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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三十四章 新道旧道


“他可是王文佐的儿子,只是富贵乡里就够了吗?”崔云英问道:“彦良和护良也都是你的儿子,一个登基为王,一个留在长安尚公主,这孩子可还是你的嫡子呢?你怎么能亏待他?”

        王文佐的眉头皱了皱,还是无奈的松开了:“不是我处事不平,只是这孩子着实太小了,我便是给他些什么,他也接不住,守不住,反倒害了他。再说你以为护良留在长安尚公主是啥好事吗?那就是个人质,一不小心要掉脑袋的!”

        “那彦良为何可以出生即为王?”

        “彦良是子以母贵,这谁也没法比,而且他这十多年日子可不好过,比起他,这孩子可幸福多了。这方面,你也应该知道吧?”

        听到王文佐最后一句话,崔云英陷入了沉默,半响之后才点了点头:“你说的也有道理,不过自家孩子,你对他长大后可有安排?”

        “安排自然是有的,不过现在说这些还太早了!”王文佐叹了口气:“其实我现在做的事情其实也可以说替孩子们的未来做准备,饼做的越大,孩子们将来就越不会争的你死我活!”

        “饼?”崔云英闻言一愣,旋即笑了起来:“瞧你这比方打的,算了,希望如此吧!我只担心先来的人把饼都吃惯了,晚来的连点残渣都吃不到!”

        “那是饼不够大!”王文佐自信满满的笑道:“只要饼够大,再大的胃口也能给他撑饱了!”

        “那你可得加把劲了!”此时崔云英也被丈夫的乐观情绪给感染了,白了王文佐一眼:“我可是听说你在倭国那边还有不少儿子女儿,都是和别的女人生的,可不能厚此薄彼呀!”

        “这个——”王文佐没想到妻子突然提到这茬,面上不禁有些尴尬,崔云英见状笑了起来,抢过丈夫手中已经空了的汤碗:“算了,不为难你了,我也懒得管那些孩子的事情,只是我们的孩子绝对不能亏待了。你还要喝汤吗?”

        王文佐暗中松了口气:“喝,当然还要喝!”

        片刻之后,崔云英拿着盛满的汤碗回来,一边将汤碗放在王文佐面前,一边笑道:“说来今日还遇到一个奇人!”

        “奇人?什么奇人?”王文佐一边喝汤,一边漫不经心的问道。

        “是这么回事,今个儿不是阿笙带着小舍儿出去散心吗?”崔云英笑嘻嘻的将嫂子出外散心,偶遇崇景师徒二人的事情从头到尾讲述了一遍,最后道:“我看那道士倒有几分本事,便将他们师徒二人留下来,款待几日,权当是结个善缘!”

        “若是如你说的,这道士还真当的上奇人异事了!”王文佐放下汤碗,眉头微皱:“不过应该先探探底细,确认安全之后方可留下!曹师傅!”

        “属下在!”曹文宗沉声道。

        “你派两个得力的手下去查一下那道人的底细!”王文佐道:“切莫让歹人混进府来!”

        “是!”曹文宗应了一声,他走出门外,低声吩咐了几句,便回来了。

        “你倒是小心!”崔云英假作嗔道。

        “没办法!”王文佐叹了口气:“今时不同往日,眼下盯着你我的眼睛实在是太多了,由不得我不小心!”

        “这倒也是!”崔云英目光转向一旁的曹文宗,突然问道:“曹师傅,若是让您口中吐气,最远可以吹灭多远之外的烛火?”

        “多远之外的烛火?”曹文宗闻言一愣,稍加思忖之后答道:“回禀夫人,在下未曾试过,也不知道能吹灭多远之外的烛火,不过想必也就五六步吧,再远之外就不成了!”

        “五六步?”崔云英微微一笑:“那道人便能吹灭八步之外的烛火!”

        “当真?”曹文宗面色变得凝重起来,崔云英看到对方的面色,问道:“这很难吗?”

