到头来她从始至终就没有把自己当成过人,哪怕她聪明伶俐的根本不像个孩子。
有那么一瞬间,夜十忽然觉得火炬教会的做法虽然极端了点,但也不是完全毫无缘由的。
这些人哪是因为纳果疯掉的。
他们压根儿就不正常。
然而荒诞之处又在于,这座农庄却是这片废土上比较正常的聚居地了,远比这儿更魔怔的多如牛毛。
“……难怪启蒙会要灭世。”
看着在那儿嘀嘀咕咕的夜十,老白拍了下他肩膀。
“行了,你别听方长瞎扯淡,这家伙扔到繁荣纪元那个年代,八成就是启蒙会的股东,你听他瞎扯不得被带沟里去。”
方长不满地反驳了句。
“你这就污蔑我了,我再怎么也不会干那种极端的事儿。”
“那可说不好,你们这帮脑子好使的家伙,鬼知道天天在想些什么,”老白笑了笑,拍了拍夜十的肩膀,“你去和那个茵茵聊聊,让她配合下咱们。”
“啊?”夜十愣了下,脱口而出道,“她一个小屁孩能干啥?”
落羽使坏地朝他挤了挤眉毛。
“不会你教她啊,你不是就喜欢年龄小的吗?”
一听到这话,夜十顿时像被踩了尾巴的兔子一样跳了起来,瞪了一眼坏笑着的落羽。
“滚蛋!我,我特么……喜欢年龄比我稍微大一点。”
狂风摸了摸下巴。
“懂了,难怪……”
夜十急的红了脸。
“你特么难怪个锤子啊!”
房间里充满了欢乐的气息,冲淡了那片刻前的凝重。
坐在一旁的方长咳嗽了一声,看着急着想争辩的夜十说道。
“正儿八经的,我觉得老白说的有道理,如果咱不帮那小丫头,她大概就被这儿的人们赶鸭子上架当那个农场主了。”
事实上,那些军官就是这么想的。
除了那个已经死了的罗飞辉,其他人比起自己当这个农场主,更倾向于拥护那个小姑娘去当这儿的主人。
这样一来他们便间接控制了这座农庄,而又不用担心把一切搞砸了惹祸上身,更不需要为了一个不讨好的位置去争个你死我活。
毕竟现在局势尚不明朗,火炬教会与联盟的战争才刚刚拉开帷幕,任何事情都有可能发生。
夜十嘀咕着说道。
“你操些闲心,继承这么大一笔家产,没准儿人家偷着乐呢。”
方长瞟了他一眼。
“然后搞砸了一切,再被那帮人当替罪羊宰了吗?”
夜十忍不住说道。
“那你指望一个孩子能咋样?而且你自己不是都说了吗,那帮人已经没救了。”
方长摇了摇头。
“我从来没说他们没救了,认为他们没救了的是火炬,我只是想表达‘觉醒’不是从天上掉下来的东西,这不是某一个人的责任,但每个人都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那个孩子也是一样,她当然可以心安理得地接受那群奴隶们双手奉上的权力与责任,而代价便是成为那群仆人们的傀儡,毕竟农场主也不是那么好当的,她本来也没有自己父亲的那些手段不是么?”
“当然,她现在还有另外一个选择,那就是把她老爹从这座聚居地的所有人那儿剥夺来的权力与责任还给他们,用主动退出换一个体面的结束,这样一来她还是能保住一些财产的。”
老白皱着眉头迟疑道。
“这对她来说会不会太沉重了点?艾丽莎好歹也快成年了……而她才八岁而已。”
方长耸了耸肩。
“这已经是最轻松的一条路了,她只需要点点头,配合我们说一些场面话,就能换来一个还算体面的结局。而如果她拒绝了我们的帮助,接下来她要面对的才是最沉重的那部分。”
夜十不解地看着他。
“什么意思?”
“这是一场针对火炬信仰发起的圣战,那么战场自然不会局限在肉眼可见的地方……我也是刚才才想到的,圣域其实没我们想象的那么无懈可击,它可以藏在任何人的脑袋里,但不可能藏进每一个人的脑袋,而这些人才是这片土地上的大多数。如果你是管理者,你会怎么做?”
方长没有直接回答他的疑惑,而是反问了他这么一句话。
夜十苦思冥想了许久,刚想说不知道,但猛然间心中一动,想到了那个纳果,几乎下意识地脱口而出道。
“只要让火炬失去生存的土壤就行了……”
纳果并不会杀死任何一个人。
但它会让土壤变得不再适合旧人类生存。
这是火炬教会一切计划的根本,就像“中子灭杀”之于启蒙会一样。
而同样的,火炬教会和他们的计划之所以能在这儿实施,正是因为这儿存在着那些污垢能够生存繁殖的土壤。
那么只要让这儿变得不再适合他们生存就好了。
联盟允许周围的幸存者自己决定自己的命运,然而前提是他们在自己的地盘上瞎搞不去霍霍别人。
但现在这显然已经不是当地人自己的问题了。
联盟的钢铁之心号已经开到了这儿,便是最直接的证明。
看着机灵起来的夜十,方长赞许地点了下头。
“没错,只要团结了这片土地上的大多数,火炬和它的纳果便失去了生存的土壤。而为了实现这一点,管理者几乎一定会把那些原本属于农场主们的土地分给那些农奴,重新制定这一带的秩序。”
“从昨天晚上的那场灾难过后,这片土地上的所有聚居地都得面临一道单选题——”
“是教会,还是联盟。”
这场战争,已经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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