        “嗯!”曹文宗点了点头:“这吹烛比的是人的肺腑五脏之力,吹灭的烛火越远,那这人的肺腑五脏之力便越强。而且从表面上看,那道人只比我多吹两三步,但这吹烛越远,相差的肺腑之力就越大,若那道人没耍什么手段,他的肺腑之力只怕远胜于我!若是可以的话,属下想要去亲自看看!”

        “嗯!那就一起去看看吧!”王文佐心知曹文宗是害怕派去探查的人不是那道人的对手,放下汤碗,站起身来。曹文宗应了一声,带上十多个护卫,簇拥着王文佐往崇景师徒所住的偏院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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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偏院。

        崇景睁开双眼,深深吸了口气,月光照在他的脸上,已经有些花白的头发和胡须散发出柔和的光。他站起身来,走到院中,正想完成当天的最后一点功课,突然感觉到右手边的灌木丛里有点动静,他不动声色,装做没有察觉的样子,向前走了两步,就好像想要去闻一闻花卉的香气一般。突然他双手伸出,一把扣住灌木丛后的一支胳膊,全身发劲,喝道:“贼子出来吧!”灌木丛中就摔出一个人来。崇景眼疾手快,抢上前去一步,反拧住那人的胳膊,喊道:“普善,快取绳索出来,外面有贼子!”

        “且慢!”

        屋内的普善尚未有反应,灌木丛的另一边便跳出一个人来,倒把崇景吓了一跳,还没等他开口叫喊,那汉子便从腰间取出一块腰牌:“道长莫动手,我俩不是贼人!”

        “不是贼人,你们这个时候鬼鬼祟祟的躲在草丛里作甚?”崇景冷声问道。

        “我等是奉大将军之命,前来查问道长的底细的!”那汉子赶忙道。

        “撒谎!”崇景冷笑道:“你们要查问我的底细,敲门进来询问就是,为何要翻墙而入,躲在草丛里面?分明是贼人,不过你们倒是好大的胆子,连王大将军的宅子都敢进来偷,我定要将你们两个交给将军府,让你们吃够苦头!”

        不待那汉子说话,被崇景反拧住胳膊的汉子已经大声喊道:“老道你有本事就一直别放,乃公一定要给你好看!”

        “师傅!”普善提着绳索跑了出来,喜滋滋的喊道:“师傅您真有本事,一来就拿住了贼人,崔夫人知道了,肯定又要赏赐我们的!”

        崇景这时也发现有些不对,这两个不速之客未免也太硬气了吧?硬气的贼倒也不是没有,但跑到当朝大将军的家中行窃被抓的贼还敢大呼小叫,不怕引来人的倒是未曾见过。他犹豫了一下,对弟子道:“普善,你搜搜他身上,看看有没有腰牌之类可以表明身份的物件!”

        “是!”普善应了一声,伸手就去那汉子身上摸,很快就笑道:“师傅,找到了,您看是不是这玩意!”

        崇景伸手接过弟子递过来的腰牌,他借助月光看了看,脸色顿时难看了起来,确实上面注明了持有者的官职姓名,看来那人说是来奉命查问自己多半是真话。他咳嗽了一声,松开手来,强笑道:“原来是贫道搞错了,当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认识一家人了!”

        “哪个和你这老道是一家人!”那汉子一肚子的怒气,伸出手来:“快把腰牌还我!”

        崇景正要还腰牌,院门外便传来一阵敲门声:“崇景道长睡了吗?快开院门,大将军来了!”

        “大将军?”院子里的四个人都吓呆了,第一个反应过来的是方才被扭住胳膊的汉子,他一把从崇景手中夺过腰牌,低喝道:“还不快去开门,记住了,方才的事情你一个字也不许提,不然有你的好看!”

        “来了,来了,请稍等!”崇景赶忙打开院门,只见院外站着十余人,当中的是一个身着紫袍的中年汉子,短须高鬓,头戴短脚幞头,正笑吟吟的看着自己。

        “贫道拜见王大将军!”崇景赶忙下拜道。

        “道长不必多礼!”王文佐虚托了一下,径直走进院来,崇景赶忙退到一旁。进院看了看左右,问道:“你们问的怎么样了?”

        那两个亲卫已经跪在地上,机灵点的那个赶忙答道:“回禀大将军,小人也才刚刚到,还没来得及询问!”

        “嗯!”王文佐不以为意的看了看崇景,又看了看一旁的小道士,径直问道:“小道,你跟你师傅多少年了?”

        普善被王文佐吓了一跳,本能的向师傅望去。崇景暗自叹了口气,只得道:“普善,大将军垂询,你可一定要照实回答,不然我和你都脱不了干系!”

        “是,师傅!”普善没有听出崇景的言外之意,向王文佐看了过去:“回禀大将军,小道是六年前跟随师傅的!”

        “那你是怎么跟随你老师的?”王文佐笑道。

        “老师来我们村子念经驱鬼救人,我看着稀奇,便跟随老师了!”

        就这般,王文佐问一个问题,普善回答一个问题,站在一旁的崇景暗自叫苦,他先前为了顺利脱身,便说自己是茅山宗的弟子。茅山宗是南方有名的大宗,这也是他挟名以自重的把戏,却没想到王文佐居然直接单独询问其缺乏社会经验的弟子,这样一来,揭穿他撒谎的真相不过是时间的问题。

        “大将军!”崇景跪了下来:“在下并非茅山宗弟子,原先虚言之处,还请恕罪!”

        “你不是茅山宗的弟子?”王文佐笑道:“那你干嘛要虚报呢?莫不是有什么好处?”

        “大将军您应该知道,贫道的弟子先前冲撞了贵府的车驾,所以贫道就伪称是茅山宗的弟子,希望贵府会看在茅山宗的份上,宽恕一二!”

        “这不对吧?”王文佐笑道:“茅山宗在河北没什么势力,只凭区区一个弟子,也能让我家里人对你宽恕一二?说实话吧!”

        “这个——”崇景愣住了,他没想到这位王大将军竟然思虑如此敏锐,闪电般的抓住了自己方才无意间露出的破绽,这下自己可就麻烦了。

        “既然你不愿意说,那就算了,我问你的弟子算了!”王文佐笑了笑,目光转向普善:“小道士,你跟随你师傅这么多年,应该知道你的师门是哪里吧?”

        “我也不知道!”普善摇了摇头。

        “你也不知道?”王文佐一愣,他原本觉得并不难打破这小道士的心理防线,却没想到竟然撞了个钉子,他面上的笑容消失了,露出了上位者的威严:“你可知道我是何人?你若是敢骗我,一百条性命也不够死的!”

        “我当真是不知道!”普善赶忙道:“我自从被老师收徒之后,就跟着他四处流浪,虽然老师也曾传授过我道经、仪轨,早晚功课,但从未和我说过师门来自何处!我自然就不知道了!”

        “原来是这样!”王文佐仔细观察了一下普善的脸庞,确认这小道士未曾撒谎之后面色微和:“崇景道人,你是叫这个名字吧?为何你不告诉你弟子师门来历?”

        “贫道修的又不是新道,师门不师门的有什么重要的!”崇景答道。

        “新道?”王文佐皱起了眉头:“难道还有什么旧道不成?”

        “是呀!”不待崇景开口,普善就抢着答道:“新道就是讨大官天子的欢心,在他们面前演练道术,讲授道经,求得道观、官职、财禄,最好是让他们宣布那一门是天下道法正宗,把秃驴的寺庙改成道观赏赐给他,就像陶弘景、寇谦之他们一样!”

        “呵呵呵!”王文佐闻言笑了起来:“原来是这样,我倒是长见识了,那旧道呢?有什么区别?”

        “当然有区别!”普善笑道:“所谓旧道就和我们师徒一样,奔走四方,每到一地就驱鬼治病、传授道术,教导人心,广募信众,总而言之就是主要和穷苦百姓打交道啦!其实我觉得新道更合乎我的口味,毕竟旧道又辛苦又危险,也没法像新道那般做大官,住在宽敞漂亮的道观里,有各种好吃的,穿柔软舒服的衣服!”(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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